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狐？”秦悠悠聲音有些虛弱和低啞，柳梓顏攙扶著她，看著她嘴唇的微微發(fā)白，知道她擔心自己，怕她血液流失身體寒冷，連忙脫下外套給她穿上。

兩人走到門口，她又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靜默在窗口位置的夏中天，聲音帶著冷然，“蒼月閣變成如今的模樣你功不可沒，趙安娜和蒼月閣關系密切，作為領頭人的你不會不知道。你和墨夜擎是死敵便相助趙安娜，可知她又毀我多少？”

夏中天微微蹙眉，昏暗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眸色晦暗看不透情緒。

直到柳梓顏帶著秦悠悠離開，夏中天才緩緩的坐在沙發(fā)上，周身散發(fā)著落寞。

電梯里，秦悠悠靠著柳梓顏身上，雙眸微瞌，言語中帶著歉意，“對不起啊雪狐，如果我不喊你來......”

“逃避解決不了問題，所以不要說這些。”

“那你跟夏中天......”秦悠悠漂亮的眸子帶著復雜和可惜，她知道夏中天算不上君子，他甚至沒有所謂的正義與道德，但他是真的喜歡柳梓顏。

因為自己和柳梓顏同樣的伶仃孤苦，所以她清楚生命里遇到一個真正對自己好的人有多珍貴，她們作為暗夜的殺手，在接手的那些任務里并不是個個都是為民除害。

走進那扇門，她們就注定了不會像普通人那樣可以把黑與白分的那么清楚，她們游走在灰色的邊境，冷眼看著那些繁華與衰敗，正義與道德只能放在心底，在行駛任務時盡可能的減少無辜的傷害。

可饒是如此，她們也做不到想夏中天一樣，可以冷眼看著自己去增添世間的罪惡，哪怕他可以把全部的柔情只給一個女人。

“還記得你曾經(jīng)跟我說的話嗎？”柳梓顏面上清冷，明亮的光線照在她的臉上，她比秦悠悠想象中更加平靜，“你曾經(jīng)說愛情是這個世界上最無用的東西，待我們不適合待在暗夜了，就尋一處住所彼此陪伴。”

四年前她出獄，再與秦悠悠短暫的相聚時，她看到悠悠眸底深處的傷，她們都是被情傷過的人，愛情和親情總是那么遙不可及，唯有友情開出了花讓她們覺得她們并不是無人所喜的人。

“你還記得？”秦悠悠閉上眼睛，嘴角揚起，怕自己壓著柳梓顏，盡量的讓自己撐著。

電梯門打開，柳梓顏看著站著門口的人，眸底閃過一道寒光，聲音卻低緩，對著秦悠悠道：“我記得，且一直向往著有那一天。”

她少時渴望親情，那份渴望深入骨髓，哪怕她一次次的告訴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可她還是會羨慕別人完整的家，父母的寵溺與呵護。

后來她渴望愛情，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去經(jīng)營一個幸福的小家，有一個彼此相愛的愛人和可愛的孩子。

可她一次一次的失望到后來的絕望，她的心逐漸變的荒蕪。

她接受嚴靈筠，是知道嚴靈筠再不會傷自己。

師父告訴她要迎面面對傷痛，她嘴里應著，可心底始終無法再次敞開心扉去愛那些可能一轉身就會傷她的人。

在人格出現(xiàn)分裂之前，她能感覺到自己對墨夜擎那未徹底消失的余情，哪怕很少，卻真的有，可另一面，恨更多。

而在恢復之后，在知道他曾經(jīng)也付出的種種后，那份恨意終是散了，而隨著那恨一同消失的，還有那絲情意。

無論是墨夜擎還是夏中天，她都再感知不到心底的柔軟，僅剩著他們曾經(jīng)付出過的一絲感動，從她從不敢愛最終演變成了愛無能。

她知道這是內心深處的一種保護，心不動則不痛，她想要跟夏中天說分手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就一并連友情也失去了，多么可笑啊。

門口兩位暗夜的人立刻把秦悠悠接過去，一人迅速的去檢查她腿部的子彈，在看到具體位置時微微松了口氣壓低聲音道：“馬上去暗夜診所動手術取出子彈，只要好生修養(yǎng)不會有影響。”

柳梓顏心弦陡然松開，握著依依的手不肯松開，依依低啞著聲音開口：“這點傷死不了人，我跟他們去就好，你去辦你的事兒吧。”

時間緊迫，柳梓顏見她嘴角帶著的笑，于是緩緩松開手，“晚點我去看你。”

秦悠悠虛弱一笑，不在意的開口，“等兩天吧，今天都這么晚了，等下動了手術我就要睡覺了。”

柳梓顏點頭，她們參加任務受傷是常事，高薪酬意味著高風險，這一切都是對等的，“好。”

