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云笈七簽
- 崆峒
- 舒穆祿遙
- 3928字
- 2013-07-31 08:25:57
第十一章云笈七簽
黑無常見薛廣親來,當即向前說道:“恩公,這位公子已將話帶到,你怎地也來了……”
薛廣知他頭腦不清,哼了一聲不予理會,低罵道:“一群廢物,沒個中用的?!辟繝柲抗馊珉?,斜睨著聶人龍,冷笑道:“臭小子,你好聰明啊。”
聶人龍笑道:“不聰明,不聰明。是你們太笨。”言語揶揄,賊忒嬉嬉地斜睨眾人。
薛廣面現慍色,豁唇微微蠕動,咬牙切齒道:“廢話少說了,你到底肯不肯把《云笈七簽》交出來!”
聶人龍揶揄道:“那要看你究竟能不能把嘴合上了。”薛廣遭他多次取笑自己的缺陷,早已怒不可遏,現下又得知《云笈七簽》就在對方身上,當即向兩旁怒喝道:“把臭小子宰了,搶奪醫書!”
眾病患一聲呼喝,齊地搶上,從懷中掏出金針,紛扎各自不同穴位。只因病人與常人身體有異,故以“妙手仁針”的針法刺穴能令其身體產生異變,瞬間獲得異能。
但見那百十來號病患金針加身,有的手腳變長,身形壯大;有的速度加快,形若虎豹;有的雙目通紅,暴躁異常,全似一群殺戮木偶,將聶人龍牢牢圍在垓心,黑、白無常、掃把星、薛廣等人在他們的掩護下神出鬼沒,頻出殺招。
聶人龍腳踏八方,施展靈蛇足閃轉騰挪,絕塵蹈虛,發動三生三滅掌力貫天地,獨斗群魔。他怒軒雙掌,斂風畫圓,掌力磅礴,使出一招“桃李滿園”,將困住自己的包圍圈蕩開數丈,忽聽得耳邊金刃破風聲響,薛廣的金針、白無常的離情鉤同時襲來,聶人龍反手一記滅字訣“蕭殺紅塵”,掌力阻主對方氣血,身形驟失。力度不止,又將對方兵刃悉數震斷。
一時間這長生墓內廝殺震吼,暗無天日,四下只聞肅殺之聲。聶人龍縱然腿法飄逸,掌法剛柔并濟,怎奈體內真力有限,對方又是百十來號受金針刺激過的異人,他苦斗良久雖能不敗,但已頗感吃力。
聶人龍迅速縱身后躍,一記“游龍在天”踩住黑無常的肩頭,再使“靈蛇吐信”,騰空凌踏,發足向那沼澤池中奔去,倏爾站在了那頂石棺上面。
薛廣面現惶然之色,急切道:“臭小子!快下來,那是我師父的殮棺?!彼m然對長生子懷恨在心,惱他當年不幫自己奪取神農氏傳人之位,但眼看著無名小子如此放肆,心中仍覺不滿,當即出言呵止。
只聽“嗖嗖”幾聲,數道寒星從薛廣的靴子底下發出,激射向聶人龍,聶人龍未及多想,左腳踩住棺沿,右腳入縫,借助靈蛇足的靈觸敏銳,一下子將石棺蓋子掀開,倏爾單腿踢出,那石棺蓋便如一只飛沖的盾牌,擋開漫天銀針,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石棺蓋去勢不止,將對方陣型沖散。
忽聽得一聲悶響從腳下傳出,整片沼澤劇烈晃動,聶人龍還沒明白發生了什么,只覺得自己所站之處陡然下陷,他一個不穩,傾斜掉進了石棺中,心下一凜,暗忖道:“糟了!老子這下要跟死人擁抱了。”卻發現這石棺里空空蕩蕩,什么都沒有。
石棺載著聶人龍不斷下沉,大量的泥沼涌入棺內,起初他還能聽見上面四散奔逃的聲音,后來全身都被惡臭的泥沼覆蓋,便沒了知覺。聶人龍拼命揮手、踢腿,怎奈這沼澤如同一只怪手,越是掙扎,越是將人抓得更牢。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清涼的感覺從四面八方涌來,聶人龍身形一飄,感覺自己從石棺中飛了出來,霎時間周身泥沼全被沖刷干凈,他想張開嘴巴呼吸,卻被又咸又冷的海水嗆了一口。
在這東海的海底,聶人龍宛如一只斷了鰭的魚,海流洶涌,暗潮澎湃,他甚至連自己的四肢都控制不了,被海水推來拍去,起伏不定。
一陣嬰孩般的哭聲在他上方隱隱響起,聶人龍默念八氣心法,使真力在沖脈、帶脈中來回沖撞,死死憋住一口氣不放,循聲望去,只見一頭鯨魚出現在他頭頂,那龐然大物口中嘶鳴著,用頭撞擊上方的長生島。
聶人龍心下一驚,原來自己從沼澤掉入海里,全是拜它所賜。長生島是一座海島,那地下墓穴本就離海水很近,被這頭鯨魚一撞,沼澤松動,那石棺便自然而然的順勢下落,墮入東海。
在那鯨魚身后,倏又出現了另外一頭怪物,它形似麒麟,但身無鱗片,龍首蠻口,頭生四目,腋下有角,身燃冥火,四蹄踏水。它一出現,身影直將整片海域都給遮住,忽而張開巨口,猛吸一氣,竟然將那頭龐大的鯨魚整個吃進了口中!
