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廚房后，梁小英走進兒子的玩具房，最鐘愛的藍色滑梯現(xiàn)在看顏色過于鮮艷。梁小英回想起丈夫曾經(jīng)猜測過兒子的智商有問題的事，是她的偏執(zhí)誤了更早的檢測時間。自責、憂慮，腦中一片空白，她圍繞著滑梯沒目的地轉了一圈又一圈。接著，她將角落中兩個玩具收納箱內(nèi)的玩具全部倒出來，然后一遍又一遍反復地擦每一件在她眼中帶生命的玩具。這些玩具本來已經(jīng)干凈到發(fā)亮，在梁小英眼中卻如同污物。如果這些沒意義的動作能減少她的痛楚，也是件好事。

“老婆，我回家了。”無聲。劉健華返回到家中，沒有看到梁小英。“人去哪里了？”劉健華拿起梁小英落在餐臺上的手機。

玩具房門并沒有完全關上，專注于一個人世界中的梁小英，聽不到任何的聲音。又或者她隱約聽到了，大腦有個聲音告訴她不要理會。

沉思中的劉健華聽到玩具房物品扡動摩擦地板的聲音，“找了你半天了，你怎么不回話啊？”他的妻子跪在地上正在用干布擦玩具，莊嚴的表情如同手中正捧著千年珍稀之物，專注的狀態(tài)讓人不忍心打擾。

“兒子送到爺爺家了，”梁小英答非所問。

“玩具一會再弄吧，我們需要談談兒子的事，”劉健華開始收拾地面上的玩具。

“不要亂動，要按類別裝入箱的。再說，我還沒有擦干凈。”

玩具要按類別，劉小志衣櫥的形象在劉健華的腦海中一下子變得鮮明起來。劉健華從沒有留意到家里的物品如此有秩序，如同宇宙萬象有特定的法規(guī)一樣。“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這些玩具要分類，”劉健華將扔進箱的玩具拿出來。“我想談談兒子的事。“

“麻煩你出去一下，我要搞衛(wèi)生。“梁小英不想接丈夫的話題。

“哪里臟了，你看，連灰塵都找不到。”劉健華故意將一件玩具拿起來，360度檢查。

“我想一個人在這。”梁小英要求丈夫給她個人的空間。

“我已經(jīng)告訴了爸媽兒子的事情了，”劉健華假裝沒有聽懂妻子的言外之意，繼續(xù)他的話題。

梁小英繼續(xù)手上的活，“爸媽難過吧。“

“很難過，最開始他們不愿意相信。看到測試報告后才接受。爸媽鼓勵我們一家人要積極去面對。”劉健華希望父母的態(tài)度能帶動梁小英，走出憂郁。

“你爸媽心態(tài)真好，真樂觀。”梁小英不帶表情，冷冷稱贊的說話。劉健華聽著真的不是味。

自從兒子被退學后，夫妻倆一直沒有進行有效的溝通。準確來說，是梁小英選擇了逃避。一件件事疊加起來，堆積如山的阻礙擋在兩人中間。

“我想在下周找個時間帶兒子到其它醫(yī)院再次檢測，我希望我們倆能一起去。”

“你找到合適的醫(yī)院后，再告訴我時間。”

“老婆，真的非常感謝你的支持。”本以為是個長久的拉鋸戰(zhàn)，梁小英干脆利落地同意了丈夫的想法，劉健華很驚訝。

梁小英停下手上的活，直視丈夫的眼睛。“如果當初你不理會我的阻攔，按你的猜測帶小志到醫(yī)院去檢測，兒子的情況應該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么糟糕了。在這件事上，你有沒有怨恨過我？”

妻子動情自責的話，意味著在兒子的事上有了新的轉機，劉健華身體的溫度猛烈上升，很是激動。他給妻子一個大大的擁抱。梁小英慢慢放下手上的玩具，夫妻倆跪在地面上擁抱的側面美麗如同一幅畫。窗外陽光燦爛！

雖然有權威的報告，劉父還是半信半疑，他從雜物房中找出孫子三個月時玩的有聲玩具。

“小志，我們到沙發(fā)那邊玩。”劉父將玩具藏在身后。

劉父將玩具放在劉小志頭上的左上方，“小志，聽，什么在響？”劉小志聽到聲響，轉動身子伸手去搶。

“你看，能聽到，反應多快。”劉父開心地拍打著沙發(fā)。

劉母走上前，搶走劉父手中的玩具。“聽不到的那是聾子。”劉母沒好氣地說。

“你才聾。小志，我們看圖片。”劉父從茶幾下方翻出看圖識字的卡片。他指著彎彎的香蕉問：“小志，告訴爺爺這是什么？”

劉小志知道是吃的，但說不出名字。

等等吧，劉父覺得孫子需要時間辨認。

一旁的劉母急了，“小志，跟奶奶念，香蕉。”

“好，”劉小志跟讀。

“香蕉”，劉母重復。

“是，”劉小志跟讀。

“我來，”劉父搶過圖片，“小志，香蕉。”

在爺爺奶奶雙重壓力下，劉小志開始變得急躁。當劉父再次指著香蕉時，他生氣了，伸手想拍掉爺爺手上的卡片。小身板太用力，差點從沙發(fā)上摔下去。嚇得劉母一身汗。“算了，一會再試試看，“劉父用手扶住腰，慢慢站起來。

“看緊點，不要摔了。“劉父叮囑。

午餐，一頓飯時間，雙方都累壞了。這場戰(zhàn)役，沒有贏家。

好不容易到了劉小志固定的午休時間。劉母走出客廳，“睡了。終于能好好地休息一會了。”

“天天盼著孫子來，現(xiàn)在來了，一個上午就吃不消了。”劉父調侃老伴。

“不要在客廳走來走去，我心煩得很。”劉父一邊走一邊搖頭嘆氣，劉母更加心煩意亂。

“坐坐吧，小心你的老腰。”劉母提醒。

“能安心坐嗎？”劉父反駁。

“你走來走去，事情就能解決了?”劉母開始泡茶，飯后品茶是劉父的習慣。“以前我們怎么就沒有發(fā)現(xiàn)小志不對勁啊？”

“這么小的孩子，我們不會懷疑他智商的高低。”劉父坐下品茶。“這個事，真的不是能用眼睛看得出來的。”

“一輩子就是這樣了嗎？”劉母低頭抹淚。

“先觀察吧。”劉父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話才能安慰老伴。

“你怎么一點都不上心，還有心思喝茶。”劉母埋怨。

“這茶不是你泡的嗎？“正在添茶的劉父輕輕放下茶杯，“無論發(fā)生什么事，生活還得繼續(xù)過。我相信小志的事，他爸爸一定有他的計劃。我們配合兒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