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伏魔手

燕思飛雙腿踢出，快如燕尾剪雨，正是得了‘箏蠱’輕身的益處，能凡人所不能。腿法中又蘊含了他本身的內功，故而不失力道，快中帶狠，瞬間朝那少年踢出了九腿，將一招“九燕來回”淋漓使出。

那少年暗道：“好快的腿法！”隨即一個側身，左右手相繼豎掌胸前，將燕思飛的攻勢一一撥開，掌法的速度也不遑多讓。

燕思飛心中驚道：“這掌法好怪，像是在施佛禮，出掌卻又如此飛快！仿佛還暗藏了大量的后招。”當即又加快了速度，側身橫踢，完全讓雙腿主導體內全部內力，腿法撲朔迷離，卻又不失章法，快得讓人幾乎看不清楚。

但見少年劍眉佇立，雙掌交替揮出，擋著燕思飛的快腿步步后退，方寸始終不亂，后著層出不窮，他卻只守不攻，不知是為何。

看上去燕思飛已將對方攻的無還手之力，實際上卻是久攻不下，雖然占盡了先機，始終無法一擊制敵。此時他若稍有懈怠，那少年的掌法后發而至，自己便再難保全，燕思飛心下忖道：“此人的武功看起來木訥，毫無威力，卻是后勁綿綿，簡單中藏有無盡變化，他還未曾發力，卻已將我逼到了不得不攻的尷尬境地，當真不能小覷！”

狄英在一旁瞧得奇怪，心道：“思飛的輕身功夫十分了得，最擅長以快打慢，眼看將那人打的節節敗退，卻總感覺棋差一招，就是贏不了！”她看了下四周，并無別的家臣追來，慶幸道：“趁現在跑了，還能多玩一會兒。”忽又想到那少年并不知她和思飛的主仆關系，是為了替她出頭才跟思飛打了起來，自己若是就這么走了，似乎有點說不過去。況且思飛萬一不敵那少年受了傷，她也萬萬不能不管，只好站定原地，只待雙方打的不可開交、刀鈍人乏之時她再上前將兩人分開。

但見燕思飛雙腿騰空，倏爾踏空飛躍，身體如風箏般輕盈飄起，忽左忽右，腿法也變得無章可循起來，居高臨下點踏那少年的上盤。少年提掌上揮，迎向燕思飛來勢，不料這一踢只是佯攻，燕思飛隨風而動，轉向少年側面，順勢出腿踢中了少年的手少陽三焦脈，少年登時感到耳鳴眼花，他心念電轉，想到：“我與‘塞外三鷹怪’那一戰，豈非也受過這樣的凌空一踢？或許用同樣的招數拆解可以奏效！”隨即雙掌上舉，立定下盤，使出一招“羅漢扛鼎”。

燕思飛一招得手，本以為少年完了，不料他竟在受制之后使出這樣一記怪招，那掌力渾厚連綿，他一腳踢在上面就像是踢進了虛空，任憑多大的力道都被悉數化解掉了。燕思飛怒喝道：“這又是何怪招！”隨即變踢為掃，并且借助風勢，一招快似一招直取少年面門。

少年又是連退十余步，“砰”得一聲后背已撞到了戲臺，再也無路可退。眼看燕思飛的快腿到了面前，少年眸中精光掠過，道一聲：“得罪了！”雙手于胸前飛速畫圓，內力源源涌出，倏爾雄渾的一掌帶著佛光擊出，將燕思飛的腿勁全然化解，后勁不竭，振的燕思飛一口血噴出，飛向老遠。

狄英驚呼道：“思飛！”迅速朝著燕思飛落下的方位跑去，卻不及那少年后發先至，已經施展“無量金剛腿”搶先接住了燕思飛，不至讓他落地后傷勢加重。

“精彩，非常精彩！”戲臺后走出一個老者，拍手稱贊。狄英望去，正是先前跟這少年對話之人，只見他半邊臉已經發黑壞死，讓人看了不寒而栗。

老者道：“‘大悲伏魔手’的絕學失傳百年，如今得以現世，沒想到所托之人也是個悲天憫人的傻小子，哈哈！造化弄人，造化弄人。”他對自己的怪臉毫不介懷，兀自笑了一會兒，又問道：“咦？剛才這里還很熱鬧，怎么一下子就剩下咱們四個了？人都到哪去了？”

狄英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道：“這兩位大俠在鬧市中切磋武藝，人家尋常百姓哪肯冒險湊熱鬧？早就散去了。”

老者嘿嘿一笑，又對那少年道：“小老弟，沒想到你身手這么好，走！咱們再喝兩大碗去。今天不醉不歸，誰也不要掃了咱爺倆的興，哈哈哈！”

