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穩山走后,袁秋蘭在家只覺得索然無味,喂項墨喝了一頓稀粥,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獨自發呆。
昨晚袁秋蘭與項穩山分別在即,對于丈夫此行,她心中還是忐忑不安,一晚都沒合眼,現在只覺得眼皮沉重,不一會便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袁秋蘭聽到‘蹬蹬噔’的敲門聲,強行打起精神,打開房門,來者正是昨日過來送獸肉的守信老伯。
昨晚項穩山已經跟她詳述了族人一些想法,因此她對于守信老伯今日再次拜訪也沒有太過吃驚。
袁秋蘭躬身行了一禮,將項守信請入大堂內,說道:“守信老伯可是來找我家穩山的?”
項守信本不想再過來叨嘮項穩山,畢竟看過了小墨兒的傷勢,他也于心不忍。若是現在對項穩山大講道理,讓他以宗族為重,未免也太過于強人所難。
昨晚商討一番,實在是拗不過族人,思前想后,還是腆著老臉過來扣門。
若是項穩山以宗族為主,那自然是最好,若一心一意憂心小墨兒,那也是人之常情,只要他答應每周帶領族人入山狩獵一次就行。
“正是,穩山今日在家中嗎?族內有些緊要之事,需要他這個族長來決定。”項守信當著袁秋蘭的面實在沒臉說起要項穩山入山打獵之事。
“守信老伯來的晚了,今日一清早,穩山就入山,采摘藥草去了。”袁秋蘭邊說邊奉了一杯茶,放在項守信邊上。
項守信楞了一下,“那,穩山什么時候能回來?”
袁秋蘭臉上忽然浮現凄涼的神色,“我也不知道了,可能需要好幾天吧。”說話間,流淚唰唰流下。
項守信看到袁秋蘭如此神色,還以為她是為項墨而傷心,卻不知他這一句話正好戳到袁秋蘭心痛之處,她也不知道丈夫此行,到底什么時候能回來啊。
“穩山既然不在家,那就等下次再來吧。”項守義心道,當即站起身來,對袁秋蘭說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多打擾了。”
送走了項守義,袁秋蘭簡單的吃了中午飯,正在給項墨喂湯時,門外又想起了‘蹬蹬瞪’的敲門聲,她將湯羹放在一旁,打開房門,來者居然是長老。
袁秋蘭躬身行了一禮,連忙請長老大堂入座。
長老大袖一揮,示意不必多禮,站在門口問道:“穩山已經走了?”
“嗯,走了。”
“什么時候走的?”
“今天凌晨。”
長老輕嘆一口氣,“穩山回來之后,讓他來找我。”說罷,徑直出門而去。
第二天夜晚,袁秋蘭迷迷蒙蒙中似乎聽見一聲驚天獸吼,忽然驚醒過來,起初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那聲獸吼中蘊含著磅礴的真氣,在莽荒叢林中呼嘯不絕,包含著霸道、憤怒、暴戾的氣息迎面撲來,震的袁秋蘭心神不寧。
起床推開房門,發現已有許多族人和她一樣,從睡夢中驚醒,走出家門,探知聲音的源頭,幾戶人家的小孩都被這聲獸吼嚇得哭了起來。
“太可怕了,難道是十萬大山的妖獸出來了?”
“別瞎說,十萬大山的妖獸怎么可能出來,肯定是里面的妖獸在爭奪獸王的位置。”
“居然有這么強大的妖獸,我的天啊,幸好他們在十萬大山里出不來,要不然那還有我們的活路啊。”
大家議論紛紛,夾雜著小孩的哭聲。
“沒有什么大事,野獸受驚了而已,大家快回家睡覺吧。”長老正在人群中安撫族人。
袁秋蘭想起自己的丈夫正在十萬大山中,悚然一驚,只感覺腦海一片空白,若不是被身邊人扶了一把就要栽倒在地。
“別擔心,穩山不會出事的,他走之前我已經給他安排了萬全之策,過不了幾天就回來了。”
長老的話語在耳邊響起,袁秋蘭點了點頭,木然的走回家中。
第三天,袁秋蘭魂不守舍,除了喂項墨稀粥、湯羹,她便趴在桌子上癡癡的想著丈夫。
到了晚上,袁秋蘭迷迷糊糊中隱約看見一個身材高大,肩跨行囊的男子在叢林中奮力奔跑,身后,三只飛炎豹正在他身后緊緊追趕。還有一只飛炎豹,正在男子路徑的前面靜靜地等待。
男子看到去路已被堵死,停止了腳步,將行囊放在胸前系緊,長刀出鞘,左手隨手一甩,刀鞘插入樹中寸許。
一個人。
四只飛炎豹。
男子身前的飛炎豹顯得格外壯碩,通紅眼睛晶瑩宛如紅瑪瑙,紅色的皮毛猶如綢緞般。
月光如水,灑入叢林間,只留下斑駁的雜影
身后追擊的三只飛炎豹最先忍耐不住,縱身躍起,三只飛炎豹向著男子一同撲擊!
