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酒千歲
- 崆峒
- 舒穆祿遙
- 3707字
- 2013-06-27 16:14:56
第四十五章酒千歲
李承逸打聽之下,這才知道,原來拼酒節(jié)上喝酒,并非單純只拼誰喝得多,而是要將諸多不同品種的酒混在一起,同時喝下。酒的釀法工藝、原料品種不同,都會使酒質(zhì)大異,因此混酒最容易喝醉,這拼酒之拼,一作比拼酒量,另作拼合酒種,看誰會喝,原含一語雙關(guān)之意。
他不禁想起了聶人龍,那個一口能喝干一面湖、一片海的家伙,如今去了哪里?他若是來參加這拼酒節(jié),說不得,一定能夠奪冠!念及至此,不由得啞然失笑。
第一個上臺喝酒的是個虬髯大漢,自稱“海碗客”,上來就挑了一壇最烈的金陵高粱,整壇酒喝下,面不紅心不跳,甚是得意。王員外笑道:“壯士好酒量,下面就請拼酒吧。”
原來這第一壇酒不需混合,只是用來試探來者酒量的,倘若連第一關(guān)都過不了,剩下的自是不必繼續(xù)了。
“海碗客”大漢抻骨拉筋,圍著那百十來個酒壇瞧了半晌,驀地罵道:“媽的,怎地有許多老子不認(rèn)識的酒!莫非是些旁門左道,濫竽充數(shù)不成?”王員外捻須微笑,笑而不語,他雖文墨稍差,但家財萬貫,在喝酒方面是不肯輸人的,這些美酒來自五湖四海,甚至有西域名產(chǎn),若非趕上拼酒節(jié)和他母親大壽,是決計不會輕易拿出來的。
李季柯對李承逸說道:“那大漢是個外行,連酒類都不熟,也來比這拼酒的勾當(dāng),我瞧他就要大禍臨頭了?!?
李承逸不解道:“喝酒而已,再不濟(jì)無非就是醉倒了,人事不省,又能有什么危險?”
李季柯狡黠一笑,說道:“你往下看就知道了?!?
只見那“海碗客”猶豫再三,在兩壇暗青色的窯壇前駐足,見這兩個酒壇色澤、做工都差不多,想是酒類頗有相同,當(dāng)即躬身抱起,將這兩窯壇酒倒入事先預(yù)備好的空壇中,登時酒香四溢,沁人心腑。
那大漢朗聲大笑,嚷道:“獻(xiàn)丑了!”隨即俯首入壇,竟如飲驢一般喝起酒來。臺下有懂行的知道,他這是屏息而飲,可以調(diào)動脾胃氣息,使酒量大增。
忽聽得一聲悶哼,正是從那飲酒大漢的壇中發(fā)出,只見“海碗客”上身一陣抽搐,竟一頭扎進(jìn)了面前的酒壇中。那酒壇極大,將他半個身子吞沒倒栽,他整個人頓時倒立壇中,僵直不動,濺撒一地香醇。
待王員外的家丁將他從酒壇里拉出,那大漢早已瞳孔張大,雙目充血而亡。臺下眾鎮(zhèn)民卻并無太多唏噓驚異,似是每年都要發(fā)生這樣的事情,有人道:“酒是爹,菜是娘,喝死就比病死強(qiáng)?!?
李承逸不知他為何會突然猝死,詢問李季柯,李季柯笑道:“那人以為酒壇相似,壇中酒就一定品類相同,實在太蠢。他選的兩壇酒,一壇是竹葉青,另一壇卻是龍舌涎。這兩種酒里皆含有驅(qū)蛇的草藥,單喝哪一種都有抗愈蛇毒的奇效,但若兩者混喝,彼此酵釀不同,會刺激酒中藥性,形成毒質(zhì),人喝了豈有不死之理?”
李承逸恍然道:“原來如此。好好的人居然喝酒喝死了,太也不值?!?
李季柯笑道:“行事自大魯莽的人,早晚要出事,就算今天不喝死,說不定明天也要吃飯吃死。”
王員外命人將那大漢抬下,說道:“還有哪位壯士愿意嘗試?”
