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周文虎拜見勇衛(wèi)營的大人們。”

“勇衛(wèi)營！”

盧傳廷一愣立即反應(yīng)了過來，想起了關(guān)于虎頭帽的由來，趕緊下馬攙扶。

“阿爺，我們是漢家軍，不是勇衛(wèi)營。”

被攙起的老人，眼神顫蕩，望著戰(zhàn)士們頭上的帽子久久失神。

明末清初。

民間為什么流行虎頭帽，虎頭鞋，甚至直到20世紀末，還有很多人穿戴。①

那是因為，老百姓在紀念一支鐵血明軍。

京城二十四衛(wèi)并不是只有錦衣衛(wèi)，開始時總共有二十四個親衛(wèi)衛(wèi)所，后來縮減成了十二衛(wèi)。

崇禎年間，又把其中的四個衛(wèi)，合并成立了‘勇衛(wèi)營’，盔甲上全部畫著老虎頭，所以民間，都親切的稱其為‘虎頭軍’。

明末的這支軍隊，作戰(zhàn)十分的勇猛，僅次于天雄軍。

1636年，在吳橋一戰(zhàn)中名揚天下。

當(dāng)時的督將是孫應(yīng)元。

和后金軍，農(nóng)民軍都有過大戰(zhàn)，轉(zhuǎn)戰(zhàn)多地、屢立戰(zhàn)功。

后來被分為了南北兩部。

北方一部由周遇吉率領(lǐng)，守衛(wèi)寧武關(guān)時，遭遇闖王李自成來攻。

周將軍英勇作戰(zhàn)，死戰(zhàn)不退！

男人戰(zhàn)死后，女人們接著頂上去，后來被農(nóng)民軍轟破城墻，全軍盡沒。

周將軍的妻子，帶著婦女們繼續(xù)和李自成進行巷戰(zhàn)，最后也全部陣亡。

為擾潼關(guān)突薊丘，大同搏戰(zhàn)鬼見愁。

辭家戰(zhàn)士無旋踵，報國將軍有斷頭。

此戰(zhàn)之后，李自成曾言：“自此至京，尚有險關(guān)四座，倘若皆如寧武，我輩休矣！”

讓他一度懷疑自己進攻京師的計劃是否可行，后來大同總兵來降，才堅定了他的信心。

致死已催狂孽勢，迎降真恨賊臣謀。

十三陵未余抔土，千古忠魂哭未休。

血染山河的勇衛(wèi)營將士，終究沒能挽救倒塌的大明江山。

時也、命也。

南方一部由黃得功率領(lǐng)，明亡后歸屬了弘光朝廷，是大名鼎鼎的江北四鎮(zhèn)之一。

后來清軍南下，黃得功在蕪湖中箭后自刎而死，只是他的部下不爭氣，投降了清廷，讓黃將軍蒙羞。

勇衛(wèi)營的統(tǒng)帥是一位太監(jiān)，名叫曹化淳，清史上說他投降了清廷。

魔改史冊是常規(guī)操作。

清軍奪下京師時，曹化淳早已告老還鄉(xiāng)了，怎么可能投降。

周文虎原本也是京城十二衛(wèi)的一員，所以感情流落，不能自已。

但漢家軍也算是天雄軍的后裔，更加值得尊敬。

可是盧傳廷并未表明身份。

但是漢家軍之名，早已傳遍了湖州城，周文虎拭淚淡笑，望著眼前威武的軍隊，長嘆一聲，哽噎的說道。

“大明尚有一息，末將就...拜托諸位了。”

說著又要行禮，盧傳廷趕緊把他扶住，好言勸慰。

“周將軍放心，我輩自當(dāng)奮進，斷不會做亡國之奴。”

“好好！...”聽到了盧傳廷的落地有聲的話語，垂暮的老者也煥發(fā)了生機，他大喝數(shù)聲，狂笑不已。

良久，一聲呼喚才把老者從回憶中拉回。

“周伯！”

一位青年文士匆匆而來，邊走邊喚。

老者回首，望著來人，神態(tài)更加健朗了三分。

“賢侄快來見過漢家軍的大人們！”

青年龍行虎步，虎目顧盼自雄！一看就是出身將門，盧傳廷也是一呆。

來者掃視當(dāng)場，已經(jīng)明白了三分，趕緊賠禮。

“各位將軍見諒，周伯年邁，并非有意攔住將軍們的去路。”

盧傳廷擺手：“無妨的，周將軍見我們戴著這虎頭帽，想起了過去的戰(zhàn)友，這份情誼，著實令人欽敬。”

為示禮貌，盧傳廷說完后就取下了虎頭帽子。

一張唇紅齒白的少年人面龐映入了眼簾，二人皆是一愣。

青年呆立一番后，趕緊施禮：“沒想到是小督爺當(dāng)面，真是失禮！”

盧傳廷有些訝異，問道：“仁兄為何會識得我。”

“哈哈，哈哈。”青年仰頭大笑：“漢家軍常言，小督爺不但才華冠絕古今，容貌更是獨步天下。”

“哈哈...”盧傳廷也不由大笑，回了一禮問道：“還未請教兄臺尊姓大名。”

“不敢稱尊，晚生楊成恪！”

周文虎見是小督爺，神情有些激動：“沒想到是小督爺來了，老朽無禮，怕是耽誤了諸位的大事了。”

“阿爺，無妨的！”

