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學(xué)校的公交車有點擠,兩組榻榻米擋在陳拾和葉靈韻中間,但陳拾和葉靈韻互相仍保持著尷尬的位置。葉靈韻的呼氣搔在陳拾胸口。陳拾不舒服。
“你能不能退后一點?”
葉靈韻:“再退后我就挨到別人了。你有點男子氣概不行嗎?”
“小女生家家的,誰對你感興趣。”
葉靈韻把身體往公交車扶手處靠。兩人之間拉開了距離。“這樣總行了吧?!?
陳拾的胸口舒服了很多。
公交車上人聲嘈雜,窗外的商店招牌在陳拾眼中晃過一個又一個。陳拾估摸著到學(xué)校還有多少時間。
“陳拾,你家?guī)卓谌??”葉靈韻問陳拾,為了和陳拾保持距離,她的上半身挨在扶手上,姿勢很奇怪。
陳拾想了想,回答葉靈韻:“十幾口人吧。除了媽媽都是我的兄弟姐妹。”
“這么多?”葉靈韻瞪眼,“你家是怎么過的日子?超生是犯法的,你們家難道沒被罰窮?”
“我們之間沒有血緣關(guān)系。楊柒知道不,那家伙和我是住一起的?!?
“原來這樣?!比~靈韻咬手指,“但是領(lǐng)養(yǎng)最多只能養(yǎng)一個?!?
“我們是互相承認的關(guān)系?!标愂罢f道,“打住打住,我和你解釋不清楚?!?
公交車到站。陳拾和葉靈韻下了車,把榻榻米帶到高一九班位于操場的休息站。
葉靈韻在生活委員唐金秋處報銷了買榻榻米的錢。
小灰也在高一九班的休息站,她正坐在休息站的桌子旁學(xué)漢字。教小灰寫字的是一個陳拾不認識的矮瘦男生。
陳拾走過去看看小灰寫的是什么。小灰見到陳拾,站起身來跑到陳拾身邊,她拉著陳拾的衣服抬頭對陳拾笑。
教小灰寫字的矮瘦男生也走過來。
“你好,陳拾?!卑菽猩晕医榻B,“我是高一十一班的田軍?!?
“你剛剛在教小灰寫字嗎?”
“啊,是的?!?
“謝謝,小灰她沒麻煩你吧。”
田軍:“沒有,小灰很乖,很聰明。”
陳拾走過去拿起小灰的田字格本。小灰的字越來越正規(guī),看來她沒少努力。田字本旁邊放著上次陳拾給小灰買的字典。
小灰走過來,她希望陳拾夸獎她,她雙手在胸前握緊成拳。
陳拾的手如約而至地放在了小灰的頭頂。雖然陳拾的嘴角和以前一樣自然上揚,但他的表情凝重,眉毛也皺成兩條斜線。
“怎么了?”田兵看陳拾的表情覺得不對勁。
陳拾的手離開小灰的頭頂,拿起桌面上的字典,對比字典和田格本上的字。
陳拾:“小灰,你是在抄字典嗎?”
小灰捏緊的手放下了,她猶豫,但她還是誠實地點頭。
“你懂這些字的意思嗎?”
田兵對陳拾說:“我剛剛教她寫字的時候順便給她講了字義?!?
“那她以前寫的字呢?光抄是沒用的?!标愂皩χ』艺f的這句話。
小灰低下頭。
陳拾又對田兵說:“謝謝你教小灰認字。”
“小事情,不用謝。”田兵說罷,離開高一九班的休息站。
陳拾把字典和田格本放回原位,他坐到小灰剛剛坐的椅子。
“小灰,來坐?!?
小灰坐在陳拾腿上。
陳拾抓一下小灰的馬尾辮,教育她:“字的解釋你都不能全看懂,這樣認字是毫無效果的。”
小灰點點頭。
陳拾拿出鄧拾叁的手機,打開手機里的網(wǎng)購軟件,登上自己的網(wǎng)購賬號,搜索“兒童讀物”。手機屏幕上出現(xiàn)一排商品清單。
小灰眼瞧手機,發(fā)現(xiàn)陳拾要給她買書后,抬頭看陳拾。
“我真不稱職,都沒好好想想該怎么讓你識字。”陳拾捏了捏小灰臉上的肉?!肮饪孔值洌院髮W(xué)成書呆子了怎么辦?”
“你看你喜歡哪本書的封面,我就買哪本?!?
小灰滑動手機屏幕。她知道數(shù)字比較小的比較便宜所以她的目光都停留在便宜的書上。
“你看上哪本書直接選就是,我不差這點錢。”
盡管陳拾這么說,但小灰還是選了一套四本只要23元的童話故事集。
陳拾把小灰選的書加入購物車,對小灰說:“23元我才不滿意呢?!?
陳拾隨手把一套三十六冊80元的“小學(xué)一年級標準讀物”加入購物車。
“你看,三十六本只要80元,是不是比你四本23元便宜很多。”陳拾說著,付款了購物車里的兩樣商品。
小灰撅起嘴巴,眼睛濕潤了。
陳拾要刮掉小灰的眼淚。小灰拍掉陳拾的手,跳到地上。
小灰賭氣地對視陳拾,眼淚忍不住地掉了她就用袖子擦掉。
“哎,小灰?”陳拾伸出手。“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做得不對?”