平安鎮(zhèn)的鎮(zhèn)民久經(jīng)此事,早已見怪不怪,也就對這拼酒節(jié)上喝酒失了熱忱,大都是外鄉(xiāng)人自告奮勇,他們卻以在下面看熱鬧的居多。果然在一眾鎮(zhèn)民的慫恿下,又有幾個外來豪客上臺拼酒。
他們不是酒量欠佳,連第一關(guān)都過不了,就是不懂混合義理,喝傷喝死,吐穢噴血。李季柯見狀,朗聲笑道:“看你們喝酒,可真是費勁,還是讓我來試試吧!”說著一個縱身飛上看臺,徑自朝一只土色圓壇走去。
李少德笑道:“四哥果然還是最愛汾酒,只是不知這土財主的藏酒能否對他心意?!?
只見李季柯單手提起酒壇,輕輕放到嘴邊,手掌微微吐勁,美酒即刻自行從壇口劃了道弧線,流入他嘴中。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這二十斤山西汾酒就被他喝了個精光,咂舌道:“入口綿滑,甜澀共存,隱隱有黃土高坡上,風(fēng)卷狂沙的味道!塵味十足,嘿嘿,算是上等汾酒?!?
不等王員外提醒,他已經(jīng)自行提起兩壇子酒,同時倒入適才喝空的汾酒壇中,這兩種酒被他平行倒下,一注清冽泛黃,色澤如琥珀,一注微微發(fā)白,透出奶香。
李季柯笑道:“大曲配馬奶酒,真是再好不過了!”隨即雙手甩出,兩只空壇落地生風(fēng),竟然不碎,他舉起面前滿溢的酒壇,鼎立而灌,空氣中滿是刺鼻辛辣的混合酒香,那壇中美酒便如長江流水般匯進(jìn)了他的嘴里。
這次他喝的速度竟然比先前還快,眾人未及反應(yīng),一壇混合酒已經(jīng)被他喝干。李季柯面色泛紅,顯是氣血順暢,筋骨增益,一臉欣然之意,朗聲笑道:“六蒸六釀的蒙古馬奶酒,不僅味道甘醇,更有滋補(bǔ)筋骨,活血生精的奇效,與這龍井水、沱江水加秋麥釀制的大曲實有異曲同工之妙!”
王員外眼前一亮,笑道:“閣下果然是酒道高手。”倏又朝兩旁吩咐:“去叫韓先生來?!边^得片刻,便有一名醉漢摸樣的人,腰上系著一個酒葫蘆,跌跌撞撞著踉蹌上臺。
李承逸一看之下,不禁大驚,喃喃道:“怎么是他?”原來這醉漢不是別人,正是當(dāng)時在軒轅宮,以“迷醉八仙”噴瞎了李承逸眼睛的韓遙。
那日天池八怪為保護(hù)主人鳳麟君的周全,與鐘離簫殊死搏斗,結(jié)果折損大半,老大“吞鯨虎”公孫伯當(dāng)率先陣亡,其余人死的死傷的傷,最終活下來的就只“酒千歲”韓遙和“半命書生”楚狂人兩個。
韓遙如今顯然已是王員外門下的食客,因其酒量驚人,專門被用來跟人拼酒。李承逸不明個中緣由,也不知何以金麟殿主的親信,竟會淪落至邊陲小鎮(zhèn)以謀生計。心下生疑,并不急于說破,站在臺下靜觀其變。
韓遙喝了一口葫蘆里的酒,打了個酒嗝,瞇起眼睛笑道:“閣下海量,我自愧不如?!?
李季柯見他氣定神閑,雖然一副醉態(tài),氣息卻兀自穩(wěn)健異常,顯然是身懷武藝,真力不俗之人,當(dāng)下不敢小覷,拱手道:“哪里,哪里。老兄你先把我夸上一番,待會兒再死命勸酒,我想不喝可都不行了?!?
韓遙笑道:“哈哈,你我都是酒道中人,就別說這沒味的話了?!碑?dāng)即將葫蘆放回腰間,抬手抓起兩只酒壇,一壇盛著瀘州春秋窖釀,另一壇酸氣撲鼻,卻是西域佳釀葡萄美酒。
李季柯贊道:“老窖澀,葡萄酸,但兩者混合卻可酸澀相抵,入口清冽生津。但未免少了點絕釀的甘醇濃意。”
韓遙哈哈一笑,驀地右腿一勾,用腳尖挑起一只青鼎酒壇,倏爾雙手高舉,將這三只壇子里的酒,同時倒入口中。那青鼎里裝的是百玉釀,集糯米、小麥、茯苓、人參、枸杞等于一身,乃是酒中濃醇之最。在先前兩者互相調(diào)和、化解酸澀,略顯單薄之余,平添了幾分濃烈香醇。他這般拼酒調(diào)制,不僅是對自己的酒量極為自信,更顯示了對酒理雅識的深厚底蘊(yùn),整個過程不假思索,手到擒來,不愧為酒中千歲。
李季柯不由得暗中驚佩,見韓遙將這三壇酒喝下,兀自喘息平和,毫無異態(tài),心知對方的酒理造詣確在自己之上,當(dāng)即慚然道:“閣下技高一籌,我自愧不如?!闭f著便要躍回臺下。
韓遙冷笑道:“慢著,輸了就想走,當(dāng)這是小孩玩耍么?”頓了一頓,倏爾目光如電,陰惻道:“你是后唐李家的人吧?”
