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3日。星期五。晚上11點13分。

放學回家后，鄧拾叁給陳拾詳細地描述了金毛二流子的特征以及金毛二流子揍他的全經過。

陳拾跟隨鄧拾叁找到了金毛二流子。金毛二流子站在昨天打鄧拾叁的街頭，雙手插兜，抽著煙，目光侵略地打量來往的行人。

鄧拾叁站在金毛二流子面前時，金毛二流子終于注意到了鄧拾叁。

“你們是？”金毛二流子看了看鄧拾叁旁邊的陳拾，摸不著頭腦。

“原來是你啊。”陳拾上揚的嘴角拉下來。

“你們認錯人了吧。”金毛二流子威脅地瞥了一眼鄧拾叁，取出兜里的彈簧刀。“惹我？認識張哥不？”

鄧拾叁狠狠地回瞪一眼。“拾哥，是他。”

一個男孩好奇地駐足圍觀，被父母趕忙拉開。

陳拾扭了扭指關節。

“拾哥？”金毛二流子遞來一支煙。“你就是拾哥啊，久仰大......”

“大，大你個大頭鬼！”陳拾一拳揍向金毛二流子的臉。“你不是老子家里的人，叫我哥？”

金毛二流子捂臉，嘴里的煙掉在地上，揉碎剛剛要遞給陳拾的煙，舉起彈簧刀后退。“刀子不長眼的！”

陳拾沖上去，一把手將金毛二流子撩翻在地，俯視金毛二流子，語氣不善：“起來！”

金毛二流子爬起來。“等我解釋解釋。”

陳拾四處看了看。這個時間段還有少數幾個行人，公共場合打架影響秩序。陳拾拉住金毛二流子的衣領。“走！”

陳拾拉著金毛二流子拐進一個只容得下兩人并肩通行的小巷。

陳拾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金毛二流子怎么打的鄧拾叁，他就怎么打金毛二流子。他的拳頭就像榔頭，他的腳就像石錘。

金毛二流子的身體素質可沒有鄧拾叁使用能力時那么好，他能做的只有抱頭和蜷縮身體兩個動作。

陳拾打到一半，鄧拾叁拉住了陳拾肩膀。

“不打了？”陳拾兇狠的聲音嚇了鄧拾叁一跳。

“不，不。”鄧拾叁指了指巷口。

巷口有一對要通過巷口回家的小情侶。女朋友縮在男朋友懷中。

“你們走。”防止金毛二流子趁機逃跑，陳拾踩在金毛二流子身上。

一對小情侶愣了愣，男朋友把女朋友緊緊摟在懷臂彎里，路過陳拾和金毛二流子，快步離開。

陳拾踩了一下，踢了幾腳。“起來！”

金毛二流子哪敢起來？

陳拾把金毛二流子抓起來，按在墻上，幾拳揍在金毛二流子肚子上，放開金毛二流子。

金毛二流子如同一灘橡皮泥，攤到在地上。

“我錯了。”金毛二流子喘氣，虛弱道，“大哥，我錯了，放過我，行嗎？”

鄧拾叁：“拾哥，算了......”

“呵。你記住了，我是金沙三中高一九班的陳拾。”陳拾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今天放你一馬，長記性，少做些欺負別人的事。”

“嗯嗯。”金毛二流子連連點頭。

“我們走。”陳拾和鄧拾叁走出巷口。

金毛二流子雙臂錘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一口氣咽不下去，憋在心中出不去。“啊啊啊！”金毛二流子掀斯底里。

“憑什么，一個高中生都可以踩在老子頭上！”金毛二流子仰頭喚道。“老子不爽啊！”

金毛二流子耷拉肩膀，頭垂到地上，腦中颶風呼嘯，靈魂卻在最平靜的風暴中央。

金毛二流子一瘸一拐走出小巷，走進一個居民樓，登上樓頂。金毛二流子想到的是用自殺來報復陳拾，他別無它法了。

金毛二流子貼在樓頂的圍墻邊往下看。

松樹頂端的柔軟枝條在金毛二流子左前方隨風招搖，往下延伸能看到柔美不失茂盛的葉叢。小區大院有一張石凳和四張石椅，兩塊培土靠在圍墻邊，種植了綠化的植株。居民樓還有幾家亮著燈，一戶人家中，父親責罵孩子的聲音縈繞耳邊。

冷風刺入每一個毛孔。金毛二流子眼皮聳下來，他不想死了。

金毛二流子靠著樓頂邊緣的圍墻坐下。

“憑什么，他們能睡在床上，我只能居無定所？”金毛二流子抱腿。“憑什么，所有人都瞧不起我。”金毛二流子摸摸褲兜，摸出一張身份證和一百三十七塊錢。身份證上，金毛二流子是個平頭的高中生，穿著高中校服，帶著靦腆的笑容。