聶人龍目睹這一怪象,驚得險些將海水嗆進肺里,但瞬間便發覺不對,那怪物的一口吸力極大,聶人龍被海流牽引,跟隨那頭鯨魚一起被它吸進了腹中。
聶人龍只覺得眼前一黑,耳聽得“咯噔”一聲牙齒咬合的聲音,他不由自主地順著那怪物柔軟潮濕的口腔,滑進了它的食道。聶人龍手抓腳蹬,想要抓住什么停住身體,怎奈食道滑膩,便如同抓在抹了油的泥鰍上一般,毫不管用。在這怪物的食道中滑來沖去,上上下下,直繞得他頭暈腦脹,突然腳下一空,眼前出現了無數個洞口。
那些洞口中隱隱透出酸氣,便是這怪物的胃口了。聶人龍離了食道,身形下墜,不知自己會掉進哪一個胃里,眼角一瞥,瞧見那頭鯨魚先自己一步,掉入了其中一個胃口,只聽“撲通”一聲巨響,緊接著便是胃酸腐蝕鯨身的咝咝聲。聶人龍渾身冷汗直流,驀地眼前一黑,復又一亮,他也已掉入了怪物胃中。
周圍傳來律動巨響,似是心跳聲,也像胃口蠕動的聲音。這怪物腹中的胃口不下百個,聶人龍身陷其中一個胃里,四下鮮紅柔軟,密不透風,倒似一間肉搭的密室。
這胃口里悶熱潮濕,并沒有他想象中的胃酸彌漫。聶人龍試著撐身站起,腳下晃得厲害,這怪物的胃囊消化能力極強,跳動頻率又快又猛,聶人龍試了幾次,才勉強站直。一股窒息感登時襲來,此處雖然能夠勉強呼吸,但畢竟是在怪物胃中,陣陣惡臭腐味不時傳來。
他強自忍住胸口的煩惡,打量了周圍一番,驚訝的發現這胃壁上居然寫有文字!那些字都是用磷灰印在上面的,磷灰不易被消化,在黑暗中又能發出磷光,這寫字之人倒是準備充分,比聶人龍幸運得多。
他不禁詫異,心想:“原來還有人和我一樣倒霉,也被這怪物吞進了肚子里?!钡娝南聼o人,就連骸骨也不見一具,想來這寫字之人已被它消化干凈。聶人龍順著那磷灰字望去,上面寫著:東海海饕餮,頭戴豕,貪如狼,蓋為海中山神,能吃八方。
“原來這怪物名叫海饕餮,連鯨魚都能活吞,更不用提吃八方了。”他頓覺有趣,竟將自身險惡處境拋在了腦后,興致勃勃地繼續往下看,見下一行寫著:“從來饕餮食人餌,不見人敢食饕餮。吾以海饕餮為餌,專釣不世才。反其道行之,而反自有道,緣法從之,從之隨緣。納新斥異,一呼一吸間,天地任爾見。是以不拘一格降人才,唯我獨尊海餮功!”
