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欲擒故縱
- 援明傳
- 不必嘗
- 3056字
- 2023-10-04 21:14:24
‘尼堪’在滿語中,意為漢人。
一個滿清貴族,老努的親孫,本名直白的叫做漢人。這似乎有些奇怪。
但其實很正常,一個民族在缺乏自信時,就會仰慕比他更加高等先進的文明。
陳世忠點頭,一開始聽閻公說起時他還不信,如今親自詢問,居然是真的。于是繼續問道。
“想來,貝勒爺是認同我漢家文化的?”
“那是自然,我等所行所言皆是依從漢禮。”
陳世忠哈哈大笑。
“小爺說過,我華夏民族并不講究血統,但是卻非常的重視文化,只要認同我們的文化,就算是華夏民族的一員。”
尼堪聞言一愣,似懂非懂,陳世忠接著說。
“只有貓狗才會分貴賤,講血統。所以我們認為,你們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這樣本身就是有問題的,是民族分裂,是禍亂之源。”
這就有些深奧了,尼堪更是聽不大懂,倒是侍立一旁的師爺問道。
“難道...人不應該分貴賤嗎?”
陳世忠搖搖頭,眼神有些朦朧迷茫,其實他也不太懂,但既然是小爺說的,想來不會有錯。
“自是不該。我認為吧,至少民族之間不該有貴賤之分,你們把滿、蒙、漢區分開來,即便用武力得到了天下,民族間的仇恨也會越來越難以調和,怎么會一直穩定下去呢?”
此言,其實已經有點超出時代了。
但事實也證明。
暴亂、起義、反清復明的運動,幾乎貫穿了整個清朝史。
其中最殘酷的戰爭,當屬太平天國!
甚至離譜到乾隆年間,還有朱三太子領導的反清運動。
先不說有沒有朱三太子這個人,就算有,也至少快一百歲了吧!
尼堪陷入了深思,這句話直白又簡單,怎么會聽不懂,于是問道:“那要怎么辦呢?”
陳世忠聳聳肩笑著說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辦,但是小爺一定知道。”
尼堪一臉的羨慕之色。
“倒是很想見一見你們的這位小爺,到底是怎樣的絕世風采。”
陳世忠一臉得色,昂頭望天說道。
“小爺啊!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兩人皆都沉默了下來,天色漸黑,晚飯已經送到了案前。
陳世忠深深的嘆了口氣,輕聲細語。
“難道讓漢家文化就此湮滅嗎!把人都圈養起來,讓他們變得的跟牲畜無異,是世人愿意看到的嗎?”
這句話無頭無尾,好像是對尼堪說的,又好像是...
自言自語!
夜色漸深,樓船燃起了火把,巡邏的士兵慢慢的行走著,似乎有些困意。
左右無事,便倚著欄桿打起了盹,不一會兒后,就耷拉著腦袋沉沉睡去。
火把上的松油越來越少,漸漸熄滅,化作一個暗紅色的火球。
江風輕撫,火星子四散飄落,宛如螢火蟲般在空中飛舞。
沙洲上的李成棟,終于等到了樓船歇火,但是他知道,船上有那種隨時都能打開白光筒,還是需要小心一些。
六個人,輕輕的把槍桿制成的小舟放到了江面上,李成棟趴了上去,其余五個人下水游泳。
帶上了糧食和鋼刀,小舟輕輕的離開了沙洲。
五個人手搭小舟,另一只手在水下輕輕劃動,速度居然不慢,不消一刻鐘,便越過了拋錨的樓船,來到了江中心。
水流開始變的湍急,把他們往下游沖去,這讓他們能更快的脫離險境。
喜悅盈心,水下的五名漢子也露出了笑意,劃動的更加賣力。
鎮江的江面并不算太寬,只用了大半個時辰,他們就來到了對岸。
一大片荒蕪的江灘出現在了眼前。茂密幽深的蘆葦蕩,仿佛不知盡頭。
但對于逃生的六人來說,這里無疑于天堂,只要鉆進去,就再也沒人能夠找到他們。
收拾妥當之后,宋北呈當先提刀,拍開了蘆葦朝岸邊摸去。
夜色朦朧,星朗月暗!
江堤離他們越來越近,重獲新生的清軍敗將欣喜若狂!
通往揚州的道路上...
一匹駿馬在慢悠悠的走著,偶爾啃一啃路旁的青草,不時打個響鼻甩一甩鬃毛,四蹄健壯、風騷至極!
