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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落第寺

  • 崆峒
  • 舒穆祿遙
  • 4604字
  • 2013-08-14 08:05:34

第三十八章落第寺

落第寺內鐘聲鳴響,闔寺俱聞,正是下早課的鐘聲。小和尚引著聶人龍朝寺廟深處走去,經過禪機堂時聽到里面隱隱傳來爭吵的聲音,聶人龍心不在此,便也不去留意。

來到大雄寶殿上,只見兩側林林總總,整齊擺放幾十個蒲團,每個蒲團上都打坐一名僧人,殿中央端坐著一名老僧,面容清癯,長須白眉,正是這落第寺的住持方丈覺澄。

覺澄見聶人龍到來,手托袈裟,起身微微施了佛禮,便即坐了回去,徐徐道:“阿彌陀佛,聽圓祿說寺里來了一位云游大士,禪法了得,想來便是這位高僧了?”

聶人龍驀地一怔,心道:“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這圓祿小和尚還真敢說!”但事已至此,只得應聲答道:“不敢當,不敢當!小僧只是略知一二,不敢妄稱高僧。”

覺澄微微頜首,面目慈和,雙眼始終瞇縫著,笑道:“敢問高僧法號?”

聶人龍心念電轉,道:“慧龍!”他除了落第寺,就只去過居安寺一座寺廟,所知道的和尚法號實在不多,只記得那居安寺的方丈名叫慧靈,他師哥叫慧通,也曾與自己交過手,便隨口謅了這么一個名字。

哪知道覺澄一聽,頓時睜大了眼睛,“啊呀!”一聲,險些從蒲團上跌了下來,兩旁的小僧攙著覺澄穿好僧鞋,踉蹌著走到聶人龍切近,覺澄雙手合十,恭然道:“原來是大相國寺慧字輩的高僧!失敬失敬!”

聶人龍沒成想佛門中也有輩分之說,但他頭腦靈敏,心念電轉,急忙說道:“小僧是在居安寺掛單,并非大相國寺。”他料想那大相國寺乃是皇家帝廟,廟中方丈慧通大師貴為國師,不會有他這般年輕的師弟,故而貶著點說,以增添信服力。

果見眾僧在覺澄說完之后,臉上均現訝色,多為不信,而聶人龍如此一解釋,又都紛紛點頭,頓覺妥帖。

覺澄合手笑道:“原來如此,居安寺也是大廟,香火旺盛,高僧輩出,實令老衲仰慕不已。”

聶人龍心想:“寺廟香火旺不旺,和出不出高僧似乎沒什么關系。要是香火錢多就能培養出大師,和尚們干脆都去做買賣算了。”

覺澄命人搬來一只蒲團,親自為聶人龍鋪好,請他入座,復又問道:“慧龍法師,大相國寺的慧通方丈可好?老衲曾三次進京趕考,都未能見國師一面,實為憾事。”說著嘆了口氣,大有躊躇遺憾之意。

聶人龍身披床褥淆作僧袍,生怕露了餡,因此坐得十分拘謹,正色道:“嗯,慧通大師他很好。”

覺澄見他不愿多說,略有失望之色,微微一笑,又道:“慧龍法師,咱們這座寺廟名為落第寺,廟里僧人多為不第士子,心帶塵緣修行,半僧不俗,說的話若是不合耳,還望法師海涵。”

聶人龍笑道:“沒問題,大家都是佛門中人,可也不必太過拘謹。”心想你們半僧不俗,老子還是假和尚呢,誰更拘謹?又顧忌到待會兒要開口化緣,是以仍要擺出一副得道高僧的樣貌。

覺澄見他絲毫沒有瞧不起自己,而且說話親和,舉止得體,心中大為贊賞,當即微笑道:“阿彌陀佛,承蒙法師不棄,老衲有一事請教。”頓了一頓,嘆道:“實不相瞞,老衲曾是建隆年間的進士,只因一題之差,與三甲失之交臂,而這一題正與佛理相關。老衲自來心高氣傲,便辭去進士,來此廟中修行,參悟禪道,如此又連考了四年,年年都栽在這一題上,唉,說來可真是慚愧。”

聶人龍一怔,暗忖那科舉考試倘若一次不中,落第之后需得四年之后方能再考,這老和尚連續四年不中,那便是花了二十年的功夫在這一道題目上,不由得感嘆其毅力。但轉念又一想,功名利祿、凡俗塵緣乃是佛門清修的大忌,覺澄如此參禪,豈能有通達之理?

覺澄道:“我便把這一題說與法師聽,法師乃慧字輩高僧,見解廣闊,慧根了得,還望替老衲解答疑云!”

聶人龍心想:“你這老和尚拍馬屁的功力倒挺廣闊。”事已至此,他已然騎虎難下,只好尬然一笑,道:“小僧盡力而為。”

覺澄聞言大喜,當即說道:“這一題出自《機鋒辯禪》,共分三道小題目。其一問:‘萬法歸一,而一歸何處?’其二問:‘不思而知,落第二頭;思而知之,落第三手,那么如何才能是第一機?’其三則問:‘不空如來藏空,到底是空還是不空?’”