小灰不停搖頭,頭上的馬尾一甩一甩。
陳拾走向小灰。小灰退了一步,然后以很快的速度跑開了。陳拾企圖追過去,跑了幾步就停下了,他坐回剛剛的位置,把鄧拾叁的手機握在手上,又把手機放回衣兜,撓撓頭,手托腮靠在桌子上,看著來往的人群。
“郁悶?zāi)??”班長梁成功走過來,“班上就你一個苦瓜臉?!?
走在梁成功身旁的是生活委員唐金秋,校運會開幕式快到了,剛剛他們兩人組織班上的同學(xué)到操場集合,順便商量了一些校運會事宜。
“你說女生為什么會突然翻臉?”
“女人心,海底針?!绷撼晒β柤?,“你問問唐金秋唄,小女生比大男人更懂這些?!?
陳拾的目光投向唐金秋。
唐金秋推推眼鏡,自豪地說:“我對男生更有研究。”
金沙三中的學(xué)生如同從風箱里漏出的谷粒一樣從教學(xué)樓里冒出來。各班的班主任也來到了操場。梁成功開始組織高一九班的學(xué)生排隊,按由矮到高的順序,男女各一排。
陳拾的身高在班上的男生中不高不矮,排在了隊伍中間。張偉名的身高和陳拾一樣,排在陳拾前面。覃月輕的身高在女生里算比較高的那種,排在隊伍末尾一截。
各班的班主任都站在了對應(yīng)班級的隊首,各班的人數(shù)點清。校領(lǐng)導(dǎo)都已在升旗臺下就位。
校運會開幕式正式進行。
校長的宣詞激情洋溢。臺下的同學(xué)都等得有些不耐煩,做著各種小動作。
陳拾身前的張偉名看似東張西望,實則注意力全在“不經(jīng)意瞥到”的覃月輕身上。
陳拾對張偉名說:“喂,你要看直接看唄,她這么漂亮看著養(yǎng)眼不是嗎?”
張偉名的上身往后靠過來,小聲對陳拾說:“小聲點?!?
陳拾小聲說:“你正大光明點嘛,像我一樣。”陳拾轉(zhuǎn)頭看向覃月輕。
覃月輕撇掉已經(jīng)削好的鉛筆碳芯頭,重新削起鉛筆。感應(yīng)到陳拾直勾勾地看著她,她也抬頭面對陳拾。
高一九班的幾個同學(xué)以為覃月輕和陳拾在眉目傳情,在陳拾和覃月輕之間看過來看過去。
“覃月輕真漂亮啊?!标愂肮室庹f道,他要讓張偉名聽到,“彎彎細細的眉毛,楊桃一樣的嘴唇,玉石一樣的臉頰,飄順的長直黑發(fā)。更不用說她的身材了,她是翱翔碧藍海洋上的海鷗,是穿梭城市間的黑貓?!?
張偉名一個勁地傻笑。
覃月輕被陳拾盯久了,收回美工刀和鉛筆,拿出手機給陳拾發(fā)了一條短信。
陳拾回頭,把視線留在覃月輕的短信上。
覃月輕:“你剛剛在說什么?”
陳拾回復(fù):“夸你漂亮。”
張偉名聽到陳拾的短信聲,他湊過頭來想看短信內(nèi)容。陳拾躲閃,不讓他看。
“誰的短信?”張偉名問。
“覃月輕?!?
“她給你說了什么?”
“秘密?!标愂耙荒樕衩亍?
張偉名沒趣,回過頭。
覃月輕又發(fā)一條短信:“中午一起吃飯?”
陳拾:“好啊,中午放學(xué)后我們在哪兒集合?你發(fā)個位置給我?!?
覃月輕:“中午十二點半,學(xué)校那棵柚子樹下?!?
陳拾在電話簿里找到張偉名的電話號碼“187856326521”,然后給覃月輕發(fā)短信道:
“我的這個手機沒電了,你把位置發(fā)給我另一個手機吧,我怕記不住。187856326521。”
陳拾發(fā)完,清空了手機里所有短信。
過一會兒,張偉名的手機響起短信鈴聲。
張偉名看過短信,問陳拾:“你是不是給誰講了我的手機號碼?”
“講了?!?
“誰?”
“你猜?!标愂暗淖旖歉吒邠P起。
“你就講嘛?!?
“你猜。”
張偉名的內(nèi)心貓抓癢一樣難受,他不偷偷摸摸看覃月輕了。他偶爾看覃月輕,眼神曖昧,在他眼中覃月輕做什么都是因為他。
陳拾最初沒怎么不對,但看到張偉名走火入魔的狀態(tài)后心里開始慚愧。陳拾頭上冒出一些細汗,他覺得他這次開玩笑開得太過了。
其實,陳拾只想在覃月輕的臉上看到慌亂的表情。
陳拾對張偉名說:“我和覃月輕從小長到大,雖然覃月輕很少笑,也很少哭,但我確實看到她笑過,也看到她哭過。”
張偉名側(cè)耳。
“覃月輕什么都好,就是那雙眼睛,永遠冷靜,讓人發(fā)寒?!?
覃月輕的眼睛是萬年不化的寒冰,她在無論處于何種危機都絕不會出現(xiàn)任何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