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毅？”是他的妻子范玲芳。

墨華毅看著她，素來剛毅嚴肅的他，此時眼眶卻發紅帶著霧氣，他又看向自己的父親，此刻他才發現自己那錚錚鐵骨的父親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頭發都白了。

“瑾年出事了？”墨凌霄見墨華毅不說話，卻從他的表情猜到幾分，顫聲問道。

墨華毅眼睛一眨，霧氣更濃了，看向范玲芳，此時的她身體有些踉蹌，在家都要穿高跟鞋的她猛的幾步跑上來抓住他的手，眼睛里露著驚恐，跟她平時的溫婉貴氣判若兩人。

“爸說的是真的嗎？瑾年真的出事了？他究竟怎么了？”

墨華毅看著自己年邁的父親和驚慌失措的妻子，強自鎮定，“現在的消息還沒有完全確定，玲芳，當兵就會有危險，我同樣是軍人，你早該有心理準備。”

“什么心理準備？”范玲芳一把推開他的手，大聲吼道：“我嫁給你這么多年，你每次出任務我都是擔驚受怕，你大傷小傷的回來，受著領導的表彰和爸爸的贊揚，可你有想過我是什么心情嗎？我知道無法改變你放棄這條路，所有的苦水與驚慌我都只能獨自咽下，可你呢，從來不懂我，還讓瑾年也跟你去了軍營，要那么多戰功有什么用？我只要我的丈夫和兒子平安的活著。”

“玲芳！”墨華毅大聲喝止她，“我和瑾年是軍人，我們的命屬于國家，無論受傷還是犧牲，這都是我們軍人的榮耀。”

“你說......犧牲？”范玲芳聽到這兩個字渾身一震，臉白如紙，“你跟我說實話，瑾年到底怎么了？”

墨華毅終于沉重的開口：“瑾年參加任務遇襲，心臟被子彈擊中墜入暗河，現在生死不知。”

范玲芳一下癱倒在地，嘴里不停的念叨：“不可能，這不可能......”

老爺子也虛晃了兩下，最終還是支撐不住癱坐在身后的沙發上，“確定了嗎？”

墨華毅沉重的點頭，“那邊還在打撈，還沒有放棄，我現在去醫院探望一同出任務受傷的兵。”

“瑾年生死不知你不去找，你還去探望那些兵，現在還有誰比瑾年更重要？”范玲芳雙眼赤紅，狠狠的盯著他，似乎現在的墨華毅就是殺死墨瑾年的兇手。

墨華毅蹲在她跟前想要扶起她，卻再次被她拒絕，他也不在堅持，只是看著她的眼睛，眼眸里帶著絕望的傷痛，“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正如我也同你一樣的生不如死，你是瑾年的媽媽，而我是他的爸爸，我們是一樣的。”

范玲芳卻如瘋魔一般，“不一樣，從來都不一樣，從來就是你想要怎樣就是怎樣，你從來不會真正在意過我的在乎，現在瑾年生不見人死不見尸，你卻還有閑工夫去探望其他傷員這就是不一樣，你不去找瑾年是吧，我去。”說完就要起來沖出家門。

墨華毅一把抱住她，“玲芳，不要這樣，我會找，那邊也加強了人手在找，你不要這樣，萬一瑾年回來了，你卻病了，他該多自責啊。”

范玲芳直到這一刻終于哭出來，“我不信，我真的不信瑾年會出事，明明我一次次的問你們這次任務有沒有危險，你們都安慰我說沒事，要我不要擔心，為什么現在會是這樣的結果......”

墨華毅眼眸閃過一絲嗜血與肅殺，“沒有人能肆意傷害我們后全身而退，我不會什么都不做。”

找尋墨瑾年的工作仍在繼續，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所有人都知道生還的機會等于無，先不說墜入暗河，只說那擊中心臟的子彈便是致命一擊，哪怕是馬上送往醫院也不見得能生還，更何況掉進這急流深河之中不見影蹤。

這條暗河成為死亡之河，河水呈墨黑色，水流又深又急，所經之處沒有人煙，若不是身手極好的人，墜入后若沒有盡快施救基本就沒有生還可能了。

一周后。

所有的營救都宣告失敗，官方鄭重宣布墨瑾年在任務中犧牲，這個消息讓范玲芳一度暈厥，老爺子也瞬間更加蒼老了，墨家上下一片沉重，整個帝都一片嘩然，沒有人想到，明明有著雄厚的家庭背景，自身條件與能力也上等未來前程一片光明的墨瑾年竟然犧牲了。

晚上，萬家燈火，范玲芳一臉蒼白的走進書房，短短一個星期，她瘦了許多，整個人也如同一朵枯萎的花，墨華毅看到她，連忙起身扶著她，“怎么出來了？醫生不是要你多休息？”

“多休息瑾年就會回來嗎？”范玲芳痛苦的看著他。

墨華毅心里鈍痛，“玲芳，你不要這樣。”

范玲芳擦了擦嘴角，她感覺所有的淚這一個星期都已經哭干了，“我有三個要求，你必須答應我。”

“什么？”

范玲芳看他，而后道：“一，不許辦葬禮，更不許追掉，只能按失蹤來處理。”

墨華毅沉重的嘆息，“玲芳，這是事實，你......”

