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大漢聞言,齊齊側目,見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公子哥兒。雖一臉不耐,但見那公子哥兒一身華服,舉止不乏,想來是有錢人家的主兒。是以便松開了攥緊的拳頭。
沈玉棠瞄到了一線生機,趕忙湊上來跟杜流芳討好,“這位小哥,我爹真是禮部尚書啊!你要是能幫我將這銀子給墊付了,等回了府,小女兒一定加以十倍的還給你!”沈玉棠雖然性子野了些,可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也被嚇得六神無主。這會兒只希望有個人能救她出水火之中。
杜流芳緩緩站起身來,裊裊娜娜地朝沈玉棠這邊靠近。手中折扇大開,淡淡一笑,雖是笑著,但一雙美目卻深邃猶如皓月,透不出半點兒的情緒。“我說二位,這位小姐畢竟是女子,怎可動粗,實在是毫無君子風范啊!”杜流芳幽幽一嘆。
剛才那掌柜又冒了頭,“這位公子,實在這女子失禮在先,也怪不得我們無禮了。大家也都瞧見了,這女子吃了我們店里這么多東西,結果卻又不給錢,這是不擺明要吃霸王餐?”
“這位小姐剛才已經說了,她既是沈府的人,又豈會少你銀子?如若不然,你放她回去取銀子也不是不可?”
掌柜露出一副苦大仇深模樣,像是看慣了世人百態般說著:“這樣的把戲老夫又不是頭一次遇見,放他去取銀子,可是最后連人毛都瞧不見!這位公子,你是沒在外面混過,自然不知道這里頭有很多騙子渾水摸魚,想要蒙混過關。”
沈玉棠見這會兒有人幫她說話,膽子也變得大些。“本小姐可是堂堂正正沈府千金,豈會訛你這一頓飯錢?如若不然,你將我帶去沈府,一問便知!”
酒家掌柜可沒有忘記剛才這女娃想要逃跑的一幕,在這屋子里尚且如此滑脫,若是到了街上,這人來人往的,指不定就給她找機會溜了!趕緊拒絕道:“這可不行,萬一你中途溜了,老夫找誰去要這銀子?”
沈玉棠還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糾結的事情,這也不是那也不是,究竟怎么才是!她簡直要被這掌柜的魚木腦袋給氣死了!
正在這時,杜流芳又開口說話,“區區幾十兩銀子,掌柜何必如此為難這位女子?若水,去取銀子與這掌柜便是。”反正是從沈玉棠那里順來的錢,白白得了一個人情,何樂而不為?
沈玉棠正是焦急萬分,乍然聽見杜流芳如此說來,愁眉苦臉頓時演變為樂不可支。對著杜流芳點頭哈腰,“這位小哥兒,真是謝謝你替我解圍。玉棠真是感激不盡!”剛才的為難因為眼前這小哥兒的一句話便化解了,沈玉棠一下子輕松下來。對著仍舊緊緊捉著她胳膊的兩個大漢毫不客氣地吼道:“聽到沒有,還不快將我松開!”
掌柜見銀子有著落了,也不再多為難沈玉棠,擺了擺手,“還不快松開!”
那兩人得了吩咐,自然照辦。松手之后,便立刻閃進了內堂,身手之快,令人咋舌。屋中的食客也終于曉得這里為什么很少人吃霸王餐了。
危機化解了,沈玉棠對面前這位小哥感激不已,見他眉目清秀,相貌出眾,一時又多了幾分好感。“這位小哥,真是多謝你了,如若不是你,指不定本小姐就被這群王八蛋給生吞活剝了呢!”一想起這群勢利的家伙,她的厭惡程度直接上升到以王八蛋形容。忽然她又想起這位小哥相貌堂堂,想必是讀書之人,自己這一番粗俗之話落進他的耳朵里,會不會被對方鄙視?沈玉棠有些忐忑,她可不希望在這容貌不俗的恩人心中自己是個粗鄙不堪之人。
“呵呵,我的意思是,這群人實在太可惡了,怎么能夠那樣對待女子?”沈玉棠壓低了聲音,原本響亮的聲音變成了嬌滴滴的低吟,那膚若凝脂的臉蛋兒上飛上一抹紅霞。
“無妨,出門在外,能幫就幫吧。”杜流芳幽幽又是一嘆。
沈玉棠天生自來熟,忙不迭地自我介紹著,“我叫沈玉棠,禮部尚書沈海是我爹,家住東街,你呢?”杜流芳注意到,沈玉棠笑起來的時候,會露出兩個尖尖的小虎牙。但是瞧起來卻絲毫沒有破壞掉她的美感,反而添了幾許俏皮。這樣的女子,很容易就讓人心生快樂之感。
杜流芳意識到自己這會兒扮的是個男子,遂抱拳作偮,朗聲道:“在下杜芳,京城人士。沈小姐有禮。”
沈玉棠眼前一亮,“原來小哥也是京城人士,可是巧了!”面前這男子瞧起來不過十四來歲,舉止有度,衣著鮮亮,更是顯得那張色若梨花的臉如廣庭玉樹。沈玉棠的心微微一顫,臉上爬上了不自然的紅暈。
出了酒家,杜流芳一行人等與沈玉棠告辭,剛走了兩步,便見沈玉棠追了上來,“這位小哥兒,我要上哪兒去尋你啊?”這樣的人物,就此別過實在可惜。沈玉棠天生愛玩,又見這男子不是壞人,況且剛才他還幫過她,于情于理,她都應該籌備一桌好宴,好好答謝的。
“沈小姐客氣了,芳只要知道你住在哪兒就成了,告辭。”杜流芳現下可編不出一個歇腳的地兒來,索性就這樣說了一句,領了一干丫鬟就匆匆朝云水間而去。
賀家小姐不知何時已經離開,只剩下杜云逸一個人憑欄而望,眺望著街頭的人來人往。杜流芳躡手躡腳過去,在杜云逸身旁停下,然后猛地一拍杜云逸的肩膀,“哥哥!”