偶爾還會走一段回頭路。
馬上的騎士閉著雙目耷拉著頭,任由駿馬像個街溜子一般的四處晃悠。
路上偶爾也有行人趕路,有的帶著帽子,有的沒帶。但無一例外,后腦勺上都掛著一條鼠尾巴。
而馬上的騎士,很明顯是漢人打扮,青袍髻發十分惹眼。
年少一些的,就會在心中幻想,此人,定是飛檐走壁的俠客,才會不用剃頭。
年紀大一些的,則會露出羨慕的神色。
沒有人敢打攪他,擦身而過時也只是匆匆一撇,就羞愧的低下了頭。
遠方傳過來幾聲交談,是問路的聲音,趕路的腳夫見問路的壯漢身形彪悍,自然不敢怠慢,趕緊為他們指明了道路。
等他們離去后,才想起剛才在路上碰見的漢家男子,心中不免有些擔心。
這幾個彪形大漢,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弄不好還是清兵。
有心想出言警醒一下馬上的騎士,終究,還是沒有這個勇氣。
騎士依舊緊閉雙眼,對路上發生的一切充耳不聞,幾個彪形大漢很快就要和他相遇。
看見騎士是漢家裝束,幾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默默的拔出了鋼刀。
走的近了,馬上騎士依舊耷拉著頭,隱隱還有鼾聲傳來,讓眾人皆都松了口氣。
領頭的一人使了個眼色,往路邊靠了靠,全都默契的繞開了他。
并非他們膽小,他們只是不想惹事。
路人們見他們拔出了鋼刀,不由得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見并未發生沖突,都齊齊的松了口氣。
等這幾人過去后,馬上的騎士突然抬起了頭,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并伴隨著舒服的呻吟。
“呃.....啊!”
彪形大漢們被騎士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齊齊止步,回頭緊盯著騎士。
韁繩被輕輕的牽引,馬頭緩緩的轉過,騎士的臉龐,也映入了眼簾。
一聲輕笑,伴隨著慵懶的聲音,在眾人的耳邊響起。
“李訶子,好久不見啊。”
領頭之人聞言一愕,這個外號,還是當年身為農民軍時起的,這騎士怎么知道!
而且,還一眼就認出了他,忍不住仔細打量著騎士。
越看越覺得眼熟,當腦海中的記憶,與面前的人影重疊在一起時。
李訶子不由連續幾個倒退,嘴唇顫抖,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指著騎士,驚恐的吐出一句斷斷續續的話語。
“閻....閻王..閻王兵!”
馬上的騎士笑意盈盈,并不說話。
跟李訶子一道的五人,從未見過自家主子如此的失魂落魄過,有些詫異的問道。
“將軍,什么閻王兵?”
李訶子喘息稍定,恢復了一些神采,把心中的恐怖夢魘驅散,他才緩緩站起身來,咬牙切齒的對著騎士說道。
“你們閻王兵,不是死絕了嗎?怎么你還陰魂不散。”
“哈哈,哈哈!”騎士肆意大笑:“天下的亂黨韃子都未死絕,我們怎么可能死絕!...
不瞞你說,把你從鎮江城騙出來的,就是我們閻王兵。領頭之人姓盧名傳廷,是督爺...盧象升之子!”
驚聞盧象升之名,眾人全都臉色大變。
李訶子是農民軍出身,天雄軍是他們的夢魘,盧閻王更是他們的克星!
李訶子就是李成棟,奔跑了一天一夜,沒想到冤家路窄,在這里遇上了昔日仇敵!
鋼刀橫舉,除了李成棟,其余人已經躍躍欲試!
騎士見他們欲做垂死掙扎,滿臉的不屑,神情悠然自得,語氣也滿是調侃。
“李訶子!當年,我看在你還算講義氣的份上,放過你兩次,今天,你家浪爺心情不錯,就再放你一回,如何?”
聞言,李成棟環顧四周,并未發現其他人,他沒有絲毫的猶豫,招呼一聲都沒有,拔腿就逃。
丟下五個一臉懵B的下屬。
五人對視一眼,滿臉疑惑!可是,將軍都跑了,他們留下來干嗎!
只能撒開步子追了上去。
李成棟狼狽逃竄,見后面沒有人追來,他趕緊竄上了小路,隨便辨了個方向,埋頭狂奔不止,好似被惡鬼攆了屁股!
一個小時后,六人呼哧帶喘的在樹林邊休息,同時,李成棟還不住的東張西望,生怕騎士追來!
“將軍...”宋北呈不待喘勻了氣,就疑惑的問道:“...為何要怕他,咱們六個人,還制服不了他?”
李成棟依舊驚魂未定,擺著手說道。
“你不懂,他們的夜不收看起來是一個人,其實,根本不知道有多少。”
“管他有多少...”另一人氣憤的說道:“...大家一擁而上,先把他擒了再說。”
李成棟像看傻子一樣的看著他,撇了撇嘴說道。
“你這樣的!來個兩千,差不多可以擒住他。”
“這...不可能吧!”
屬下們俱都驚掉了下巴,滿臉的不可置信。
“當年,農民軍中有幾十萬人,他都能來去自如,如入無人之境,就憑你們還想擒住他!”
李成棟恢復了一些體力,氣也差不多喘勻了。說完后不理會眾人驚訝的表情,拍拍屁股準備走人。
“呵呵...哈哈!”
突兀的,一聲嬉笑自他的身后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