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鬼是蕭家什么人?”
柴房里,徐良趴在門縫上,瞇眼往外看了一會,回頭問紅裳。
“他叫蕭蔭權,蕭家老祖的堂弟,也是這座城里蕭家的二號人物,已經活了一個半甲子?!奔t裳的聲音里,明顯帶著恨意。
“活這么久,果然是老鱉?!毙炝监馈?
卻不知道紅裳臉上的神色微僵,眼里閃過惱怒之色。
他又趴回門縫上,繼續觀察外面情況。
結果小腿上挨了一下。
他回頭看向紅裳,一臉疑惑。
紅裳瞪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道:“小心點,別弄出大動靜,這間屋子雖然已經被我布置過,一般情況外面的人發現不了我們,但是蕭蔭權那個老鬼謹慎狡猾得很,稍有風吹草動,可能都會驚動他?!?
徐良急忙警覺,往后退了一步,與門縫拉開一小段距離。
紅裳見狀,嘴角翹起一道得意的弧度。
剛才的那番話,完全是戲弄徐良胡編的,這間屋子的確被她布置過,但并不是那么差勁。事實上即使徐良在里面大喊大叫,外面的人也根本發現不了。
甚至,立身在楊府護院大陣中樞里的楊晴,如果沒有借助大陣的力量刻意去查探柴房,也發現不了兩人。
徐良沒有細想這些,只想知道楊晴有沒有把握對付蕭蔭權。
“我們什么時候出手?”他歪頭看向紅裳。
“你著急什么,聽我命令行事?!奔t裳不耐煩地道。
此時,蕭蔭權沒有提及楊晴口中的當年事變,只是冷笑道:“楊家小女娃,你一下子動用了這么多大陣的力量,又激發大陣中樞瀉放了底下陣眼的積蓄,如今還能拿什么來阻擋老夫?”
“我不打算阻擋你?!睏钋鐡u頭,神色鎮定。
“嗯,算你有自知之明……”蕭蔭權輕笑著,似乎很成竹在胸。
然而,楊晴剛才只說了半句,還有半句,“我要殺死你。”
月門里,蕭蔭權頓了頓,才放聲大笑起來,語氣森寒,“憑你?武道兼修練氣道是很出色,可惜啊,你太年輕了,武道境界才是小宗師八品,練氣道走的是佛門香火,卻未曾上山入廟,何來香火?區區小乘境六層,竟敢在老夫面前口出狂言?”
徐良聽著,心想原來這才是楊晴的真實實力。
武道兼修練氣道么……那他又練三尸憾天功,又在氣海丹田里凝結氣種,算不算兼修?
“你又有多能耐?以邪門歪道勉強半只腳踏進地仙境界,真當自己是陸地神仙了?瞧你這個樣子,身上的血氣快完全腐朽了吧,這些年躲在蕭家里靠著食人精血茍延殘喘,不過是垂死掙扎的耗子罷了?!睏钋缱I諷的聲音像是鋼針一樣,刺進蕭蔭權的心窩里,觸及到了他最忌諱的隱秘。
此時的蕭蔭權,真的惱羞成怒了。
他的雙眼在黑暗里泛起綠油油的光芒,仿佛鬼火,十分瘆人。
噠。
他一步跨過月門,踏進了內院。
月光終于落在了他的身上,可以看出,他非常蒼老了,幾近行將就木,身上處處透著濃濃的腐朽氣息,仿佛剛從墳墓里爬出來的尸體似的。
“老夫將會親手挖出你泥丸宮里的珠瓷,不過你放心,不會要你的命,留著你養著,慢慢吸食你的精血,讓你嘗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蕭蔭權說這話的時候,真的像一只厲鬼。
回應他的是一聲冷笑。
楊晴振臂,荷花池水面上跳起來七八道銀光,凌空一凝后,猛然快如閃電,射向蕭蔭權。
蕭蔭權呵呵兩聲,伸出兩根手指,在面前虛空中輕輕一抹。
那七八道銀光瞬間滯空,時間在這一剎那仿佛停止了似的,唯獨蕭蔭權的手指在動,朝著那七八道銀光一一點去。
煙消云散。
柴房里,徐良驚得瞪大眼睛,失聲道:“老鬼這么厲害?”
紅裳輕笑,仿佛在說,厲害個屁。
徐良沒留意紅裳的反應,因為此時站在春秋亭里的楊晴動了,整個人往后掠去,沖進游廊里。
“雖然此地有大陣相阻,外面天地靈氣進不來,但是老夫既然出手,你注定逃不了。”
蕭蔭權冷笑著,抬手屈指連點。
噗噗噗。
身在游廊里的楊晴悶哼,身上出現數個血色指印,有兩個深可見骨,仿佛被利器戳中一樣。
她飛起來,又重重的摔下去,口中咳出鮮血,染紅了胸前的白色衣襟。
“老夫甘愿蟄伏這么久,就是等你動用大陣的力量,如今你還有何能耐?憑靠你爹留下來的那幾個奴才?還是依仗空禪山菩提寺那個小和尚?可惜嘍,那幾人如今都自身難保?!笔捠a權陰惻惻地笑著。
楊晴爬起來,雪白衣裙上血跡斑斑,傾城的臉蛋上也是一片蒼白,整個人的氣息很虛弱,唯獨眼里的光芒不衰反盛。
她盯著蕭蔭權,面無表情地道:“果然是縮頭烏龜,當年你最心愛的女人被自己的堂兄搶走,一句話都不敢說吧,據說那個女人當時已經懷了你的骨肉,呵,結果被人發現了,蕭萬山也不傻呀,大的小的一刀切了,你似乎還親眼看著的吧,嘖嘖,真是能夠隱忍,屬鱉的吧?!?