說罷,覺澄滿面期待地望著聶人龍,盼得答復。他于此落第寺修行幾十年,參禪悟佛,就是為了解開這《機鋒辯禪》里的難題,以便來年再考,求中狀元。苦于那《機鋒辯禪》是歷代禪宗高僧合撰,普天下只有一部,起先在少林寺有范本,后來慧通大師因“黃龍一夢”輔佐宋太祖稱帝,大相國寺也因此一人得道萬人受惠,一舉成為了皇家帝廟,那《機鋒辯禪》的孤本也從少林寺移至大相國寺,由慧通方丈親自保管。

后因科考需要,為教化黎民,將其中一道佛理納入試題,經過千甄萬選,便挑出了這道難倒眾卿的三小題目。

聶人龍剛一聽完就懵了。他本就是個假和尚,于最基本的佛理尚且不懂,更何況《機鋒辯禪》中的高深佛法?他裝模作樣地“哦”了幾聲,偷眼瞥去,見眾僧人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大有“不答出個所以然來,就不放你走”的架勢,不禁心中暗自叫苦。

忽見一名小和尚匆匆跑進殿來,急切道:“不好了!禪機堂打起來了,方丈你快去看看吧。”

覺澄求索之際被打擾,頓時眉頭緊鎖,不悅道:“不是都和仁欽大師說好了嗎?怎么又打起來了!”

稟事的小和尚名叫圓穎,比圓祿年長幾歲,是他的師兄,聞言微一躬身,道:“回方丈的話,具體什么原因弟子也不知,好像是仁欽大師說了幾句藏語,而蓮華堂的覺海師叔非說那是罵人的話,兩人因此發生爭執,就打了起來……”

覺澄臉現尷尬之色,逡視兩旁眾僧一眼,喃喃道:“豈有此理……隨我去看看。”說罷起身,沖聶人龍歉然一笑,道:“讓慧龍法師見笑了,法師如若不嫌,不妨與老衲等人同去。”

聶人龍不用答那三道難題,早就心花怒發,樂的不得了,將化緣之事也拋在了腦后。又見有熱鬧可以湊,更是求之不得,連連應承下來。

一行人出了大雄寶殿,覺澄帶領眾僧轉過幾座廟宇,來到了禪機堂。但見堂內橫七豎八,躺臥許多受傷倒地的僧人,均是落第寺的僧侶,那些還沒倒下的和尚正跟十幾名藏僧苦苦纏斗。

堂前佛龕之上,半空中有兩個老僧來回穿梭,袍袖飄飄,你來我往,打得好不熱鬧。其中一人身披比丘僧寶衣,面目威嚴,老而彌堅,正是覺澄的師弟,蓮華堂首座覺海。跟覺海斗在一處的藏僧五十多歲的年紀,大耳垂肩,頭戴金氈,一臉的詭笑,是個XZ大喇嘛。

覺澄臉色一沉,低叱道:“成何體統,佛門清地豈容造次!”說罷倏一揮手,身后便有三名武僧飛身沖出,直奔戰團而去。

這三人分別是金剛堂首座覺性、華嚴堂首座覺量和蓮花堂大弟子圓塵。那覺性和覺量都是覺澄的師弟,圓塵是覺海的大徒弟。他三人的身手在落第寺算是最好的,卻因都是半路出家,武功家派琳瑯,并不全是禪宗正宗,而落第寺對此也不太嚴苛。三人與那大喇嘛一交上手,招式路數全然不同,各自為戰。

覺海見自家僧侶來援,虛拍一掌縱身后掠,退出了戰陣,捂住胸口不停地喘息。適才他跟這大喇嘛已拆對百十來招,初時尚可自保,偶爾能還擊兩手,戰到后來竟覺力不能支,那大喇嘛卻仍自面不改色心不跳,勇猛如初,他便知道對方實力遠勝自己,苦于蓮華堂首座的身份,不能丟下眾弟子不管,只好硬著頭皮相抗,打到現在已然心脾受累,形成內傷。

“圓塵,先護禪機堂弟子的周全!”覺海氣息未平,心系別堂弟子的安危,急忙連聲吩咐。

圓塵聞言大喝一聲,謹遵師命折回堂下,施展“蓮花千葉手”將自家僧侶和一眾藏僧分開。那群藏僧手持彎刀,異常勇猛,但見刀鋒血紅,揮舞起來便如道道紅電一般,先前已將不少僧人砍翻在地,紅刀染血,愈顯殺意淋漓。

圓塵身手雖強,畢竟赤手空拳,吃了徒手作戰的虧,那“蓮花千葉手”又是主動去擒拿對方的掌法,圓塵不知變通,一味出擊,欲占先手,怎奈那十余名藏僧均是一流高手,還不等圓塵抓穩,六柄血刀以靜制動,同時砍來,若非覺澄料敵先機,搶身把圓塵拖了回來,他這一條膀子定將不保。

