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安有些驚訝道：“能讓四皇兄無功而返，看來這宴平生的手段倒是有些厲害。”

四皇子領會到今安變相吹捧自己的意思，不由抽了抽嘴角。

“此人頭腦靈活，且會易容。發現被我們跟蹤后，隨意往人堆里一鉆，再出來便換了一副相貌氣質。”他如此解釋道。

今安嘖了兩聲，隨后說道：“難道我們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辦法是有的。……只看此人肯不肯上鉤。”四皇子看了看已近正午愈發耀眼的太陽，聲線微冷。

今安微微側目，卻無法從他的表情神態中分辨出其中深意。

過了片刻，她猛地起身：“差點忘了，五皇兄和文希公主此時也該行至頂層了。”

“嗯，此處不宜久留，我們回去與五弟他們匯合吧。”四皇子也起身說道。

兩人順著走廊回到閣樓頂層，正遇到五皇子與文希公主。

五皇子先是有些驚訝，轉而又有些了然。

四人互相見禮了，文希看向今安，眉宇間透著些許擔憂之色：“你們方才……可曾看到一位灰衣長者？”

今安看了四皇子一眼，看到后者微微搖頭，心也跟著沉了下來。

看來此事還不能告訴阿昱。

今安于是紅了紅臉，說道：“方才我在一條很曲折的走廊里逛了逛，有些迷路，幸得遇見了四皇兄。不過，阿昱所說老者，我卻沒注意過。”

文希嘆了口氣：“看來這鐘情閣頂層還真是個奇怪的地方。方才我分明看到一位灰衣長者，不知為什么，總覺得他的眼神陰沉沉的，很是不懷好意。”

四皇子與五皇子交換了眼色，五皇子隨后轉移話題道：“或許是某個迂腐的老頑固吧，這種人我們不去理會他便是。……對了，聽聞崇禮書院依山傍水，人杰地靈，我們今日難得來一趟，不如一道去探探究竟？”

今安和文希表示很有興趣，三人于是一同看向四皇子。

“四皇兄，這可是一觀金谷二十四友真跡的好機會，你也一起吧。”文希仰頭看著四皇子，拉了拉他的衣袖。

“……你們既已決定好了，我自然沒有意見。”四皇子語氣如常，眸中卻透出些笑意。

四人商議既定，當即出了樓閣，向園林東南角而行。

一路上，四皇子都保持著緘默。

他對宴平生還有很大顧慮，可為今之計，也只能以不變應萬變。

也許只有自己身在明處，才會讓那些潛伏在暗處之人按捺不住，伺機而動。

到那時候，他便可以化被動為主動，將他們的陰謀詭計，逐個擊破。

四皇子這樣想著，突然注意到身旁今安和文希公主正打量著一只色彩斑斕的蝴蝶。

那蝴蝶停在近旁的花叢中，微微撲扇著翅膀。

他當即暗了眸色。

“當心，別碰那只蝴蝶。”他面上仍是冷峻的表情，語速卻顯然在加快。

今安回過頭，見四皇子神色，心知事態的嚴重性。

她拽了拽文希衣袖，隨后看向四皇子道：“這蝴蝶……有問題嗎？”

四皇子的眸中微微起了波瀾：“這種蝴蝶的翅膀上，帶著些不好的東西，所以還是別碰為好。”

今安看出他不想細說，于是聳了聳肩道：“好吧好吧，我們不耽誤時間了，去書院才是正經事。”

文希又看了那蝴蝶一眼，才戀戀不舍地回頭跟上今安步伐。

在兩人身后，四皇子看著逐漸飛遠的蝴蝶，“問題似乎有些棘手了。”

五皇子也皺了皺眉：“皇兄，這蝴蝶……可是霓鳳蝶？”