三人各自寒暄了一番，正逢守將孫德勝來迎。

一群人隨之入駐了府衙。

羽絨背心，共裝備了一千六百人，這是戰(zhàn)斗的主力。

天氣太冷，做不到保暖，人就會凍的跟個木頭一樣，連抓握都會變得十分困難。

刀都提不了，如何能打仗。

而宣州民兵營，也只選出來一萬壯士配發(fā)了毛衣。

其余的棉花麻布制衣，保暖是夠了，但是不隔風(fēng)，江南臨海，濕度非常大，即便是冬天也是如此。

穿了衣服，跟光著身子也差不了多少。

御寒，全憑一身正氣！

雖然凍不死，但是打仗就很吃力了。

就算是把身體活動開了以后，寒冷潮濕的空氣進入肺部，人也撐不了多久。

北方天氣干燥，會要好上一些，劇烈活動之后，最起碼不會引起暈厥或者猝死，但也會造成感冒或肌肉拉傷。

嚴重的可能中風(fēng)。

這就是冬天不打仗的主要原因。

大大的杭州城屯兵二十五萬，城內(nèi)百姓十五萬，城外百姓近三十萬。

人心向明，可謂是塊難啃的骨頭。

戰(zhàn)場瞬息萬變，將才與帥才最大區(qū)別，就是眼界的不一樣。

許久溟將軍之才，在他的一畝三分地上，各種操作行云流水。

但是讓他負責(zé)全盤戰(zhàn)爭，難免顧此失彼。

而閻應(yīng)元則完全不同。

仰觀宇宙之大，俯視品類之盛，游目騁懷，極盡視聽，眼界更加宏觀。

為帥者，自不會計較一城一地之得失，要在關(guān)鍵點上做文章。

善于利用現(xiàn)有條件的閻公，加上盧傳廷的超前思維，可謂天作之合。

而杭州！

便是他們選擇的關(guān)鍵點。

這也是盧傳廷趕來湖州的原因。

最近江南文人的食指上，全都起了厚厚一層的老繭。

因為他們，已經(jīng)連續(xù)半個月不曾停筆，在一張張A4紙上面作畫。

畫的當(dāng)然不是江南水墨畫。

而是簡筆畫。

雖然簡單，但是生動有趣，大部分都是民生瑣事。

有給孩子喂飯的老人，也有給老人喂飯的孩子。

有低頭勞作的農(nóng)民，也有錘衣漿洗的婦人。

有英姿颯爽的女兵，也有滿頭大汗的工人。

有夜游的文人墨客，還有借酒耍瘋的流氓。

甚至有虔誠朝拜的僧人，紅袖招客的妓女。

有蘿卜青菜，也有雞鴨魚肉。

有田間地頭，也有皇宮殿宇。

畫上面有簡簡單單的一些詩，一些話。

“人間就該是這個樣子。”

“崖山血淚尤在耳，人間再生零丁嘆，今日若醒亡國恥，何來之后無中華。”

“戰(zhàn)爭只是解決爭端的手段，而非目的。”

“驅(qū)除韃虜，振興中華，終結(jié)戰(zhàn)亂，還民于安。”

“我們從來都不是敵人，是血脈相連的同胞。”

“不該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加硝煙彌漫，糜爛不堪。”

“歡迎你們成為我們。”

還有一些漢家軍的政策宣傳，情景描述等等！

字是繁體字，不會有很多人認識。但是不重要，種子定會成長為參天大樹。

總會有人放下成見，大公無私。

《禮記》有言。

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

使老有所終，壯有所長。

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yǎng)，男有分，女有歸。

世界大同。

華夏文明被外邦稱之為獨立的文明。

其中天下為公、世界大同的思想，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世界大同真的只是個理想嗎？

當(dāng)然不是。

只是自私的人太多了，而身負理想的我們還不夠強大。

征服大明或許并不是盧傳廷的理想，世界大同才是。

這或許是他仁慈的根源所在吧。

即便這條路充滿著荊棘與血腥，但翻過了這座冰山，定能見到春暖花開。

而這個年代是最好的契機，從未有過的契機。

因為華夏民族足夠強大，而盧傳廷的思維足夠超前。

戰(zhàn)爭結(jié)束時，可以選擇，可以制定規(guī)則。

而不是作為戰(zhàn)勝國，還要聽別人狺狺狂吠！

割地賠款，飽受屈辱。

這些畫紙，會隨著風(fēng)灑向全世界，華夏文明，也將在這個糜爛的節(jié)點。

浴火重生！

只是風(fēng)沒有意識，所以需要有人去掌握它的方向。

帶頭掌握風(fēng)向的人，名叫王威，鯤鵬營營長兼教官。

當(dāng)巨大的熱氣球出現(xiàn)在杭州城上空時，即便再不愿出門的眾人，也會被一聲聲驚叫聲，攪的心癢難耐。

何況，看熱鬧本就屬于人本性‘六欲’中的一種。

這么冷的天，杭州城里能夠看見熱氣球的地方，很快變得人滿為患。

大家相互討論，全都感覺很稀奇。

這個一看就是人造的東西，到底是什么樣的力量，讓它飛到了天上。

人群中當(dāng)然有聰明人，很快便有人想到了孔明燈。

原理一點就透，只是之前無人敢于嘗試。

大家都恍然大悟，說穿了也就沒什么稀奇的了。

這么冷的天，白跑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