“媽的！”金毛二流子吐了一口唾沫。

樓頂。金毛二流子面前的空間開始扭曲。

“嗯？”金毛二流子。

扭曲的空間撕出一條裂縫，裂縫打開黑色的空間。

“臥槽！”金毛二流子靠著墻站起來。

“連自殺的勇氣都沒有。唉。”穿著運動裝的青年128號從裂縫中走出來，站到地面。“自殺的人永遠到不了天堂，要我幫你了結生命嗎？”

“啊啊......”金毛二流子手指向青年男子，雙腳打顫。“這，這是什么高科技？”

裂縫中，隨后走出一個穿著單調，目光呆滯的青年631號。

128號走近，抓上金毛二流子的身體，“蜣螂”能力發動。

金毛二流子像中了定身術，他的腦中充滿恐懼。

128號：“631號，轉載他的記憶。”

631號走到金毛二流子身邊，兩只手一邊放在128號頭頂，另一邊放在金毛二流子頭頂。

記憶回溯。

金毛二流子原名黃述宇，出生于方舟省金義市沙子鎮。俗話說，炎國辣椒看金義，金義辣椒看沙子。黃述宇的父親黃永強正是在沙子鎮種莊稼種辣椒的普通農民。

沙子村家家戶戶種的都是紅辣椒，只有黃永強分出一小塊地種了朝天椒，每次路過朝天椒都會對黃述宇說“要向朝天椒學習，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為了讓黃述宇提早入學，黃永強給黃述宇辦身份證時少報了兩年，黃述宇6歲入學，實際只有4歲。黃述宇個子矮，年紀低，經常受同班和高個子的同學欺負。黃述宇告訴黃永強，黃永強卻打黃述宇的頭：“為什么不像朝天椒一樣，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打不贏他們就在學習上超過他們。”黃述宇聽爸爸的話，考上了鎮上最好的初中。

黃永強對黃述宇管教很嚴。又一次期末考試黃述宇考了班上的第二名，回到家時黃永強正在用絞肉機做糟辣椒，聽說黃述宇只考了第二名，眼睛紅得發燙，臉怒成牛，抓著黃述宇的頭作勢要往絞肉機里灌，最后，抓起一把糟辣椒敷在黃述宇臉上，咆哮著讓黃述宇吃下去。晚上，黃述宇的眼皮疼如刀割。黃永強坐在黃述宇床邊，沒有對黃述宇說安慰的話，反而威脅他要是他的腦水不用在學習上，就真的把黃述宇的腦袋用來拌糟辣椒。黃述宇以為不學習就會死，就真的在學習上用了比其他人苦百倍的功夫。

后來，黃述宇的母親病了，黃永強去打工了。

有一次考試，數學的題目很難，學校只有一個人及格，黃述宇差一分就及格。黃永強得知消息，提著鋼管跑到黃述宇的學校，沖進黃述宇的班級對他一陣抽打。

黃述宇在地獄般的管教下，成功地考上了方舟省最好的高中木泉一中。

考上木泉一中，離家遠了，黃述宇終于可以放飛自我了，他給三年后的自己寫了一封信，他在信上提到他要做的許多“第一次”，親一個女生，去電影院看一場電影，吃一次快餐，逃一次課，去一次網吧。黃述宇把信藏在棉被里面，不讓任何人知道。

事與愿違，黃述宇許多第一次都沒有如愿。

給喜歡的女生發“520”的短信，被黃永強截獲，黃永強來到木泉一中，讓黃述宇當著全校的面磕頭，提親退學。

第一次吃快餐和看電影，是期末考試后黃永強陪黃述宇一起去吃去看的。

第一次逃課和第一次去網吧，黃永強都像率先知道一般......

高三上的寒假，黃永強叫黃述宇別回家過年了，春節要么在學校里過，要么在木泉一中旁邊的江里過。

高三下，黃永強以“學習艱苦才能學得更好”為理由，給黃述宇的生活費越來越少，從一開始的一個月一千到一個月四百，黃述宇咬咬牙堅持過去了，臨近高考最后兩個月，家里干脆連生活費都不給了。黃述宇到處借錢才撐了過去。高考前的兩個月是黃述宇最煎熬的兩個月，父母的漠視使他深受打擊，他不知道為什么一直期望他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父親在這一刻突然變了臉。

黃述宇需要精神的依托，需要一個高考的理由，他想起高一剛入學時寫下的那封信，信上“一定要靠炎國最好的大學”出現在他信念之中。黃述宇找到棉被里的信封，受到了致命的打擊。信封里的信不翼而飛。為什么黃永強能在第一次的關鍵時候阻止黃述宇？一切明了。黃永強偷了黃述宇的“第一次”。

黃述宇放棄了高考，換了一個形象和手機號，開始了“混混之旅”，他要用自己的行為報復黃永強，他要讓黃永強后悔。

然而，黃述宇的父母卻再也沒聯系過他，黃述宇混了兩年，成了現在這番落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