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徐良因為說漏嘴而無比緊張的樣子,顧靈臉上的神色瞬間精彩起來,彎月般的眼睛里閃爍著光芒。
她像個壞小子一樣壞笑著,伸出一根青蔥般的手指點指著徐良,仿佛洞悉了徐良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十分高興。
徐良心里驚疑不定,難道這個世界也有一位孟圣人?
他很想問顧靈,又怕言多必失。
“那位……圣人還說過哪些話?”顧靈小心翼翼地問,一雙眼睛卻往四周瞟啊瞟,像是擔心天上有人在“盯”著她似的。
徐良緊閉著嘴,使勁搖頭。
“不好說?那就算了。那我再問你,那位圣人在哪座書院傳道授業(yè)?”顧靈眨著大眼睛,像個好奇寶寶,打聽徐良口中的孟圣人。
徐良一聲不吭,他才不上當哩。
不過,他轉(zhuǎn)念一想,聽顧靈話里的意思,似乎這個世界也有圣人?
顧靈見徐良沒有回應(yīng),竟然沒有發(fā)作,反而是露出作賊心虛的神色,鬼鬼祟祟道:“我差點忘了,圣人的名諱是禁忌,不可輕易言及,否則被他們‘盯’上,那麻煩可就大了。”
徐良心里越發(fā)懷疑,正要問個清楚,卻見到顧靈整個人跳起來,像是鬼上身似的,連連拍打著自己的身體,怪叫著倉皇而逃,“不關(guān)我的事呀,有事找徐良,沒事也找徐良,哎呀媽呀~”
徐良一臉懵圈,朝已經(jīng)跑到楊府大門外的顧靈喊道:“顧靈,你鬼叫什么呀?”
“你才鬼叫,你才是鬼,你全家都是鬼!呸呸呸!”顧靈頭也不回,躥上路邊的一輛馬車,急急忙忙離去。
“有病吧!”徐良皺眉咕噥。
驀地,他感覺到后背一陣陰冷,仿佛置身冰窖一樣,身上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想到顧靈剛才的樣子,他心里就是一激靈,皺著眉頭,眼珠子一陣亂轉(zhuǎn),狐疑道:“不會這么邪門吧?”
慶幸的是,這種不詳?shù)母杏X來得快去得也快,片刻后他就恢復(fù)如常。
轉(zhuǎn)身打量四周,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
“先是內(nèi)院鬧妖,現(xiàn)在這客廳也陰氣陣陣,這楊府……邪乎得厲害呀。”
徐良心里想著,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必須去找個高人來府里施法驅(qū)邪。
打定主意后,他就找到先前見過的那個丫環(huán),吩咐她去照顧一下生病的劉贊,接著又叮囑一番當值的家丁,這才出門而去。
河洛城里的道人不多,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個,據(jù)說,方圓十里地,都沒有一座道觀。
也不知是這一城一池的百姓不喜道教,還是這方水土不被道教神仙所庇護。
徐良恰巧知道一位古怪道人,常年住在城西破廟里,天氣好時,會去石鼓街的喜鵲橋頭擺攤,替人摸骨看相,占卜算命,問卦解簽,也代寫家書,偶爾幫人看看小災(zāi)小病。
天氣不好時,比如遇上刮風下雨,行雷閃電之類,他一定會跑到喜鵲橋底下,披蓑垂釣!
久而久之,附近大街小巷的人都知道這么一號人物。
徐良也是在一次很偶然的機會下,遠遠地見過這位古怪道人一面。
當時他跟楊府的幾位“同僚”在喜鵲橋?qū)γ娴牟桎佔永锖炔瑁稚弦晃宦愤^的婦人似乎突然發(fā)病,癱倒在地,口吐白沫,渾身抽搐,嚇得路上行人紛紛逃離,避之如瘟疫。
當時,正在橋頭上擺攤的道人聞訊匆匆趕到,查看過發(fā)病婦人的癥狀后,立即抬手寫符,燒灰拌水,喂給婦人喝。
片刻后,發(fā)病的婦人竟然好轉(zhuǎn)起來,神志清醒,對道人連番道謝,堪稱奇跡。
徐良目睹了這一切,覺得道人可能不是一般的江湖神棍,人雖然古怪,但是應(yīng)該有幾分本事的。
經(jīng)過打聽,他得知道人姓陸,單名一個楨字,是個地道的外鄉(xiāng)人,來自青州以外的地方。
此次他打定主意要請人到楊府里作法,自然首先想到了這個陸楨道長。
不久后,他趕到了喜鵲橋,看到陸楨正在給人解簽,那人是一個富家公子,油頭粉面,錦衣玉帶,身邊跟著四個隨從,皆長著一副仗勢欺人的嘴臉,顯然是跟著自家公子久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沾上的惡習。
此時,那位富家公子面有怒容,幾次作勢要動手打陸楨。
徐良假裝路過,然后站在陸楨的攤子不遠處偷聽。
只聽得那位富家公子怒道:“臭道士好膽,連本公子也敢捉弄?你想死嗎?”