杜云逸被嚇了一跳,回過頭一瞧,原來是三妹。一想起剛才她的任意妄為,杜云逸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不過最后全都化為了關心地一問,“你用過膳沒有,要不要讓廚房給你準備些吃的?”
杜流芳在杜云逸面前也不用顧慮許多,搖了搖頭,直徑坐在木椅上,一臉笑意地問著:“怎么樣,郎情妾意,有沒有擦出火花啊?”
杜云逸被杜流芳這番話激得臉都紅了,他一個大男人尚且說不出這番話,何況三妹一個小丫頭。“小丫頭片子,凈說這些有的沒的,這八字都還沒一撇呢。”那賀錦心是賀府唯一的女兒,自然不想讓她早早嫁過來。那婚期可是定在一年之后啊!再說這一年,誰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的變數?杜云逸一臉的擔憂。
杜流芳不以為意,有得盼總比沒有好,“這婚期都定下了,莫非賀姐姐還能跑掉不成?哥哥就莫再操心了。大夫人這邊,想來她也掀不起什么風浪了。一年過后,你就等著做新郎官吧。”那賀府只有賀姐姐一個女兒,舍不得是自然的。他們也只有體諒這老人的一顆愛女之心。
杜云逸深深望了杜流芳一眼,彼時他才曉得原本一直被他當做小孩兒看的三妹,實際為了他的幸福做出了多少的努力。若是不感動,那是不可能的。自從知道了大夫人詭計多端,心狠手辣,杜云逸便覺得她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噎氣的人。或許經過一段時間的蟄伏,她會爆發出更強大的反攻。杜云逸眼中的憂慮一絲也沒有放松過。
杜流芳察言觀色,“好了,這么久以來,你妹妹我都能化險為夷,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船到墻頭自然直,不會有事兒的。”杜流芳好生安慰著。她并不想哥哥為她擔心,況且如今大夫人想要在她眼皮子底下耍花招,最后只有她自己吃虧的份兒。
瞧著杜流芳一張俏臉毫無懼意,眸色深沉,杜云逸心頭微微一松。雖說繼母不停地找三妹麻煩,但是每次都是繼母倒打一耙、賠了夫人又折兵。這內宅的爭斗他是門外漢,只怕若是沒有三妹在,他早已中了繼母的奸計,而此時,自己也早已身敗名裂了。杜云逸的眉頭微微一凝。明明流芳是他的妹妹,可是他這個做哥哥卻還要妹妹來保護,他這個做哥哥的還真是窩囊啊!
“放心吧,她若再敢滋生事端,我絕不會讓她好過!”杜流芳眼中蹦出一抹冷冽如寒泉的冷光,恍若刀光一閃。只怕她會更快送她去下地獄,不過在此之前,她一定要讓她受盡人世間的折磨而死。
杜云逸瞧著杜流芳眼中乍然泛起的冷光,他不由得肅然起來。三妹小小年紀就懂得保護自己,真是難為她了。“三妹,不管怎樣,哥哥只希望你能毫發無損。若是有半點兒的損傷,都是哥哥沒有照顧好你。”如若自己夠強大,是不是就能將大夫人繩之以法,三妹也不用冒險,次次與大夫人斗智斗勇了呢?
“哥哥你就別多想了,生命多可貴啊,我可不想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或許是因為自己重生回來就是一心為了報仇吧,杜流芳一開始便是豁出命地想將大夫人掰倒。可是如今她才明白,生命才是一切之根本,若是沒了生命,不僅不能替母親替自己報仇,更是讓疼她愛她的人傷心絕望。“況且,身邊有錦繡、錦慧保護我,她們倆武功高強,大夫人根本就不敢輕舉妄動!”杜流芳輕輕一笑,一副小女兒家姿態。
杜云逸疑惑地朝那黑面女子遞過一眼,見她身材結實,心中提劍,一雙美眸卻蘊著讓人感到有些發毛的涼意,一看就是練家子。看來倒是自己杞人憂天了。杜云逸重重一嘆,“原來三妹早已有了萬全之策,倒是哥哥瞎操心了。”
“所以,跟咱們的母親報仇,指日可待!”她不僅要讓大夫人去見閻王,更是要將她的支柱、心頭的依靠通通打碎。讓她萬念俱灰、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