“什么是事實，你們說看到的是事實，他們看到瑾年中彈了就說他沒有生還的希望了，可我看到的只是瑾年暫時還沒有回來，僅此而已。”

“你這樣，瑾年走的也不安心，上級也已經做了安排。”

“不，他是軍人，更是我兒子，要么找到瑾年，沒有找到誰也不許這樣安排我的兒子。”

墨華毅見她這么激動的樣子，緩緩點頭，“好，我答應你。第二呢？”

“第二，你們不是說這次的任務萬無一失嗎？為什么現在卻是九死一生險險完成任務？”范玲芳湊近他，眼眸微瞇帶著刻骨的恨意，“是不是有人告密？”

墨華毅眸色一閃，“這是機密。”

“你確定現在這個時候用機密來搪塞我？我大哥也是軍里的人，我找他也一樣。”

墨華毅眉頭一皺，想要動氣卻有忍下，“這件事我還在查，如果真有人告密，我不會繞過那個人。”

“好，那我信你一次。”

“第三呢？”

“第三......”范玲芳說到這里卻是看他，“以后你不能親自出任務。”

墨華毅心里堵得慌，緊緊的抱著她，慚愧的開口：“對不起，這些年讓你擔心了，我現在的職位不需要親自出任務，除非是特殊情況。”

“沒有特殊情況，總之你不能去。”

“玲芳！”墨華毅嘆息，“我是軍人啊......”

范玲芳閉上眼，眼里的淚劃過臉頰，很快便傳來她痛苦的嗚咽聲，雙手使勁拍打著他的后背，“都是你，都是你......”

墨華毅眼眶發紅，“是，都怪我！”

等范玲芳情緒緩和過來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她紅腫著眼看他，“最后一個要求你不答應也成，前面兩個，你必須要答應我。”

墨華毅點頭，“好，我答應。”

范玲芳離開的時候沒有像以往那樣提醒他也早點去休息，墨華毅痛苦的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只剩下冰冷與肅殺。

墨家發生的事，遠在他國的柳梓顏并不之情，營救四位師兄師姐并不順利，她也真正見識到了蒼月閣的力量，不過所幸，最后的結果是好的，所以當她有些疲憊的回到帝都時，聽到接她的古煜說起墨瑾年的消息時，整個人都震驚了。

“少夫人，現在所有人都在墨家，我直接帶您回墨家可以嗎？”

“好。”柳梓顏說完看向戚南和悠悠還有眾師兄師姐，戚南擺擺手，催促道：“你忙你的就好，他們我會負責到底。”

柳梓顏感激的點頭，“客氣的話我就不多說了。”

戚南一笑，“去吧。”

柳梓顏便匆匆上了車，路上他問古煜，“古煜，你跟我說一下大概情況。”

古煜聞言，便把今日墨家發生的事都簡約的跟她敘述了一遍，然后道：“今天所以人都齊了，包括嚴家和柳家，還有您的母親，本來對于你不在帝都老夫人還有些異議，恰好你回來了。”

柳梓顏皺眉，“我媽......怎么也會來？”

故意復雜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才道：“少夫人，少爺要我跟您傳達一句話。”

“嗯？”

“守得云開見月明！”

明明是一句鼓勵的話，柳梓顏卻感覺心在下沉，墜入不到底岸，只能無限的往下墜落。

再問古煜，他卻不再開口，“少夫人，我能說的只有這么多了，有些事情，您不知道為好。”

柳梓顏便不再問，猜測只會讓她更加混亂，所幸也不再想，很快，車子駛進墨家大院，平日的墨家很寧靜，可今天，那么多人在客廳，更多了一份肅靜。

果然，人都到齊了，她看到林美站在柳奕初旁邊，和嚴靈筠一左一右，而嚴靈筠卻沒有任何不悅的神色，甚至像是一種默許，林美復雜的看著她，欲言又止模樣，她又看向老爺子旁邊的墨夜擎，此時看她的眼神卻帶著淡漠，她那下墜的心仿佛沉到了深淵。

林美走到她面前，一把拉著她的手，柳梓顏看著林美白皙的手，心里卻有些抗拒，她心里有些不明白，明明以前她是很渴望林美牽她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