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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五年

  • 天香
  • 胭脂水
  • 4006字
  • 2019-06-14 18:13:11

“奴婢不怕?!?

掌珠拿眼瞪著她:“為什么?”

“因為路是奴婢自己選的,怕有何用?再說了,王妃覺得,奴婢是那等怕死的人么?”

掌珠看著她,極為認真的打量了一番,最后,似乎接受了她是個適合跟自己一起搞事情的人。

“那好,青鸞,你要記得咱們今晚這番話,來日被我連累的時候,一定不許叫苦。當然了,你現在成了我的人,以后,只要我過好了,也少不得你榮華富貴,快活逍遙的!”

青鸞有些干巴巴的笑了笑,眼見掌珠褪下腕上的一串手釧遞到自己跟前,只能誠惶誠恐的接下來。不過千不該萬不該,嘴多又問了一句:“奴婢也不求榮華富貴,不過王妃所說的快活逍遙,是個什么賞賜?”

掌珠聽她問,一雙眼睛又熠熠生輝起來。她湊近前,低聲道:“就是快活逍遙?。∏帑[你嫁過人,肯定懂的。”

青鸞很難得覺得自己腦子也有不靈清的時候,因為難以置信,她又不怕死的追問道:“可是王妃似乎還沒有跟王爺圓房吧,這等事……”

“咳!這有甚?不是還有句話嘛,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 ?

掌珠說完,頗有些快意人生的笑著,轉身就走了。

留下青鸞怔然立在原處,手里捧著那串名貴的手釧兒,整個人目瞪口呆,就連躬身相送都忘了。

這位主子表妹……看來,還真是任性妄為的人吶!

夜半,下起大雨來。狂風暴雨交錯之間,睡在小佛堂臥室內的青鸞被一道雷光驚醒。

她慢慢的坐起身來,摸著床邊幾上的火石點著了蠟燭。

燭光下,那串放在幾上的昂貴的紅寶石手釧,顯得格外的刺眼。

那緋紅的光芒,其實對她而言,十分的熟悉,也分外的陌生。

這雷雨聲,亦如那晚一般,急促而驚慌。

五年前——她十五歲,也如掌珠一般的花樣年華。

“夫人!前面有條官道,還有一條小道,咱們是走哪條?”

揮鞭的車夫滿頭大汗,轉身面帶焦慮的問向身后車廂中的人。廂內坐著一位美婦人,懷里摟著兩個孩子,一個大約六歲大小的男孩,還有一個七八歲左右的女孩。

而坐在她身側的,還有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女。

從四人的衣著穿戴來看,應該都是貴人家眷??梢驗榛艁y焦急,婦人頭上嵌著紫玉的金簪歪到了一邊,她一面安撫著懷中女兒,另一邊的男孩子也是滿臉驚恐,一直緊緊的抓著母親的手。

倒是那十五六歲的少女并不過分慌張,掀起車簾朝外面看了一番之后,對婦人道:“娘,我看官道上車多人多,咱們還是走官道吧!”

婦人一面安撫著兩個孩子,一面緊張的思考著,但片刻之后,卻果斷朝車夫吩咐道:“走小道!小道更近一些,找機會,擺脫那些追兵!”

少女聞言一驚,但馬車已經轉過了官道的分岔,在泥路上飛馳起來。因路不平,車內十分顛簸,較小的女孩和男孩愈發緊縮在母親的懷里。

少女見山道兩旁天空漸漸堆滿了烏云,眼見就要下起大雨來,心中默默禱告著,又將自己身后的墊子遞過去,掖在母親身后的車壁上。

婦人看了她一眼,并沒有說什么,只是更緊的抱住了懷中的男孩。

“姐姐,我們這是要去哪里?怎么就剩下我們一輛馬車了呢?爹爹和哥哥,還有后面那些人呢?怎么都不見了?他們去哪里了?”

小男孩稚嫩的眼神看著姐姐和母親,滿目的不解。

少女伸手撫摸了一下他柔嫩的臉頰,安慰道:“沒什么,阿尋。我們舉家搬遷,路上遇到一些想要搶劫財物的人罷了。爹爹跟哥哥他們在前面等著我們,明天就能匯合了?!?