少年不理會老者，將燕思飛輕輕擱下，見他已經昏迷，內疚道：“怪我出手太重，只是這一路從塞外到中原，遇到的凈是些惡人狂徒，故而出手時也沒了準，唉……我要是懂些療傷術就好了。”

狄英本來想要責罵他一番，但見少年的歉意是發自內心的，十分誠懇，況且是燕思飛先出手，少年為了自己才被迫跟他打將起來，也怪不得他，嘆道：“思飛一直自詡輕功極高，就算打不過別人也能跑，沒想到竟敗在你這稀奇古怪的掌法上。”

少年道：“姑娘，我這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掌法，剛才那位老人家說的對，這是‘大悲伏魔手’……咦？他人到哪里去了？”環顧四周，卻不見了那半邊壞的臉老者。

狄英道：“我不管什么手，總之你要負責把思飛醫好，不然我不放你走！”

少年道：“唉，原來你們兩個認識，怪我多事了……事情因我而起，我一定會把這位燕兄的傷治好，不過在這之前，我還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辦，姑娘你能不能……”

狄英一跺腳，道：“不能！你想跑是不是？先前答應了別人的事，現在又支支吾吾的，虧你還是什么摸手傳人，我呸！”

少年尷尬道：“是大悲伏魔手……”

狄英仍舊不依不饒，一張俏臉在少年面前晃來晃去，陽光照在她臉上像是抹了一層彩霞，更為動人。少年不覺看得癡了，心道：“塞外的‘紅羅魔女’號稱大漠西施，也不及她半分美啊。”忽又覺得拿這么純真的少女跟那魔女比較極為不妥，心中莞爾。

清風徐徐，龍舟再起，遠處的湖面上船槳泛起水花，不久街面上又要熱鬧起來。

少年算了一下時辰，已是申時，說道：“姑娘，真的不能再耽擱了，我一路從塞外走回中原，只為了一件比我性命還要緊的事，你能不能先帶這位燕兄找個地方等我，我答應你，辦完事情一定會去找你。”

狄英剛給燕思飛服了一顆冥教特制的百瘴止血散，道：“好呀，你走吧，你前腳這一走，我便拉著思飛跳湖。”說著便賭氣背起燕思飛，燕思飛雖然瘦小，畢竟是個男子，如今又昏迷不醒，沒有知覺的人都重如鐵石，她剛把人搭在肩上，便一個踉蹌栽了下去。

少年見狀不妙，忙道：“當心！”隨即一把扶住了狄英，又見燕思飛就要掉落，情急之下只好從前面隔著狄英環抱兩人，從而保證兩人都不倒。

那戲臺上的歌女又重新唱了起來，琵琶聲叮叮當當，已有人群重新聚集。

但見戲臺下三個人抱在了一塊，少年心事重重的跟曲夢兒貼面相擁，還有一個男子昏迷不醒，耷拉著腦袋被少年攏住。

狄英珍珠一樣的臉頰泛起一層紅暈，嗔道：“放手啊，你，你這是做什么！”

人們只覺得臺下比臺上還要好看，紛紛起哄，更有甚者嘆這三人關系不一般，要上前來問個究竟。

少年意識到有些失禮，慌忙松開了手，扶著燕思飛對狄英連連道歉。狄英側著臉蛋兒不說話，一張俏臉卻越來越紅。少年背著燕思飛來到一棵龍槐樹下，隨即開始為他運功療傷。

“姑娘，其實我練成大悲伏魔手也只有幾個月的時間，從塞外到中原，一路上摸索著前進，一小半是練功，一多半是實戰，所以心法不太純熟，可能真氣灌入燕兄體內要很久才能見效，你別著急。”少年說著，雙掌中佛光涌現，開始為燕思飛輸送真氣。

狄英心知燕思飛服了百瘴止血散已無大礙，先前只想難為一下少年，不料他竟然真的肯耗費真氣替思飛療傷，心下有些感動，雖然這真氣并沒進入自己體內，卻也隱隱覺得暖流流動。

她不禁問道：“你人真好，咱們素不相識，你竟這么大方，呵！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邊運功邊微笑道：“嘿嘿，說起我的名字，還確實有一番來歷，既不是父母長輩取的，也不是先生高哲贈的。”

狄英挽了一下額前劉海，笑盈盈道：“怎么可能！人哪有自己給自己起名的？再說了，你娘生你的時候，你還是個小娃兒，哪會起名字呀？”

少年道：“哈，實話告訴你吧，我的名字是一個好朋友送的，他叫做聶青麟！我叫岳岱。”

狄英只覺得背后一陣發涼，一張笑臉瞬時凝住了，望著岳岱還在微笑的眼睛，感到喉頭一陣發緊，再難說出話來，耳畔的琵琶聲愈彈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