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樂門后臺的化妝間里，氣氛有些壓抑。

紅玉喉嚨滾動了幾次都沒有說出話來，她索性抱臂不語，自顧自補妝起來。

沈初寒嘆氣，奪走紅玉手中的毛刷，“紅玉，你又不是不知道杜笙是什么人？青幫的龍頭，他能做得不到回報的事情？”

紅玉幽幽道，“那你呢？杜先生幫你那么多，他從你那里得到什么了？你是不知道，你前腳剛從涼城消失，杜先生便也不出現在齊樂門了，他…是去尋你了嗎？”

“紅玉，杜笙自然想從我身上得到他想要的，所以我現在陷入了困境，我不得不替他做事，還清他當年別有用心的援手之恩?！?

“別有用心？”紅玉微微一動，耳垂上掛著的夸張的大紅色蝴蝶裝耳墜就跟著一起晃蕩起來。

“哎，這件事情我還沒有查清楚，但是杜笙幫我，絕非偶然。他或許是想栽培我成為他的手下吧！”

“沈小楓，你就知足吧！我在齊樂門這么多年，跟著杜先生，從來沒有見過他對哪個女人這么上心，他是把你當手下還是當伴侶，你心里應該有數?！?

沈初寒擺了擺手，“他那樣的人不會看上我的，我帶著孩子，身負婚約，他是青幫龍頭，前途無量。他對我的一切好，不過是看中我的潛力，覺得我比他的那些一根筋的手下聰明許多?！?

這個時候的沈初寒還不知道，杜笙之所以會找上她，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和寧辰北之間那段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

紅玉撩了撩大波浪卷的長發，風情在流轉間傾瀉而出，她不想為了杜笙和沈初寒起沖突。

沈初寒也很識相，不再談論杜笙，只是一個勁兒地贊紅玉比以前美麗多了。

紅玉聽到贊嘆也是笑，和沈初寒聊了聊近況。

大約一盞茶的時間后，有人來敲門。

“紅姐，你準備好了嗎？見面會還有十分鐘就要開始了?！?

紅玉聳了聳肩，對著門外的助手大喊，“十分鐘后準時出場?！?

沈初寒調笑道，“你現在確實是電影明星了啊，派頭十足，連助手都有了?！?

“行了，你也別打趣我了，要是你也來拍電影，哪還有我的份兒？”

“說什么胡話？拍電影是你的夢想，我真為你開心。紅玉，既然杜笙已經出手幫你，那你就加油，他提供的只是一個平臺，把你送到高位，最終你能走到哪里就是電影的質量說話啦?！?

“呵，說話老氣橫秋的！你現在不生氣我承了杜先生的情了？”

“有什么好生氣的？我們又沒求他幫助，是他自愿的。他給，你接著就是。”

紅玉吧唧一下，親了沈初寒的臉頰，“沈小楓，我愛死你啦，你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

沈初寒照了照鏡子，右臉頰上赫然一個緋紅的唇印，她扯了紙擦了擦，“惡心死啦！還有，你別再叫我沈小楓了?！?

“遵命，密斯沈，這樣還滿意嗎？”

沈初寒點頭，兩個朋友抱成一團，開心壞了。

助理第二次來敲門的時候，紅玉不得不離開了。

沈初寒拍了拍她的手，“加油！我在二樓看著你，對了，你這幾日可以多來白府走動，也當陪陪我。反正你是白督軍高價聘請的人，來白府應該沒有人會阻止吧！”

“好的，等我哦！”紅玉給了個飛吻。

紅玉離開之后，沈初寒回到了二樓靠欄桿的那個包間，還是維持著她離開時候的模樣。

她落座，拉了鈴，讓人換壺熱茶上來。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一樓大廳舞臺上那個高挑妖嬈的女郎，誰能想到紅玉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初見的時候，紅玉只是齊樂門一個普通的舞女，靠著杜笙每月發放一點微薄的酬勞，日子過得慘淡而清貧。

沈初寒第一次來到齊樂門的時候，經過廁所，就聽到三兩個舞女在寒磣紅玉，嚼的無非也就是紅玉自命清高不愿意陪客人睡覺之類的話。

當時她就記住了紅玉這個名字。

像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高嶺之花，未見到人她已經有了一些欣賞。

第二次來到齊樂門，她眼見著一個跋扈的富家公子拽著一個女郎往外拖，嘴里都是些不堪入目的話，女郎尖叫著撕扯著不停地想要掙脫。

但沿途的人都是冷眼的看客。

沈初寒那時候年紀也不大，求了杜笙，可杜笙看了一眼，對她說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在齊樂門做舞女就要做好打算。

沈初寒這就一下子氣大了，特別是在聽到那富家公子喊出“紅玉”這個名字的時候，她拍案而起，攔下了富家公子。

可想而知，富家公子一定會刁難她，可…杜笙緩緩走了過來。

只是涼薄的一眼，那富家公子就尿遁了。

紅玉和沈初寒的情分便也就此奠定，因著沈初寒的關系，紅玉在齊樂門也算是被杜笙罩著的人了，再也不是那么誰都可以辱罵欺凌的平凡舞女了，她的日子好過了許多。

所以，紅玉對沈初寒、對杜笙都是存有一份無人能夠替代的感恩之情的。

沈初寒的臉色浮現出柔光，她總還是幸運的，能在人生那么艱難的時候，結識到肝膽相照的朋友，洛四哥、紅玉都是她遇到的不可復制的美好。

吱呀——

房門被推開，她以為是送茶上來的侍員，頭都沒轉，只是淡淡道，“放下吧！”

半晌沒聽到腳步聲，她不耐煩地轉頭，“放下就可以走，怎么還不…杜龍頭，您怎么下來了？”

沈初寒汗毛都緊了，打量著這個一身灰青色長衫的男人。

杜笙指尖夾著雪茄，吞云吐霧，容顏在白霧中不甚清晰，他咳了咳，“怎么，不歡迎？”

“哪里的話！聽紅玉說，她這次能拍電影都是多虧了您，我代替紅玉感謝杜龍頭?！?

“你來感謝我？你拿什么感謝？”杜笙拉開沈初寒對面的座位，坐了下來。

沈初寒很討厭杜笙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是以她只是敷衍地笑了笑，“我現在不是在替您做事嗎？還不算感謝？”

“沈初寒，你真的想好要嫁給白承夜那個廢材了？”

這話題轉換地有點生硬??！

沈初寒愣了愣，清亮的嗓音在包間里流轉，“杜龍頭想必也看了最近的報紙和滿大街的宣傳，錯不了。我的確要嫁入白府了?！?

“為什么？給我一個理由?！?

“安定啊！我和阿哥、大寶都需要一個安定的家?！?

杜笙狠狠吸了一口雪茄，他差點就脫口而出那句“安定的家我也可以給你”，他煩躁不已，不明白自己這忽如其來的強烈感情是因了什么。

“沈初寒，這個理由太敷衍。”

“好吧，其實是為了能更好地替您辦事，我如果成為了正牌的二少奶奶，那么獲取情報就會容易地多?！?

杜笙握拳，“那…寧辰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