名叫阿尋的小男孩聽了這話,有些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神色間安靜了不少。

而另一個女孩,則已經睡著。

傍晚時果然下起瓢潑大雨,一路奔逃,到了夜間天色漆黑的時候,雨勢漸漸收攏了一些,馬車才總算在一個小村里停了下來。

一行早已人乏馬困,忠心的車夫勒住韁繩后,連忙過來幫忙張羅著把人扶下來。

少女手腳輕快,先行跳下車之后撐起油壁傘,立即過來搭手扶母親。婦人卻因懷中的男孩已經睡著,輕聲朝她吩咐道:“青鸞,你弟弟和妹妹都睡著了,你先跟老周進去村里問一下,看有沒有人愿意空出一間房來讓我們留宿?多給些銀子,還有,找人燒些熱水出來,等雨再小一些,我抱他下來也方便?!?

青鸞點頭應下,便與車夫老周一起敲門。老周是家中的忠仆,此時一路奔波,卻難得諸事仔細。還好村中民風淳樸,村頭這一戶人家就是一對夫妻帶著兩個孩子,見老周開口求宿,婦人答應下來之后就去收拾床鋪。

青鸞見今晚有了落腳之地,心里松了一口氣下來,謝過主人之后,自己便先回來。只是才剛走出這戶人家的院門,就迎面見一人穿著蓑衣大步而來。

她撐了傘避讓在一旁,原以為是這家的人回來。

誰知道那人卻徑直在她跟前停下。

天色已經擦黑,低矮的農家青瓦屋檐下,她靜默的站在傘下那一片陰影里,左手有些局促緊張的握緊了手里柔軟細膩的絲帕。

來人身材十分的高大,走路時步履矯健,顯然正在壯年。不過走近時,隱約聞見身上有一股十分特殊的腥臭之氣。

青鸞微微皺起眉頭來,左手不自覺的將握著沾有熏香的絲帕遞到了鼻前,少卿卻又發覺不妥,于是輕輕放下來。

就這抬手之間,那人看見她左手草綠色的廣袖下掩著的那一段如雪的肌膚。那腕上并沒有佩戴珠玉,卻用七彩絲線編織纏繞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玉蘭花。

有幽幽的清雅香氣,在空濛的細雨中透過來,鉆入他的鼻翼里。

那只手,真是生平從未見過的美物,柔白細膩,宛若蓮瓣,一分一寸都巧奪天工,令人忘卻呼吸。

青鸞從未在這樣的場合下與陌生男子有過照面,此時當真是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幸而身后老周安排好了住處,又朝主家要了一把油壁大傘,喜滋滋的走出來道:“小姐,咱們去接夫人和小公子吧!”

青鸞按下心中的不安,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加快腳步離開。

豈料到來到車邊一看,四下里都是火光。一群鎧甲軍士將馬車團團包圍住,手中刀劍雪光森冷。

青鸞腦中轟的一聲響,扔掉手中的雨傘快步走過去,擋在車前:“出城之前,你們將軍答應放我們孤兒寡母一條生路的,所以我們連著最后一點家底都交了出來。如今卻出爾反爾,一路追殺,一線生機都不肯留,卻是為何?”

為首之人將劍尖抵向她的臉龐,雨水滴滴順著雪白的頸子滾落下去,沒入隱約可見的鎖骨之間。

“這話你要去問我們將軍了,我們只是奉命行事?!?

說罷,已下令:“去把車里的人弄下來,將軍有令,找到東西之后,兩個女的可以留活口,弄到城里花樓也能得個不錯的價錢,至于那個男孩——不能留!”

青鸞心中大痛,似如切膚一般。盡管心中早已洞悉,他們的目的不過是斬草除根而已,但眼見年幼的弟弟妹妹即將喪命于這些人的刀劍之下,還是禁不住萬分悲憤。

熟料兩個軍士上了馬車,卻轉過頭來回稟道:“啟稟宋參將,車內沒有人!”

“什么?不在車內?不可能——這里就這么大地方,他們娘幾個還能走到哪里去?”

青鸞又驚又喜,又喜又擔心——但片刻之后,卻有人漫不經心的應道:“這里的確就這么大地方,不過你們要殺人,也不問問我的意見,可就是太不懂規矩了。”

眾人手中的火把齊齊轉向,都尋覓那聲音的出處。青鸞也跟著看過去,只見不遠處的屋檐下,有人穿著蓑衣坐在臺階上,手里似乎正在擦拭著什么東西。

是他!那個在院子里跟自己匆匆照面的陌生人!

