沈初寒滿面潮紅,香汗淋漓,蒙面的紗巾幾乎貼在她清麗的容顏上,那雙大眼睛里全是慌亂。
她像個做錯事情的孩子立馬就要甩開寧辰北的手逃離。
寧辰北卻死死拽著,在她耳邊摩挲著,“阿初,最好事情不要是我想象的樣子,否則…”
男子明明笑著,臉上還是熱舞后的激動,余韻在他身體流淌,可他說出口的言語卻似乎淬了冰。
沈初寒推搡著,“寧少帥,請自重!”
他攬著她的細腰,收緊了一寸,“想清楚,你是誰的人。”
沈初寒深呼吸,眼淚幾乎就要奪目耳目,她抬起投來,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那些旖旎情愫都消失不見,“寧少帥,不過是搭個伴跳支舞,沒必要這么較真吧?”
好!
很好!
好得很!
寧辰北眼眶猩紅,死死地盯著這個滿口都是生冷言語的女郎,她不會知道她有多么傷人。
兩人說話的空擋,白承夜已經被傭人推著到了舞池中央。
他坐在輪椅上,逆著光,仰頭去看那對仍然貼得緊密的男女。
“寧少帥,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負盛名。”
寧辰北的拳頭握緊,指關節咯吱咯吱作響,他盯著沈初寒看了數秒,終于舍得將目光投向白承夜,“不知這位是?”
紀思捂臉!
少帥您不要這樣啊!您現在是人家府上的貴客!能不能收斂一些啊!
白承夜眸子寒氣一閃而過,伸出手,“白承夜!”
寧辰北恍然,“白家那個殘疾二少帥?”
紀思繼續捂臉,督軍回去肯定要拿他是問的。
在場不管男女老少,哪個走出來都是有頭有臉的,不禁也是倒吸一口冷氣。
這寧少帥也太不給主人家面子了。
但也怪…一個在青州,一個在涼城,這梁子是如何結下的?
白承夜面色鐵青,他素來性子乖戾,沒人惹他他都能爆發,現在被人這樣侮辱,他也無需忍耐。
“彼此彼此,靠著寧老督軍打下的天下獲得美名的寧少帥!”
寧辰北大笑,“是啊,我家老爺子當年打天下的時候令尊可還跟在他后面屁顛屁顛兒地跑呢!”
紀思轉過身,不忍直視。
這樁舊事早就過去了,當年一起征戰沙場的兄弟也割據一方,各自為政,來之前他和程璃都已經千叮嚀萬囑咐讓寧辰北千萬不要去寒磣白府的人。
如今…紀思也是攔都攔不住!
他有些同情白承夜了,訂婚典禮上未婚妻的第一支舞被掠奪,接著又因為殘疾而被羞辱,當然最可悲的是做這兩件事的居然是同一個人。
想想都凄涼!
紀思摸了摸鼻子,滿場尋找程璃,程璃去停車怎么停了這么久都沒有回來?
攸然…目光一凝,那個奶娃娃…一直喊著少帥阿哥的小孩兒?
他怎么也在這里?
紀思還未來得及去打個招呼,寧辰北那邊已經爆發了,點燃了…
白承夜捏著拳頭,額上青筋迸出,“寧少帥,你也不看看這是在誰的地盤上?若是我白府發難,你走不出涼城!”
“是嗎?原來二少帥不僅身殘,心也殘,白府如今…你說了算嗎?”
扎心了!
白承夜捂著胸口,怒喝,“來人啊!”
管家急忙跑上前,先前把白承夜交代他去刁難沈初寒的事情辦砸了,如今他見著二少帥就顫抖,“二少帥,有何吩咐?”
“給我把這人綁了!”白承夜指著寧辰北,狹長的眸子里全是恨意。
管家哆哆嗦嗦,遲遲不敢行動。
寧辰北嗤笑,“二少帥耍帥之前還要和傭人通下氣,如今這樣倒是有些不好下臺了!”
噗嗤——
賓客們有的實在沒忍住,笑了。
這青州寧少帥也太腹黑了一點吧!
白承夜深呼吸,“寧少帥,今日是我大喜之日,我就不追究你的出言不遜了,但是…請你放開我的未婚妻。”
寧辰北強勢地攬著白承夜,“怎么?這是你的未婚妻?”他的話像是一條毒蛇沿著沈初寒的腳底向上攀爬。
沈初寒渾身僵硬,就杵在那兒,失了言語。
白承夜拄著拐杖下了地,他單手撐著拐杖,另一只手去拉沈初寒的胳膊。
“沈初寒,到為夫這里來!”
沈初寒眨了眨眼睛,機械地動了動,于是也伸出手去。
紀思嘴巴張得都能塞下一個雞蛋了,這個蒙面女郎是沈小姐?這下真的要完蛋了!
眼瞅著沈初寒和白承夜的指尖就要碰上,寧辰北眉心突突地跳,大力將女郎的手拍了一下,女郎皮膚細嫩,頃刻就紅了大片,她卻沒有出聲,任由手臂耷拉著。
直到此刻…白承夜喊出“沈初寒”三個字,寧辰北終于知道他懷中的女人當真要成為別人的未婚妻了。
在與他重逢之前,她已經是白承夜的未婚妻了…
棱鏡球的光旋轉交替,本是色彩斑斕的盛世,他卻覺得一切都失了顏色。
灰暗一片。
沈初寒抱歉地對寧辰北欠了欠身,轉而向白承夜走去,“二少帥,抱歉,我只是與這位先生跳了一支舞,他并不知曉我的身份,唐突了也是能理解。”
她轉身那么果決,投向另一個男人的懷抱,還用吳儂細語解釋著方才那支讓他意亂情迷的舞。
他以為那是相愛的人才能跳出的一種感覺,不可名狀,無法形容,但甚是陶醉。
可人家呢?在沈初寒的心里,他們只是搭個伴跳個舞,現在正主兒回來了她自然就要離開。
寧辰北!你可真是可悲啊!
白承夜穿著一身白色的西裝,纖塵不染,領口藍色條紋的領結襯得整個人紳士有禮,只是…他和沈初寒站在一起,終究有一些違和。
一個中式的傳統旗袍,一個西洋的套裝禮服。
明眼人一看都是貌合神離。
白承夜挑釁地望了一眼寧辰北,復又低眉對沈初寒淺笑,他…似乎對沈初寒的柔順很滿意。
只是這笑怎么看都別有用意!
沈初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聽得他故意用膩死人的聲音說,“寶貝,我來晚了,抱歉。但是以后不能這樣和外人聯起手來給我氣受了!知道嗎?”
沈初寒愣神。
白承夜刮了刮她的鼻子,動作親密,儼然就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賓客們含笑,原來是準新娘在鬧別扭使小性子呢?怪不得又是黃包車、又是樸素打扮、又是蒙面、又是和陌生男子跳舞…
寧辰北的眸子都要噴出火來,他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他的手已經扣在了腰間的槍套上。
紀思暗叫不好,跺了跺腳就跑了過去,可沒想到有個小身影比紀思還要快,嗖一下就跑到了沈初寒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