男子縱身一躍,兔起鶻落間,避開了兩只飛炎豹的血吻,空中長刀一橫,竟將右側那只飛炎豹攔腰斬斷。
未等男子落地,最為壯碩的那只飛炎豹抓住時機,飛撲而上,男子在空中無法閃避,眼睜睜的看著飛炎豹的血盆大口在瞳仁間越來越大。
“啊!”一聲慘叫戛然而止,男子的脖子被直接咬斷,頭顱掉落在草地上。
畫面中的男子正是深入十萬大山的項穩山。
袁秋蘭看著男子的臉龐,后背一陣冰涼,不禁發出一聲驚叫:“啊。”
忽然,袁秋蘭感覺黑暗中有個人捂住了她的嘴巴。
“不要出聲,是我,秋蘭。”
“穩山回來了,剛才只是一個夢嗎?”袁秋蘭感覺全身力氣都被抽干了一般。
黑暗中的男子自然就是剛剛回家的項穩山。
項穩山看到妻子不再驚叫,松開捂住了妻子嘴巴的手,點燃了房內燈火。屋里亮堂了起來。
袁秋蘭看著突然歸來的項穩山,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起床走到他跟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龐、胸膛,眼淚不禁又流下來了。
“你看你哭什么,我這不是完好無損的回來了么?”項穩山一遍幫妻子擦干眼淚一邊說道。
袁秋蘭不答話,緊緊的抱著她的丈夫,感受手上黏黏的,一看,居然是鮮紅的鮮血。
心頭一跳,結結巴巴說道:“穩山,你......你怎么流了這么多血?你......”
看到妻子驚慌失措的樣子,項穩山連忙解釋道:“這不是我的血,是野獸的血,我進入十萬大山之前,宰了兩條野獸,用它們的血淋遍全身,遮蓋我身上的氣味。你別擔心,我真的沒什么事。”
“那你遭遇到了什么厲害的妖獸了嗎?”袁秋蘭想起剛才自己做的那個夢,越想越是背脊發涼。
“沒遇到厲害的妖獸,厲害的人我倒是遇到一個。我先洗個澡,一會再讓你檢查,我身上有沒有傷痕,好不好?”
袁秋蘭看到丈夫平安歸來,自然是欣喜若狂,不能自己。確認丈夫平安之后,項穩山這一身獸血又腥又臭,再也忍耐不住,“快去洗澡,不洗干凈今天不讓你上床了。”
項穩山嘿嘿一笑,轉身去了后院。
洗完澡,項穩山便回到房間,袁秋蘭看到丈夫胸膛上印了一個鮮紅的手掌印,問道:“這是怎么回事,是被你說的那個‘厲害的人’打傷的嗎?”
項穩山恨恨道:“對,簡直是個畜生。我回來途中看到他奄奄一息躺在地上,想過去救助一下,剛將他攙扶起來,誰知他一言不發,一掌打在我胸口。”
袁秋蘭聽得心驚肉跳,“這人怎么這么可惡,好心好意救他,居然如此恩將仇報,那后來如何了?”
“我中了他一掌,隨手將他一拋,便坐在地上盤膝吐納了一會,再過去看他,嘿嘿,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不過我吃了他一掌,也得到了他這個好東西。”項穩山拿出一個錦盒。
錦盒樣式陳舊,表面雕刻的圖案經歷歲月的洗禮,早已模糊,項穩山打開錦盒,取出一塊玉佩,溫柔的掛在妻子脖子上。“我看到這個玉佩的一瞬間,就想到,如果你帶上肯定很美的。”
袁秋蘭臉色微紅,伸手掐住了丈夫腰間的軟肉,吶吶道:“老夫老妻了,說話還這么肉麻,也不害臊。”
袁秋蘭又想到一事,“你受了傷,沒有妖獸襲擊你嗎?昨晚我聽到一聲獸吼,我還以為是你出事了。”
項穩山一怔:“昨晚這里也聽到獸吼了?我昨晚剛剛進入十萬大山,聽到一聲獸吼,還以為是妖獸發現我了,對我的警示。連忙退出了十萬大山,誰知等了大半夜都沒有別的動靜,我又重新進去,發現一個妖獸都沒有,一路出奇順利,采摘了草藥,立馬就返回了。”
袁秋蘭聽丈夫說完,想起他當時滑稽的樣子,嗤嗤的笑出聲來。
袁秋蘭忽然想起一事,“你走之后,長老過來這邊詢問過你一次,讓你回來之后過去找他。”
項穩山忽然伸手往床上一拍,說道:“回家太高興,正事都給忘了。治療墨兒的草藥我已經找回來了,這一趟總算是沒有白跑,我這就去找長老去。”
項穩山提著行囊正要出門,袁秋蘭拉住了行囊,“現在這么晚了,你還帶草藥過去干嘛,給長老報個平安就行。煉藥的事明天再勞煩長老吧。”
項穩山哈哈一笑說道:“還是你想的周到,我這就過去,馬上回來。”
項穩山當即起身,穿好衣服便出門,直奔長老住所而去。
走到長老門前,輕輕叩了幾下房門,他現在耳聰目靈,聽到房內并無動靜,心頭納悶,“這么晚了長老去哪里了呢?”
看到祠堂微微有些燭光,“難道這個時候長老還在祠堂?”
腳步一轉,直奔祠堂而去。
還未走進祠堂,便聽見長老的聲音隱約傳來,項穩山好奇心大起,停下了腳步,背靠著祠堂外墻,靜心聆聽。
“愿列祖列宗保佑我兒平安歸來,不肖子孫項守義愿意一命換一命,以我這條垂垂老矣之軀換我山兒平安歸來。守義即使茍活于世,也不過終日蠅營狗茍,山兒乃是我項氏一族中興的希望。列祖列宗若是有靈,一定要保佑山兒平安歸來啊。”說到最后,長老匍匐在地,泣不成聲。
墻邊的項穩山虎目含淚,捏緊了拳頭,向前走了兩步,最終轉身離開了祠堂。
項穩山默默無言的回到家中,袁秋蘭問道:“和長老說什么了嗎?”
項穩山興致缺缺的說道:“長老已經熟睡了,我沒有打擾他,明天再說吧。”
袁秋蘭心情正好,只當丈夫太累了,也沒有再問,吹滅了燈火,夫婦兩人一起步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