“你是誰?竟然敢私自窩藏朝廷通緝的要犯?快點把人交出來,不然,今晚我就要將此地夷為平地!”

男子嗤嗤一笑,聲音里透著十分的不屑。

“好,有本事你就來,看到底是你將此地夷為平地,還是——今晚就是你們的忌日!”

說話間,那人從臺階上站起身來。而與此同時,也有許多的黑衣人,手持刀劍,無聲無息的將這一隊軍士完好的包抄圍攏起來。

“不好!這村子有些不對勁,我們中了他們的圈套!快撤!”

那姓宋的參將總算后知后覺的發現了自己的劣勢,可惜為時已晚。

夜雨傾盆而下,電閃雷鳴之中,這一場血戰,將整個寂靜的村落都籠進了腥風血雨之中。

雨勢停歇時,已是尸橫遍地。

青鸞轉過眼睛,強忍著心中的懼意與慌張,走到那蓑衣人跟前,行禮道:“多謝恩人出手搭救我們一家。不知——我母親和弟弟妹妹,現在何處?”

那人摘下頭上的斗笠,這才露出面容來??墒蔷退氵@張臉,又讓青鸞更加大吃了一驚。

這是一張非常詭異的臉,五官平淡,雙眼無神,眉目鼻唇,每一樣都好像就算那么一回事,可是湊到一起,就似乎都是用什么東西雕刻上去的一樣,沒有絲毫的鮮活氣息。

再加上那一身的黑袍籠罩著那人的周身,更給人一種將死未死,雖活著,卻沒有絲毫鮮活氣息的頹敗與冰冷。

但是,與這頹敗和冰冷十分融洽的是,此人就如同黑夜里滋生的罪惡之力量,讓人見之渾身顫倏,不敢輕易對視片刻。

青鸞也是只看了他一眼,便覺得心頭有種說不出的生硬與懼怕之感,猶如他手中正在擦拭的那一柄劍刃,那光冷直入她心底。

他看著青鸞,并不說話,好一會,只見他微微示意,立即就有人去了身后的屋子里。片刻之后,青鸞的母親和弟弟妹妹被帶出來。弟弟阿尋被母親緊緊捂著眼睛,還不住安慰道:“阿尋別看,你靠著娘親就好。尋兒不怕?!?

“你來跟你女兒說,你先前應承我的事情。”

那人丟下這一句話,便復又在原地坐下了。

依然,還是不緊不慢的擦拭著手里那柄沒有開封的利劍。

青鸞一愣,看向母親,卻見她目露哀求的看著自己:“青鸞,娘也是不得已,你弟弟是咱們王家長房唯一的血脈了。我就算拼了一切,也要保住他的性命。你妹妹還年幼,離不得我,所以——你以后便是這位恩人的人了,咱們家欠他這個天大的人情,不還是不可以的。而且他應承了我,會好好待你的?!?

青鸞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但她立即明白過來——這一切都是真的。

母親犧牲了自己這個女兒,來保全自己另外的一對子女,和她自己。

因為,只有她,才是那個適合被舍棄的孩子。

母親說完,似乎也有些無顏面對,于是轉身朝那男子道:“恩人,我如今已將女兒交給你,請你履行諾言,派人護送我們母子三個離開曹州。”

夜雨暫歇,離人淚意婆娑。

青鸞眼睜睜看著母親帶著弟弟妹妹上了馬車,火光照耀中,年幼的弟弟妹妹坐在車中朝自己揮手,尚且不知今日一別或者再無相見之期,只稚聲道:“姐姐,你要來看我。”

她茫然點頭,嘴角牽出一縷淡薄而勉強的笑意,痛楚到心肝都顫成一團。

但仍點頭,應喏:“好,阿尋,阿怡,你們等著,姐姐會來看你——”

那夜,也如這晚一般,大雨傾盆直至天明。

五年,似乎只在彈指之間。

但青鸞自那夜之后,每到雨夜就會無法安睡,仿佛天地間都是雨幕帷簾。

啪嗒啪嗒!密密麻麻,每一聲,都重重落在她的心頭。

晨曦,雨勢終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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