她又一次揭開了蕭蔭權藏在心底里的傷疤,并且狠狠地戳了進去。
“想不到她還有這樣的一面,嘖嘖?!辈穹坷?,紅裳發出吃驚的聲音。
徐良苦笑,心想母老虎的多重人格矛盾綜合體可不是說說的。
此時,蕭蔭權被刺激得怒氣沖天,滿頭白發瘋狂飛舞,身上的衣衫獵獵作響。
“老夫決定,將你剝皮抽筋,拆骨卸肉?!?
他像野獸一樣低吼著,右手探出,五指齊張,隔空朝楊晴抓去。
轟隆!
楊晴所在的游廊猛然崩碎,無形的力量當頭鎮下,要將她壓成肉餅。
驀地,她的身上飛出兩道金光,細細長長,仿佛魚線。
唰唰兩聲,這兩道金光沖天而起,速度太快了,以至于完全失去了光影。
有時候,快則代表著殺傷力。
楊晴頭頂的無形力量瞬間被那兩道金光切碎,她身上的壓力一輕,卻沒有絲毫停留,抬手抓住那兩道金光,縱身一躍,往后方的閣樓掠去。
“金蟬子母線?”
蕭蔭權瞇起雙眼,眼眸里閃爍著貪婪的綠芒。
以他的見識眼光,自然認得出來楊晴身上那兩道金光是何物。若是真品,對他有大用。
于是,他就要動身追過去。
但是,他猛然警覺,這里是楊府內院,被護院大陣籠罩著的,一旦深入,將危機重重,即使他是半只腳踏入地仙的大能。
珠瓷,金蟬子母線。
他心里想著,最終貪念占了上風。
不過,他畢竟是成名多年的老怪物,心思狡猾如狐,不管何時都以謹慎小心為首要。
他看了看春秋亭,衣袖中猛地飛出一道血光,起初小如拳頭,轉瞬變得大如房屋,狠狠地砸在春秋亭上。
詭異的一幕出現了,房屋大的血光砸在春秋亭上,沒有一點動靜。
靜,死寂一般的靜。
蕭蔭權也沒弄明白,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下一瞬間,春秋亭上面的血光很突兀地消失,仿佛被一張大嘴一口吃掉一樣。
仿佛驗證蕭蔭權的想法似的,空無一物的春秋亭里面突兀地浮現出兩只燈籠大的眸子,慘白的瞳孔,散發著死亡的氣息。
蕭蔭權見狀,渾身上下一陣哆嗦,像是被死亡之神盯上一樣,恐懼油然心生。
這種感覺,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在他身上出現了。
“……魂!”
他的口中,艱難地發出一個沙啞的聲音。
隨后,瘋狂后退,佝僂的身體閃了閃,就消失在原地。
他沒有沖天而起,而是選擇往月門處退出去,可是,等待他的是噩夢。
月門處,明明空無一物,卻堅不可摧。
咚的一聲巨響,月門上浮現一層金色光幕,仿佛一層水簾,封住了出口,此時光幕上亮起一個個復雜的銘文,像是道門符箓,又像是佛門真言,全都散發著驚人的能量。
蕭蔭權被束縛住了,像是被蜘蛛網粘住的蒼蠅。
他知道中計了。
此時不容他多想,體內的真氣瘋狂涌動,仿佛淘沙的巨浪,一重接著一重,不斷地沖擊月門上的光幕。
同時,他雙眸發光,化作利刃,劈在光幕上。
光幕猛震,隆隆作響,甚至數度被劈出裂痕,但轉瞬合上,修復力驚人。
蕭蔭權怒吼,感覺到光幕里的銘文正在侵入自己的體內,吞噬著自己的真氣。
他發狂了,眉心裂開,飛出一口純肉色的飛劍,唰的一聲,終于劈裂了光幕,掙脫出來。
可是,也有十幾個銘文趁機鉆進了他的眉心。
“啊……楊家小女娃,老夫勢必生吞活剝了你!”他慘叫著,恨意滔天。
似乎配合他一樣,楊晴去而復返,出現在春秋亭里,整個人很虛弱,連站立都困難,只能盤腿坐在地上,在距離她的眉心三寸的空中,懸停著一顆烏溜溜的圓珠。
“我說過,要殺了你的!”她艱難地開口,沒有絲毫血色的臉上卻漸漸浮現笑容。
“憑你?癡人做夢!老夫即便付出大代價,也要滅了你!”蕭蔭權轉過身來,盯著春秋亭里的楊晴,恨意幾乎要凝成實質,準備動用某種禁忌秘術。
忽然,一股強大到讓他都震驚的精神力無聲無息地侵入他的泥丸宮里,還帶著澎湃如汪洋般的血氣,禁錮住了他的身體。
剎那,他動彈不了。
“蕭老鬼,還記得我嗎?”一個陌生又熟悉的笑聲,如同銀鈴般,在他腦海里響起。
愣了愣后,他腦海深處的某一段記憶浮現。
“龍……女!”驚恐,占據了他的瞳孔。
“呵呵,看來還記得我呀,我說過,會找你算賬的?!奔t裳的聲音在蕭蔭權的體內回蕩。
緊接著,蕭蔭權就看見一個長得極其好看的年輕人跌跌撞撞地朝自己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