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微微一震,哐當一聲,火車終于穩穩停靠在了這個古老而又繁華的城市-海州市。
大家紛紛起身,互相告別,周有為穩穩當當坐在那里,和李志、圓臉女生他們擺了擺手,目送他們的身影隨人流漸次消失在出口。
他們并不知道周有為今晚的落腳地還沒有著落,雖然大家一路上聊的挺開心,但畢竟屬于萍水相逢,不知是出于自尊心理還是其他想法,周有為并沒有過多討論自己的事情,一路上只是靜靜的聽他們的故事。
“同志,到終點站了怎么還不下車?”列車員已經開始打掃衛生了,周有為靦腆的笑了笑,抱著自己的帆布包走了出去。
熱,極度悶熱,這是周有為下車后的第一反應。他感覺自己就像置身于一個大蒸籠里,呼吸都不太順暢了。
海州市地處中華大地東南一角,屬于亞熱帶氣候,三伏天要比北方熱多了。最關鍵的是這里靠近海邊,空氣中水汽很重,這種濕熱的感覺北方人剛來的時候一般都適應不了。
周有為根據指示牌緩步往出口走去,邊走邊想自己下一步應該怎么辦。
在手動扶梯那里還鬧了個笑話,看著這個黑乎乎的東西一節節的向上滾動,他硬是不敢抬腳站上去。周有為知道電梯這種東西,物理課上早就學過相關知識,可是他學的電梯都是一個小房子似的垂直上下的,怎么這個像樓梯一樣?
好在這里的人都行色匆匆,也沒有人注意到一個灰頭土臉的少年傻傻的抱著一個破舊掛包,就站在電梯旁邊神色局促,身體僵直。
深吸一口氣,他強自鎮定跟著人群站了上去,由于緊張,抓住扶梯的右手青筋暴起。
海州市距離他家鄉有三四千里,在這里他是真正的無依無靠。人獨自在異鄉漂泊,面對陌生的事物,一點點無助感都會無限放大,以后的路是真的要靠他自己來闖了,闖社會,闖社會,誰人又不是在這世上闖蕩呢。
在出口大廳外面,是一個寬闊的廣場,四角分立著四根高高的立柱,上面的探照大燈發出熾亮的白光。雖然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這里還是恍如白晝,很多人一群群的散落在廣場上,或坐或臥。出口旁邊還有人在那里舉牌攬客,有的士、有住宿。
“靚仔,雷要往邊過呀?”
一個矮胖中年男人熱情的拉住周有為,說了一句奇怪的話。
“啊?”他愣愣的看著這人,這個人應該是說的方言,他只聽懂了最后的呀。
那男子仔細打量了一下周有為的衣著和破包,呸了一聲,走開了,“切,癡線呀過。”
他莫名其妙的看著這男子的背影,絲毫沒有意識到這個人剛剛在罵他。
周有為繞著廣場走了一圈,有些著急,不是說在海州火車站出口有很多工廠的招工處嗎,怎么一個都看不到。
他走到一個警衛身邊,問那人招工處的事情。好在這個警衛比較年輕,可以說普通話,雖然仍然夾雜著濃厚的口音,周有為也聽懂了:這里是有很多工廠的招工處,不過人家六點鐘就下班了,要早上八點才會來上班。
周有為有些頭疼,怎么辦,只能等到明早八點了,可是今晚怎么落腳?他看了看廣場上那些躺著的人,唉,看來今晚也只能睡這里了。
摸了摸內褲的位置,身上就剩下八十二塊錢了,他可不舍得花錢去住旅店,剛剛他看到一個人舉著招牌,晚上一個床位竟然要二十塊錢。
打定主意,他先去廁所解決下個人問題,然后對著水管咕咚咕咚喝了半肚水,反正這里那么熱,喝點涼水就當消暑了。
在廣場旁邊的臺階上坐下,他默默的拿出蔥油餅一口氣吃了兩個。抬頭看看遠處,他十分驚嘆,和海州市相比,家鄉風華市就像個鄉下小院子。
一眼看去,高樓林立,上面都閃爍著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光,把這夜空妝點的煞是好看。這哪里是黑夜,都快趕上家里的破曉時分了!
“這一晚上得燒多少電,大城市就是大城市。”一想到自己村里也只有村支書家里才剛剛通了電,他就不禁感嘆大城市的“奢侈”,開這么多電燈,真是有錢任性。
吃飽喝足,在那里坐了一會,周有為覺得自己既然都到這里了,現在又不困,還是去車站四周走走,多感受感受大城市的繁華。反正車站廣場這么大,他應該迷不了路,還能走回來。
他信步由韁,順著大路往前走。這一走就仿佛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處處都新鮮。
第一次,他真正體會到了車水馬龍這個成語的含義。放眼望去,一輛輛轎車像溪水一樣在寬闊的柏油路上流動。眼睛都快看花了,這里的車比家鄉的人都多!
道路兩邊布滿了飯店、服裝店、花店,還有各種各樣他看不懂的店面。個個招牌都那么亮、那么閃,飯店里人聲鼎沸,服裝店里櫥窗精美。
看著看著,他忽然有一種莫名的幸福感:我就要在這個城市生活了,以后我也可以在大飯店里吃飯,買精美的衣服,還可以帶爸媽姐姐他們來見識見識。海州市果然是一片夢想之地,這里比家鄉簡直領先了一個世紀啊。
走著走著,前面的建筑物開始變得稀疏起來,相應的燈箱招牌就少了許多,光亮也暗了。看著前面路上基本沒有人影了,周有為就打算往回走。
忽然,他隱隱約約聽到前面好像有爭執聲,疑似還夾雜著一個女人短促的尖叫聲。猶豫了一下,雖然出門前他就告誡自己在外面一定要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但是內心深處的善良還是驅使著他走過去看一下。
“萬一真有人需要幫助呢?”他這樣勸說自己。
慢慢走了差不多五十米,這里已經沒有路燈了,前面的樓房隱隱約約顯露出黑乎乎的影子。
很安靜,周有為心里也有些發毛。嗯,看來剛剛是聽錯了,走吧。
剛準備邁步,忽然,一個兇狠而又略顯緊張的聲音從里面傳進周有為耳朵。這個聲音雖然刻意壓得很低,但是在寂靜的夜里卻是無比清晰:
“打,打,打個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