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有聞雞起舞的勤勉，可朱由檢卻無一絲這樣的覺悟。

雞叫兩遍，天際已經發白，可朱由校還睡得像只死豬。而就在半城之隔的乾清宮，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即將襲來。

經歷了萬歷幾十年的折騰，三大案，太子風波，東林黨大臣終于是熬了過來。

可剛過了幾天穩當日子，光宗又突然駕崩，李選侍挾持太子定要太后名號。又是一場生死相拼，才把朱由校送上寶座。

誰知一波剛平，一波又起。司禮監秉筆太監王安竟被魏忠賢所害，魏忠賢手掌司禮監大權。

在趙南星看來，魏忠賢還差的遠。王安是伺候過光宗和當今圣上兩代的太監，多次在關鍵時刻幫了東林黨，而你魏忠賢是個什么東西。一個河北無賴，靠著巴結皇帝乳母客氏才爬到現在的職位。現如今，這閹賊竟還想將手伸進朝堂，簡直是不知死活。今日必除此獠。

皇宮門口，大臣前前后后都來的差不多了。可宮門還未開，因此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黃尊素見趙南星在門口閉目靜養，走上前去，“夢白，今日真要跟這閹黨拼個你死我活嗎。我看平日那魏忠賢雖是身居高位，可對咱們也是百般巴結。今日要真撕破了臉皮，只怕也要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啊。”

趙南星不以為然的笑了笑，這位后進還是膽子小了些。不過黃尊素一向還是勤于國事，行事還算穩健，也不好責問。

笑道：“尊素啊，你年不過四旬怎么如此畏首畏尾。但凡為國鋤奸怎能怕流血。我東林學士遍布朝野，一呼百應，一人一口吐沫也淹死魏閹了。何況當年咱們擁立當今圣上是立了大功的，不看僧面看佛面，陛下也絕不會為了一個閹人跟咱們生疏了。今日必除魏閹!”

話畢，走進朝班隨隊朝著宮門走去。黃尊素看著這位前輩如此傲慢，一絲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搖了搖頭，深吸口氣，也隨著左邊文官隊伍走了進去。

山呼萬歲，三跪九拜之后，眾人謝恩平身。按禮，此時該大臣上書議事。趙南星剛想出來奏事，卻見后排一個身著青色袍子的官員匆匆忙忙走了出來，定睛一看原來是給事中阮大鋮。

雖然對這打亂自己部署的家伙不爽，可礙于身份，趙南星收回腳步，打算先聽聽這廝到底要說些什么。

只見那阮大鋮跪在大殿，聲音雖然略帶顫抖，卻異常洪亮，：“臣，都給事中阮大鋮彈劾吏部尚書趙南星，督察院左都御史高攀龍以權謀私，賣官鬻爵等大罪十二條，請皇上明查。”話畢，一頭磕在大殿的金磚上閉口不言。

大殿一時靜了下來，眾人呼吸聲清晰可聞。誰都沒想到，彈劾趙南星，高攀龍的竟是這個阮大鋮。阮大鋮師承高攀龍，論輩分趙南星還是他師伯。

大明立國以來，學生彈劾老師也只出過一次，還是萬歷年間的劉臺彈劾張居正。那時的張居正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就算這樣，面對自己學生的彈劾，張居正也只能自請致仕。當時的萬歷小皇帝再三下旨，張居正才半推半就留了下來。而那個劉臺則被庭杖活活打死。

這阮大鋮是不要命了嗎?眾大臣滿腹狐疑。高攀龍卻是幾乎氣暈過去。

大步走了出來，道：“陛下，臣為國盡忠三十余年，三十年來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可今日竟晚節不保，遭此陷害。若臣有罪，臣無話可說。可若是這賊子胡言亂語，還請陛下為臣做主，還臣以清白啊!”

自己人竟被彈劾了，朝上的東林黨眾臣紛紛跳了出來，對這阮大鋮開始了全方位無間斷攻擊，上至不忠不孝，下到小時候偷看老奶奶洗澡都被扒得干干凈凈。

天啟看著亂糟糟的朝堂簡直是像個菜市場。重重咳了兩聲，眾人才停了下來。“虧你們還是堂堂重臣，吵吵嚷嚷簡直是把朝廷的體面都丟光了。”

天啟滿腹怒火，自己本就想圖個清靜，可這些東林黨臣子絲毫不知體諒君父，整日嘰嘰喳喳惹人心煩。自己把有實權的官職都給的七七八八了，怎么就不能讓自己安靜會兒呢。

見皇帝發火，大臣也都老實下來。趙南星一肚子火氣，可今日是怎么也沒辦法彈劾魏忠賢了。

按祖制，被彈劾的官員不分級別，都要在家等候靜候調查發落。不過在趙南星看來，這次只是個意外，過不幾日，管保這個阮大鋮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見趙南星沒有開炮，底下官員也都保持沉默，朝會不一會兒就結束了。宣布散朝，百官紛紛走出宮門。

只聽一聲怒喝：集之，你給老夫站住！”原來是高攀龍。

阮大鋮原地站住，緩緩轉過來，拱手道：“不知老師何以教我？”

“哼，老師？我可教不出你這樣的學生！以后老師二字就再莫出口，你我師生之義就到此為止，以后你好自為之！”說完，高攀龍氣呼呼的從阮大鋮面前走過，再不回頭。

看著周圍議論紛紛的官員，阮大鋮也不想多說什么，拱了拱手，隨著家中老仆也慢慢走遠。

下午，宮中即傳來旨意，著錦衣衛都指揮僉事許顯純會同大理寺查辦阮大鋮所彈劾之事是否屬實。趙南星，高攀龍在家閉門聽參，不得擅自出京。

群臣大為惶恐，這趙南星高攀龍都是正二品大員，又有擁立之功，可今日為何皇上如此大動肝火，竟因一個七品芝麻官的奏折就讓這倆人閉門思過。

加上那許顯純乃是魏忠賢走狗，與武臣田爾耕、孫云鶴、楊寰、崔應元主殺戮，是“五彪”之一。只怕是來者不善啊！

晚間，東林黨眾人集于趙南星書房，準備共商大計，看看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阮大鋮此次突然的彈劾背后到底是誰！眾人一時議論紛紛，沒個主意。

正在此時，書房大門被一人撞開，寒風猛灌。只見這人身著一身白袍，滿嘴酒氣，眾人卻不以為忤，拍手笑道；“布衣宰相一到，大事可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