等暗夜接應的車子走了，柳梓顏才走到一輛黑色的小車旁，直接拉卡車門坐進去然后關上門。

車子緩緩啟動，帝都的夜哪怕已經(jīng)快要到凌晨依舊車流不息，盡是燈火通明，柳梓顏清冽的聲音開口：“你們今晚的布局，可有算到魅影會受傷？”

前方認真開車的古煜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把車開到小道上相對安靜的位置停下，然后熄火轉過身看向柳梓顏道：“每一個任務都有人受傷。而且刺殺黃振海原本就是我們要執(zhí)行的任務，何來布局一說？”

柳梓顏看著這樣的古煜，眼眸一寒，眉頭輕蹙她道：“那為什么要隱瞞夏中天也在那里的信息？以魅影的能力，根本無法獨自完成任務。”

古煜眸底閃過一道異光，嘴角也帶著笑意，“雖然不知道是夏中天，但是你們知道另一個出現(xiàn)的人身份不簡單，所以她才找到你啊。”

“這算是承認你們布局一說了！”

“是，是我，不是我們？”古煜微微側過頭去，聲音清冷，“這件事是我個人所為和少爺無關！”

柳梓顏看著他側面的冷峻，皺起眉寒聲問道：“你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古煜眸色微閃，視線又重新看過來，“我只是覺得有些真相你該知道，少爺選擇不說，是不想讓你失望。可我覺得，相對于這些保護，你更想要知道真相，知曉真正為你付出的人在做什么，你自己也不是一直在尋找真相么。”

柳梓顏手指悄然握緊，古煜如是說，已經(jīng)明白的告訴她，她背后調查的那些他們都知道。

“暗夜果然名不虛傳，那你們也知道我在查柳如夢的蹤跡，她明明就是柳如夢，為什么會有她人的記憶？”

古煜似早知道她會這樣回答，嘴角一勾，平淡的開口：“不過是個小人物，并不值得您浪費時間在她身上。世界上每天有不同的人死去，也有不同的方法，但柳如夢不能由你動手。”

柳梓顏眸色一寒，冷冽開口：“這是你以為，還是你家少爺以為？”

古煜聽出她聲音里的嘲諷，眉頭幾不可見的皺眉，“我知道你想給如歡報仇，給自己的過去報仇，可你要想未來，再如何，她是柳奕初的親生女兒，嚴靈筠二十余年的養(yǎng)女。你的仇少爺來給你報，你沒必要沾染這個人的血。”

柳梓顏嗤笑一聲，“我竟不知道暗夜首領墨少竟然是如此優(yōu)柔寡斷的一個人，給她置換記憶過全新的人生，拋卻記憶里的罪孽便是報仇么？”

古煜輕嘆一聲，帶著無奈道：“柳如夢與你是仇敵這件事并不算是秘密，至少有心人都知道，而曹家就是那個有心人。”

柳梓顏眼簾微垂，長長的睫毛遮住她眸間的神色，半晌她道：“我知道了，送我回去吧。”說完就閉上眼睛。

古煜便不再開口，啟動車子駛進主道，五分鐘后，車子經(jīng)過一輛公交車站牌處，柳梓顏感覺車子突然放慢了速度，不解的睜開眸，看到古煜側過頭看著站臺位置，眼眸里明顯的帶著傷痛。

順著他的目光，柳梓顏看到站臺垃圾桶旁一個短發(fā)女子正扶著欄桿痛苦的嘔吐，她穿著白色的襯衣和黑色的褲子，一副職業(yè)裝打扮，吐了一會兒后，她打開放置在旁邊的礦泉水瓶子漱口，頭發(fā)有些凌亂散在臉上，隔著車窗也能看到她因為醉酒而潮紅的臉。

深夜的風依舊寒冷，短發(fā)女子用手背摸了摸嘴唇，然后把空瓶子扔進垃圾桶，霓虹燈打在她臉上，她卸下了臉上的堅強，狼狽中帶著脆弱與心酸。

車子徹底沒動了，古煜的雙眸深深的看著她，柳梓顏暗嘆一聲，輕緩開口：“你去照顧她吧，我自己打車回去。”

古煜正要開口，那邊的向晚已經(jīng)看到了他，有些無助的眸子瞬間一紅，繼而微垂，再抬頭時，眸眼間帶著淡然的笑，微微點了下頭便別開眼光看向車道想要攔截出租車離開。

古煜快速開口：“少夫人，我?guī)宪囅人湍慊厝ァ！闭f完就把車停靠在路邊，離向晚幾步之遙。

柳梓顏沒有去計較他脫口而出的稱呼，道：“你安心照顧她吧，執(zhí)著于過去的，從來都不是單單我一個。”

她打開車門攔截了一輛出租車，關上車門后看到古煜一把橫抱著向晚，看似霸道實則溫柔的把她塞進后座。

柳梓顏嘴角上揚，輕聲低喃：“這世上孤單寂寞之人這么多，何愁多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