聶人龍微微一怔,心道:“什么反來反去,從之隨之的……都被海饕餮吞了,此人竟還有這等閑心?!钡娔锹淇钐幜粲腥嗣獤|海散仙。聶人龍想了半天,也記不起江湖中有這一號人物,但他本就生性佻脫,不拘一格,便也不甚在乎。
此時似乎是到了海饕餮的休息時間,不再有海水、魚蝦之類的流進胃口里,四周燥熱繚繞,胃酸彌漫,向來是先前吞噬之物已經開始消化,散發出無比惡臭、酸腐的氣息。聶人龍無法,只得運轉真力,將氣息憋住一半,又因燥熱難耐,氣溫太高險些昏迷過去,如此反復嘗試了多次,才找到最佳的呼吸法門,終于能勉強安身立命。
順著胃壁上方望去,左右各有一列灰字,直將海饕餮的整個胃壁寫滿。聶人龍先看左邊,見左首有一行小字注解:“習武修道,養氣為先,萬物歸本,諸法歸元?!甭櫲她埿南乱幌?,他不論是修煉雙龍馭氣訣,還是那八氣心法,都是在一個“氣”字上下工夫,但見這“海餮功”也不外如是,頓有殊途同歸,萬法歸宗的感覺。
其下共有七、八行口訣,他定睛觀瞧,自上而下寫的是:“復、蘇、瀚、渡、錄、遲、黑?!奔葲]有任何講解法門,字與字之間也無關聯之處,聶人龍驀地一愣,不解道:“這算是哪門子口訣?”再往右邊看去,見寫的是:“蕭、湘、凝、鴛、僧、斂、洶。”一樣的全無章法,不知所云。整座胃壁就被兩列這樣的文字布滿,他找遍了每一個角落,再也不見任何注解。
聶人龍頓感無趣,心想:“只怕那東海散仙在這海饕餮的胃里憋得久了,又無法出去,故意留這怪字來消遣人的?!蹦罴白约阂裁媾R同樣的困境,不由得躊躇悵然,想到自己很有可能被胃酸化掉,變成這海饕餮的一泡屎,只覺得又難過,又好笑。
胃室里的溫度越來越高,不多時聶人龍已經大汗淋漓,耳聽得“撲通、撲通”的墜落聲不絕于耳,不斷有東西落進了其他胃里,顯是這海饕餮仍在一刻不停地吞食。這胃室不見天日,連時辰也不知道,聶人龍忽聽聞自己的肚子咕咕地叫,這才想起,從進入地下墓穴之后,他就一直未曾進食,現下已是饑腸轆轆。
他從懷里掏出“絆腳索”和《云笈七簽》,望著那紅參王直咽口水。但想到這是孫先生夢寐以求之物,況且參王千年難得一棵,若只為了自己果腹,而奪了它成人的造化,實在于心不忍。
聶人龍嘆了口氣,苦笑道:“看來我命該如此,你就自求多福吧。”隨即將“絆腳索”向上一拋,扔回了海饕餮的食道里,叫它自生自滅,黑暗中那參王骨碌碌一轉,便即沒了蹤影。
他心下枯燥,便將《云笈七簽》打開,隨意翻了幾頁,心想:“孫先生說這是云門神醫的遺作,反正我都要死了,看了也無妨?!钡娚厦嬗涊d的全是醫術藥理,頓覺索然無味,匆匆翻閱,驀地眼前一亮,見有一章名為“子午注經”,說的是在不同日子,不同時辰,人體氣血會經過不同的穴位、經脈,倘若按照書中之法,逐日按時,通過把脈便可得知當下的時辰,又名查氣術。
聶人龍苦笑道:“人曉生辰易,知死時難。我如今的狀況必死無疑,能知道自己何時死,豈非也很有趣?”當即依法施為,照那“子午注經”的法子,手搭脈搏,心中默記脈象。
見那《云笈七簽》中云:人體有五行,心屬火,腎屬水,肝屬木,脾屬土,肺屬金。他搭脈辨象,為自己查氣,只覺得自身肺經中氣息澎湃,而肺主氣,五行又屬金,氣動即為風,風即能,金可傳熱導能。肺經當令,恰是人體氣血由靜轉動的過程,故而此時便是寅時。
既已推算出當下的時辰,聶人龍順時逆算,自長生島進入地下墓穴時,正值晨末午初,大概巳時不到。現如今竟是次日的寅時,也就是說,他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過東西了,而這胃室的溫度還在繼續升高,內憂外患,直悶得他心煩意亂,幾近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