四皇子點了點頭，向前走去，五皇子也隨后跟上。

“這種蝴蝶，原生地在南疆，因為以劇毒植物為食，體內聚集了大量毒素。其鱗片也因此含有大量劇毒，一旦觸碰，便可致命。”他一邊走著，一邊壓低聲音說道。

五皇子心下一沉：“如此毒物，竟被那些人帶至大雍？當真是其心可誅！”

四皇子沉默一瞬，說道：“我仍對那些人的目的有所不明。據聞霓鳳蝶的氣味很強，十步內皆可聞到刺鼻氣味，可方才那蝴蝶卻沒有任何異常。我猜測，它已不是我們所了解的霓鳳蝶，而是一種被人有心培養的，不帶有刺鼻氣味，能夠殺人于無形的利器。”

五皇子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看來不論時隔多久，南疆的守舊派依舊懷著復國的念頭。

南疆此心不死，大雍南部邊境便永遠不得安寧。

四人各懷心事地來到崇禮書院。

一入院內，四周是一片空曠的石磚地面，步道兩旁的樹木郁郁蔥蔥，籠罩下一片林蔭。

再往前便是書院第一大殿，虔學殿的正門。門前的正中央，放置了一鼎燒香所用的古銅香爐，香爐兩側放置著用來懸掛玉笏的架子。

所謂玉笏，是當朝三品以上有官職者才會被賜予的玉色象牙牌。其上刻有持有者的姓名官職，背面刻有圣上親筆所提“耳目股肱，寄于卿輩”八字，故而此牌也是得圣上信任的一種象征。

在當年周文崇與其二十三位友人共同創立這崇禮學院之時，大殿前掛滿了二十四塊象牙玉笏，那時候的盛景至今被人傳為一樁美談。

而崇禮書院的鼎盛程度，也能從這架上懸掛的玉笏數量，窺得一二。

四人拾階而上，進入虔學殿內，映入眼簾的是二十四位先賢的畫像。

今安細細觀摩，只見那畫像正中之人眉宇軒昂，頗有世家大族風范，想必便是書院的首建者周鴻儒了。

再觀其余二十三位鴻儒學士，各個皆是儀態端莊，氣質出眾，直教人心生敬仰。

今安等人得以一睹金谷二十四友的風貌，著實有萬千感嘆。

出了大殿，四人隨意向殿后行去，遠遠瞧見了一座學堂。

因著崇禮書院毗鄰深山，通往學堂的唯一一條步道，也因鮮有人至而變得雜草叢生。

五皇子猶豫了片刻，出聲道：“我們……可還要前行？”

四皇子卻說道：“我認為值得一探，你們覺得呢？”

本就有些好奇的文希和今安自然是同意了這個提議。

四人踏著雜草，一深一淺地向學堂走去。

片刻后，一幢極富韻味的院落，出現在眾人眼前。

歲月的蹉跎在這座學堂身上留下了痕跡，但正門牌匾上“文殊學堂”四個大字，仍然奪目耀眼。

眾人向學堂四周環顧，只覺周圍是一眼望不著邊際的叢林和山巒。

遠處游人的喧鬧，和眼前此處的空靈寂靜形成了鮮明對比。

有那么一瞬間，今安甚至覺得，自己來到了一處與世隔絕之地。

人世間所有的繁華仿佛都被洗凈，只余下無限的生機和靈氣。

“真不愧為當年盛名之下的四大書院之首。”五皇子贊嘆道。

文希亦帶著羨慕說道：“有這樣一處底蘊豐厚的書院坐落在金谷園內，真是洛陽百姓的福氣。”

“是啊，這里的文化底蘊，繼承著先賢的思想文脈，從始至終都在人們心中屹立不倒。金谷園的獨特性，也自此揚名立萬，橫貫古今。”今安一邊說著，一邊用手輕輕觸碰著文殊學堂的墻面，內心也在此刻，感受到這座建筑所經歷過的風雨錘煉。

也就在這時，她察覺身后有一道突兀的腳步聲響起。

今安警惕回過身來，卻見方才鐘情閣內的灰衣長老，一臉陰鷙地出現在眾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