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教會醫院寂靜無聲,只有巡房的護士輕微的腳步聲偶爾響起。
李副官在這樣的夜里遍體生寒,他寧愿去戰場馬革裹尸也不想待在這個陰森森的地方,面對一個神經錯亂的大小姐。
他沖了出去,在路燈下的街道中央彎著腰,急促地喘氣。
剛才,寧曉凝將他趕了出來。
也好,他一路狂奔回到督軍府。
叩叩叩——
程璃披上外套拉開了門,見到李副官分外詫異、
李副官是紀思的手下,怎么會深夜來尋他?
李副官恭敬地打了個招呼,急言道,“程副官,很冒昧深夜造訪,實在是…大小姐似乎有些不太正常,我擔心她出事。”
程璃這段日子惹了寧辰北生氣,碰了幾次灰之后也學乖了,最近都避著寧辰北。
聞言,他神色一下就緊繃了一些,問:“這事情少帥不知道嗎?”
“少帥…少帥…”副官吞吞吐吐,程璃沒有耐心,呵斥了一句,他才說,“少帥歇下了,和沈小姐在一起,我不好去打擾。”
“胡鬧!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瞞著少帥,少帥對大小姐的感情你們都還不清楚嗎?小心照看你脖頸上的腦袋!”
程璃穿好衣服就要去車庫拿車,李副官小跑著跟著他,“那個…程副官,少帥之前不是說了不讓你和沈小姐碰面的嗎?”
程璃拉車門的手一頓,轉過身來,懊惱極了,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怎么把這茬兒忘了。
他招了招手,道:“李副官,這輛車給你開。你去西郊找紀思,讓他回來,那邊的事情我去接手,叫他放心。”
李副官在黑暗中終于見到了一絲光亮,連忙給程璃鞠躬致謝。
程璃看著李副官被汗水浸透的衣服,心中也是百味陳雜。
大小姐對上沈小姐,真是個難解的題。
一個是少帥疼愛的妹妹,一個是少帥心尖上的女人。
這放在任何一個男人面前都是難題。
偏偏他也使不上力,若是沈小姐看到他,就會知道五年前事情的真相了,這對于現在追妻的少帥而言是大大不利的。
他可再不敢做一丁點兒惹少帥不高興的事情了。
真的太難了!
……
紀思回來了,徑直去了沈初寒的病房,將睡過去的寧曉凝小心翼翼地抱回了她自己的病房。
看著懷中大小姐緊閉的雙眼和睡夢中都不安抖動的手,紀思胸中愈發悶悶。
他守在外廳,想著如何能解開這個死結。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向大地的時候,寧曉凝的病房迎來了一個用紗巾遮面的女人。
紀思擠出一抹笑,熱情洋溢地接待來人,“您好,大小姐現在情緒非常不穩定,我想她是需要你這個親娘的。”
張成玉進了房,便解開了紗巾,露出那張保養得宜的臉,感激地向紀思點了個頭。
她走到寧曉凝床邊,端了個凳子坐了下來。
有多久了,她沒再這樣細心看過自己女兒的睡容,似乎打從出生起她們就聚少離多。
這孩子,怎么瘦成這樣了?
張成玉心疼壞了,情不自禁握住被褥下的一雙手,哪知寧曉凝反應劇烈大力甩開了她,整個人尖叫著“汝之”二字便驚醒了過來。
美艷婦人拍著胸脯順氣,寧曉凝睜開雙眼盯著她的那瞬她是真的被嚇到了,那里面的恨意滔滔不絕,和素日里天真活潑的那個孩子太不一樣。
她盯著寧曉凝,道:“凝凝,我是娘啊,做惡夢了嗎?”
寧曉凝爬了起來,縮在床頭,聽到親娘的聲音也沒什么表情,只是平靜地問,“姨娘怎么會過來?”
“我來看看你。”
“呵——,你不怕汝之知道你來見我會抓你回去?”
“別擔心,是紀副官差人請我來的,想必這些他都打點好了。”
寧曉凝向外看了看,大約紀思是在外面的吧,只是這人不是一直和汝之形影不離的嗎?
所以…汝之回城了?
寧曉凝眉眼彎彎,大聲喊紀思。
紀思進門,寧曉凌急忙問,“大哥在外面嗎?你回來了大哥肯定也回來了,他來看凝凝了嗎?”
紀思的手緊緊攥成拳,他仔細察看著寧曉凝的面目表情,當真是有著幾分非同尋常的狂熱了。
他收起心中的驚訝,慢慢回他,“少帥還在處理西郊的事情,他派我回來照看你。”
“是嗎?那正好,紀思你幫我去找找那個壞女人,就是那個壞女人害了大哥,你把她抓住帶到父親跟前,父親一定就會消氣的。”
紀思抿唇,思考了一小會兒才再開口,“大小姐,這些事情你別操心,少帥自己都會解決,他不會有事的。這段時間就讓你娘陪著你,你們母女多相處相處。”
“我不要!”寧曉凝掀開被子就起來,抓著紀思的衣服,“紀思,我是你最疼的凝凝啊,大哥的副官里就屬你對我最好了,你怎么能和他們一起欺負我呢?”
紀思退后一步,恭敬道:“大小姐,我是少帥的屬下。能為你做的就是這些了,您乖一些他也能早些消氣。”
寧曉凝又是一陣哭天搶地的鬧騰。
作為她的親娘,張成玉都是手足無措的。
的確,這是她頭一次見識女兒的瘋狂。
她很無措,也很挫敗。
紀思任憑她鬧,只要別鬧出這間病房,別讓少帥知道,他就還能在一定的范圍之內護她周全。
……
這邊一大早就亂哄哄的,而同一樓層,沈時遇的病房里則是一派溫情。
寧辰北早就醒了,這就是軍人養成的良好作息,哪怕再累每日清晨也是定時醒來。
這一次和以往那么多年的每一次從睡夢中醒來都是不一樣的,第一次…懷里有個女人。
還是他發誓要娶回家做他夫人的女人。
這是個值得紀念的清晨,寧辰北恨不得朝天鳴槍一百發來表達自己心中的雀躍。
他的笑容張揚,透著甜,溫柔目光在熟睡的女子臉龐上逡巡,她瘦了些,兩頰的顴骨愈發分明了,嘴唇干干的沒有血色。
寧辰北忍不住一點點靠近,驚喜的是這姑娘居然在無意識地回應。
這樣熱情的沈初寒是寧辰北不曾擁有過的。
他不知道,此刻沈初寒正做著夢,一個春光旖旎的美夢,是以…她以為在夢中是完完全全可以憑借內心渴求去做的,是能胡作非為的,是做了可以不負責任的,是醒來就會完全忘記的。
男人滿足,喟嘆,女郎內心的火熱卻被他這吻勾得像是山洪暴發般傾瀉而出。
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