李季柯一怔,頓時警覺,剛要抽出背后的長弓,驀地一股酒氣迎面撲來,韓遙冷不防從口中噴出酒霧狀的暗器——“迷醉八仙”,暗施毒手!
但見一道金光閃上看臺,李承逸心到手到,隨手?jǐn)S出一只雞腿,使那“迷醉八仙”的毒酒全部噴在了雞腿上。原本焦?fàn)N酥嫩的香雞腿,立時變黑發(fā)臭,被毒酒侵蝕。
韓遙一招失手,心下暗驚,驀地反手抽出腰間的葫蘆,疾捏氣訣,由葫蘆口中噴出無數(shù)酒糟釘,毒釘如雨噴薄,臺下不少鎮(zhèn)民登時遭殃,王員外更是還沒明白過來,就已經(jīng)眉心中釘而死。
王宅院內(nèi)立時亂作一團(tuán),鎮(zhèn)民們的慘叫聲此起彼伏。李承逸飛身而立,變“亢金龍”相,天罡正氣充盈全身,神威凜然,無數(shù)幻手摘星般將毒釘斂下,萬手歸一,微凝真力,驀地畫掌拍出,漫天毒釘挾帶天罡正氣,以剛猛無鑄之勢反撲韓遙。
韓遙大驚之色,邊后退邊從口中噴出“迷醉八仙”,那毒釘原是酒糟所化,遇毒酒打濕復(fù)又變回酒糟,惡臭灑落一地。韓遙卻被天罡正氣所傷,震退數(shù)丈,嘴角流出鮮血。他見是李承逸,想起以前暗算過他,不由得驚恐萬分,朝墻外喊道:“柴殿主快救屬下!”
忽聽得一人朗聲笑道:“鳳師兄的部下原來也就這點能耐。”王宅那華麗的院墻應(yīng)聲倒塌,院門也同時被撞開,涌入大量的官兵,眾官兵將整個院子包圍起來,分兩排站好,從中間走出一個中年儒生,正是柴楓。
在他身后還跟著伍福、陸柏青、關(guān)中四大神捕等人。韓遙一見到柴楓,便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喜道:“柴殿主,屬下在這土財主家中潛伏數(shù)日,終于找到他斂不義之財?shù)蔫F證,都在這里了?!闭f罷,從懷里掏出一本賬簿,雙手奉上。
柴楓微微一笑,負(fù)手不動,伍福上前接過了賬簿,翻看幾頁,見確實不假,沖柴楓點了點頭。柴楓笑道:“很好,不愧是天池八怪的二當(dāng)家,辦事果然利落?!?
韓遙拱手道:“那柴殿主是否能放屬下回去了?還有……事先說好的酬勞,哈哈,不給也罷,屬下為冥虎殿做點事情,原也是應(yīng)該的?!?
柴楓從伍福手里拿過一只錦包,里面沉甸甸的裝滿了銀錢,笑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你替我辦事,我絕虧待不了你?!表n遙欣然接過,匆匆告辭后轉(zhuǎn)身便走。
冷不防從背后伸出一條長臂,姬化鶴悄無聲息地扼住了韓遙的脖子,待他反應(yīng)過來時,已經(jīng)被“鐵骨妙竹手”分筋錯骨,脖子被硬生生扭到了頸后,臉朝蒼天胸口貼地,氣絕身亡。
柴楓朗聲道:“王家坐地斂財,欺上瞞稅,其不義之財全部充公!”便有官兵搜到后院廂房,由伍福帶領(lǐng),將大量金銀財寶、名貴字畫全部搬上了官車。柴楓在四大神捕的簇?fù)硐?,來到李承逸等人面前,微笑道:“原來是后唐李家的叛軍們,朝廷的緝拿令在此,你們還有什么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