陸楨皺眉道:“簽筒在你手里,搖簽的是你,出來什么簽就是什么簽,何來捉弄之說?”
富家公子一抖手里的簽筒,將里面所有的簽條揚到陸楨臉上,冷哼道:“臭道士還敢狡辯!本公子看得清楚,前面幾人搖簽,不是中上簽就是上上簽,最差的也搖出中中簽,呵,到了本公子這里,就搖出來下下簽?你當本公子傻呀,不是你故意做手腳埋汰本公子,還能是什么!”
被人當面砸場子欺負,陸楨也沒有表現(xiàn)出憤怒神色,而是伸手將灑落在地上的簽條一根根撿起來,道:“求簽好壞,本是個人福運厚薄,與貧道無關(guān),你搖出下下簽,是水兇相,近期必有災(zāi)禍,且與水有關(guān),應(yīng)小心提防。”
“你還說!”富家公子憤怒一腳踹在陸楨的身上,又指使左右隨從,“把他扔到河里去!”
四個隨從上前,七手八腳把陸楨扭按住,抬起來準備扔下橋。
陸楨仍然沒有懼色,不知死活地道:“貧道只是依照簽文直說,你若不愛聽,那就不聽,到時吃虧莫要來埋怨貧道。”
“還敢詛咒本公子!給我往死里打,打殘了再扔河里喂魚!”富家公子氣急敗壞,吩咐隨從收拾陸楨。
路人見狀,即使知道富家公子仗勢欺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反而遠遠走開,恐遭池魚之殃。
徐良也很想幫陸楨,但是空有一顆路見不平之心,嘆沒有一身拔刀相助的本事。
忽然,橋頭下看熱鬧的人群一陣騷動,緊接著在一個嗡聲嗡氣的呼喝聲中迅速分開,讓出一條路來,一個赤膊大漢挑著一擔糞水從中沖出來,一邊跑一邊喊著:“讓讓,讓讓。”
他的步子跨得很大,三五步就沖上了橋,橋的另一邊,一些準備上橋過河的人見狀,惟恐遭殃,紛紛退走。
那個富家公子也想躲開的,卻偏偏躲閃不及,被一只裝著糞水的木桶撞到,頓時被灑出來的糞水濺了一身,瞬間,臭氣熏天。
“啊~我殺了你!!”富家公子本就是有潔癖的人,此時渾身糞水,整個人幾乎要瘋掉,歇斯底里地吼著,恨不得生撕了挑糞漢子。
“俺都說了讓讓,讓讓,你偏擋著道。”挑糞的漢子皺眉,不瞞地咕噥著,轉(zhuǎn)身的時候,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扁擔頭掃在富家公子的后腦勺上,把富家公子打得在原地打轉(zhuǎn),然后也不知是頭重腳輕還是怎么了,竟然一頭栽下橋,撲通一聲掉進河里。
“公子!”
那四個隨從見狀,大驚失色,再也顧不得收拾陸楨,齊齊跳橋,到河里救人。
“哎呀,俺不是故意的。”挑糞漢子站在橋上探頭往河里看了看,咕噥一聲,拔腿就跑,眨眼就沒影了。
徐良一陣無語,這挑糞漢子真是絕了,不過看到那仗勢欺人的富家公子被收拾得這么慘,倒是很大快人心。
此時,他看到陸楨趴在地上,模樣狼狽,就急忙走過去,將陸楨扶起來。
誰知,陸楨反手抓著他的手腕,瞪圓了眼珠子,先是看他手掌,然后看他面相,最后掐指一算,不知算到了什么,那張千年不變的木然臉上竟然露出笑瞇瞇的神色,熱忱問道:“年輕人,讓貧道為你解一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