圓塵嚇得臉色煞白,冷汗直流。覺澄目光如電,冷冷盯住大堂上的喇嘛,吩咐身后眾僧守住落第寺各處大門,倏爾一聲呼喝,蓮華堂、金剛堂、華嚴堂、法華堂等,所有覺字輩僧人在他的帶領下一并沖入戰陣,對眾血刀藏僧展開攻勢。

禪機堂群僧鏖戰多時,大都死的死、傷的傷,此時見方丈親自率人來救,心生感激,想要反身重投戰陣,忽聽半空中大喇嘛狂笑一聲,叱道:“堂堂中原寺廟,大乘佛法的受戒僧人,使的竟然不是禪宗功夫,真是笑掉了大牙。”

那大喇嘛話音未落,突施一掌,掌力剛猛無鑄,勁風重重,隔著覺性、覺量二人,將角落里的一眾禪機堂弟子全部震飛,打得他們口鼻流血,人事不省。

覺量身為華嚴堂首座,每日都要領眾僧誦讀佛經,于禪宗一脈知之甚廣,見這大喇嘛賣弄手段,登時大驚失色,訝道:“這是‘如來神掌’!你這番僧怎么會使這門掌法?”

就在他一愣之際,大喇嘛又悄無聲息地打來一掌,掌椽暗拍覺量小腹。驀地一段僧袖襲來,覺澄發袖卷住了喇嘛來掌,大喇嘛眉頭一軒,獰笑道:“好袖功,只可惜也不是禪宗的功夫,沽名釣譽罷了。”凝力一拽,欲要抽手脫縛,卻見覺澄順勢抖動僧袖,使了招“逆水行舟”,倒行逆施,反牽扯著大喇嘛隨他而動,二人便以這一條僧袖為繩,相互角力,凌空拆掌,周遭勁風凜冽,一時間竟無人能再上前。

偌大的一座禪機堂霎時間被百十來名僧人填滿。但見區區十幾名藏僧,竟將大半個落第寺的僧人逼得全力以赴,苦苦強撐。

聶人龍看得直呼過癮,他雖覺得藏僧喇嘛出手略狠,但見落第寺人多勢眾,覺澄老和尚除了會拍馬屁,確實還有兩下子,便也不急于出手。心想待得哪一邊實在不行了,他再將雙方分開,好言相勸,趁機化緣討些銀錢,豈不快哉?

忽聽得身旁傳來“噠噠”的牙齒打顫聲響,聶人龍循聲瞥了一眼,只見圓祿臉色煞白,眉頭緊蹙,恐懼地縮在柱子后面瑟瑟發抖。

圓祿才入寺不久,屬于圓字輩里輩分最低的僧人,武功自是不怎么成器,這樣的大戰他是不必上的,各堂的高僧也不會怪他。

聶人龍見這小和尚竟如此害怕,頓覺有趣,存心想要捉弄他一番,便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踱步來到圓祿身旁,一拍他肩膀,正色道:“貴寶剎遭外來僧人襲擊,你身為寺中弟子,不去幫忙卻躲在這邊,莫非是藏僧的探子不成?”

圓祿聞言,渾身打了個冷戰,險些嚇哭,“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連連擺手,悚栗道:“不是!絕對不是!小僧學藝不精,上去了只會礙手礙腳,反幫倒忙,請慧龍法師恕罪……”

聶人龍心下好笑,卻肅然道:“嗯,我瞧你也沒那個膽量。我問你,這禪機堂的首座去哪了?”他見禪機堂眾弟子死傷無數,卻一直沒有首座僧人幫他們出頭,頓時心生不悅,便想問個清楚。

圓祿生怕他再疑心自己是藏僧探子,急于將寺中之事和盤托出,顫聲道:“禪機堂的覺悔師叔,在幾個月前上京趕考去了,聽說中了舉人,怕是不會再回來寺廟了。”

聶人龍沉吟了片刻,心想:“這落第寺的和尚始終心系功名,待考修行,倒也合理。”便又問道:“你那師叔多大歲數了?”

圓祿微微一怔,想了半天,撓頭凝眉道:“覺性師叔考了兩年不中,方丈考了四年不中,覺悔師叔最多,連考六年不中,是咱們寺里最年長的僧人……沒有七十,也該有六十歲了。”

聶人龍“撲哧”一聲,忍俊不禁,笑道:“六十多歲才中舉人,只怕這輩子都和做官無緣了。”

圓祿生性愚訥,狹通世事,不知他這話意在調侃,還當對方是懷疑自己說謊,急忙顫聲道:“慧龍法師,小僧、小僧說的可都是實話啊……”

驀地“撕拉”一聲脆響,聶人龍心下一凜,抬頭望去,只見半空中僧袖斷為兩截,覺澄頭吐鮮血,被那大喇嘛的掌力震到了墻頭,滾落墻角。大喇嘛提掌追擊,覺量、覺性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被他一掌一個,紛紜拍倒,徑自朝著覺澄撲去。

卻見一道青影迤邐而來,聶人龍手拂“僧袍”,連發數腿逼退大喇嘛,將覺澄扶了起來。他雖然不怎么喜歡這擅拍馬屁,心系功名的老和尚,但見喇嘛僧太過囂張狠辣,這種仗他若不打,豈非是要后悔一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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