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辰北抱著寧曉凝的手在不住地發抖,男人厲吼著,“凝凝!凝凝!你別嚇大哥!”
可不管男人怎么喊,寧曉凝都沒有再睜開眼睛。
寧辰北渾身都繃緊了,悲慟到了極致,他抬起猩紅的雙眼,淬了毒的目光直射白承夜,像一頭發怒的獅子,“白承夜,到現在你還不愿意說一句軟話嗎?哪怕是騙騙她也是好的啊!”
白承夜眸色發酸,盯著寧辰北懷里虛弱的女郎,鮮血把白藍相間的病服都染紅了,他喉嚨滾動幾許,伸出手,“我抱抱她吧!”
寧辰北深呼吸,壓抑住自己想要一拳將白承夜打爆的沖動,小心翼翼地將小妹交給了白承夜。
白承夜抱著女郎,頭一次覺得她原來這樣輕,他都不敢用力抱她,生怕碰到哪里她會疼。
“曉凝,我是你的承夜哥哥,你醒一醒好不好?人的一生那么長,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好好地相處,也許…也許我會愛上你的啊!別放棄…”男人近乎哽咽,這輩子還沒對除了沈初寒以外的女郎這么溫柔過。
他盯著女郎的蒼白的面容,用指腹揩去她嘴角的血跡。
沈初寒吸了吸鼻子,掀開被子下床,她握住了寧辰北的手,對他投以安慰一笑。
寧辰北仿佛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死死地握住女郎的手,“阿初…”
沈初寒嘆氣,捏了捏他的手,而后看向白承夜,“二少帥,把凝凝放到床上,你和汝之趕緊聯系教會醫院將手術所需要的器材送來,凝凝現在已經不宜隨意移動了。”
白承夜點頭,將寧曉凝放到沈初寒的床上,他剛要撒手推開將空間留給沈初寒,暈厥過去的人兒就似乎有心電感應似的攥住了他的手,男人嘗試著掙脫了三次,皆是無果。
沈初寒看著眼熱,抬頭看了看天花板的吊燈才逼退眸底的淚意,緩緩道:“讓她握著吧!你是她活下去的希望,到了這個關頭,她的個人意志比我的醫術更重要!”
于是,寧曉凝就這樣握著白承夜的手,十指相扣。
直到教會醫院將器材都送來,寧曉凝和白承夜的手都還沒松開過。
沈初寒額上都是細密的汗,這次比之前的兩次都要棘手得多。
寧辰北站在一旁,按著眉心,急得不行。
約莫兩個時辰過去了,沈初寒呼出一口氣,取下口罩,眸里碎光瀅瀅,俱是疼痛和不忍,“汝之,二少帥,抓緊時間道別吧!”
寧辰北心神大震,呼吸都不暢了,他跑出了這間房,直到站在走廊上才覺得稍微舒服了一點點。
紀思趕來,遇到寧辰北,急得連禮數都忘了,“少帥,凝凝呢?凝凝在哪里?”
寧辰北按住紀思的肩,赤紅的眸子翻騰著巨浪,沙啞著聲音道:“紀思,別進去,她最后的時間,留給她想見的人吧!”
最后的時間?
“不——”紀思喉嚨發出一聲長鳴,他攥著寧辰北的手臂,祈求地看著他,“你騙我是不是?少帥,我知道凝凝不愛我,我知道她愛的是白承夜!就算您想成全凝凝和白承夜,你也不能和我開這種玩笑啊!你知道我的為人的啊,如果白承夜能珍惜她,我怎么會抓著不放手!?”
寧辰北閉上了眼睛,眼前這個聲嘶力竭的男人是他最信任的副官之一,在他心里,紀思、程璃早就是他的兄弟,甚至…紀思的地位比程璃還要高!
他也很是不忍啊!可是,凝凝已經不行了,作為大哥,讓她在最后的時間里和心愛的男人待在一起,已經是最后的成全了。
“紀思,凝凝的身子本就不好,最近接二連三地情緒失控,她的心臟已經承受不了了。今日,她又吐血了,阿初親自診治的,已經沒救了…”
“不!不會的,她還那么小,她還有那么長的人生路要走完。少帥…我去求沈小姐,我跪下來救她,沈小姐那么厲害肯定能救回凝凝的!”
寧辰北伸出的手還未抓到紀思的衣角,男人就已經跑了出去,他跪在沈初寒腳下,眼淚早就迷糊了雙眼。
叩叩叩——
紀思叩了三個響頭,額上已經有血跡滲出,“求您了!沈小姐,救救凝凝!紀思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愿意給您當牛做馬作為報答!”
沈初寒俯身去拉他,紀思卻紋絲不動,只是執拗地盯著沈初寒。
女郎撇過臉,又看了眼靠在白承夜懷里的寧曉凝,長吁一口氣,“紀思,抱歉!”
紀思僅剩的最后一絲力氣似乎都被抽空了,他倒在地上,捂著胸口,呼吸急促,“沈小姐,求你了!只要能救回凝凝,我一定想方設法讓督軍同意凝凝和白二少帥的婚事。”
紀思就那樣以下跪的姿勢艱難挪到寧曉凝榻前,望著蒼白著容顏的女郎,內心大慟,“凝凝,你聽得到嗎?我是紀思,你堅強一點,你努力一點,只要你能活下去,我…一定讓你得到你想要的,求你了…”
沈初寒何曾看過愛笑的紀思這般傷心!
他求她,也求寧曉凝。
他甚至拋棄了自己的尊嚴,只為心愛之人能活下去。
這樣的情緒,她沈初寒感同身受!
寧辰北靠在門口,渾身都彌漫著一股悲傷的氣息。
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我愛你你卻愛著他的戲碼。
寧辰北想,他是不是做錯了!?
如果一開始他就贊成小妹和白承夜在一起,是不是也就不會釀成今日慘痛的后果了!?
男人恨不得一槍崩了自己。
不忍再看,他出門,吩咐了副官通知督軍和張成玉。
作為父母,他們有知情權。
沈初寒的余光一直都關注著寧辰北,見男人身形有些踉蹌,有些蕭索,有些孤單,她也跟了出去,從背后圈住了男人。
寧辰北抓著她的手,像是在拼命汲取溫暖,“阿初,我是不是做錯了?”
沈初寒搖頭,將男人扳了過來,與她面對面。
“看著我,你沒有做錯,我們都已經盡力了。凝凝的心臟自小就不好,如果心如止水,安靜地休養尚可保幾十年無虞,但她選擇了愛,選擇了轟轟烈烈地去愛,她自己也早該料到這個下場。你我都是在愛中掙扎過的人,你應該也明白,愛情讓人生,愛情讓人死。凝凝在離開之前這般愛過,我們應該替她高興對不對?”
寧辰北閉了閉眼睛,抱住沈初寒,“阿初,我們別再鬧了好不好?人有旦夕禍福,我們都不知道未來會怎么樣,所以…珍惜眼前能在一起的時光,好不好?”
沈初寒撫了撫寧辰北的臉,微笑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