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覺又摸著木魚的肚子說道:“孩兒啊,忘了剛才你太爺爺說的那倆字,太爺爺把油當茶喝了,嘴打滑兒了,說出溜了。”
璇奢臣看著沒大沒小的袁覺,十分氣結。
璇奢臣輕吐了一口氣,他不能繼續讓袁覺攪和,說道:“你為什么不能接替我統領鬼族?你不是小孩兒了。”
袁覺嬉皮笑臉地說道:“爺爺,你為什么一定要讓我接管鬼族呢?你身康體健的。”
璇奢臣咬了一下后槽牙說道:“你是要等到我癱倒在床上,你才來接管鬼族?”
袁覺嘿嘿直笑說道:“讓你說的我好像多紈绔,多滾蛋似的,我有那么不孝嗎?這么著,咱們來個雙簧,你還當你的鬼帝,有什么事的話就交給我來辦。”
璇奢臣皺著眉說道:“我坐在前面當傀儡,你在后面統治,這么麻煩干嘛?你這不畫蛇添足嗎。”
袁覺說道:“你哪兒是傀儡,你是鬼族的定海神針。我這不是畫蛇添足,你說你不就是嫌累,不想在當這個鬼帝嗎?我又實在不想當這個鬼帝,我不是嫌累,我是不想萬眾矚目,還要說一些假大空的話,規矩還那么多,坐臥行走都要注意儀表儀態。”
袁覺忽然拍了拍璇奢臣挺直的后背說道:“爺爺,你脊柱骨是不是已經是一根棍兒了,都不會打彎了吧?”
璇奢臣啪的一下打開袁覺的爪子說道:“你早晚也得坐在這個位置上,逃的了一時逃不了一世。”
袁覺笑著說道:“我才不坐那個位置呢,我就在幕后主持大局。等你重孫子長大了,讓他去坐。”
璇奢臣太了解自己的這個孫兒了,他不想做的事是強迫不了的,是個軟硬不吃的主兒。幸好袁覺總算娶妻生子了,鬼族已經后繼有人了,袁覺愛干嘛干嘛吧。但也不能讓他太舒服了,璇奢臣的孫兒可不能是個草包,這鬼族的大小事務早該讓袁覺上手了。
璇奢臣說道:“好,就按照你說的。”
璇奢臣看了木魚一眼說道:“不過我的重孫兒出生以后要讓我來教養。”
木魚還沒說話,袁覺嘟囔著說道:“得了吧,你教養?那我兒子就得是個廢物點心。我都讓你給養廢了,你還要把我的兒子也養廢了?”
璇奢臣怒氣飆升,他猛地站了起來,他忘了自己受傷的腳趾頭,剛站起來就又一臉扭曲的跌坐回到椅子上。
璇奢臣指著袁覺說道:“你個臭小子,我現在后悔養你了,我應該直接把你掐死,省著你把我氣死。”
木魚伸腳踢了一下袁覺說道:“你閉嘴吧。”
袁覺說道:“你不知道我爺爺有多慣孩子,我小時候簡直是無法無天,他一點兒都不管教我。”
木魚說道:“老爺子不是不管教你,是不舍得,是心疼你。你無父無母,所以就將自己的所有寵愛加倍給你,以至于到了溺愛。他看不得你不高興,看不得你委屈。”
璇奢臣低著頭沒說話。
袁覺嘟囔著說道:“那還讓我一次次地跪著求。”
木魚笑了一下說道:“那是因為我險些屠盡你們鬼族先祖,而你爺爺是親歷者。若換做是你,你也不會同意,也會暴跳如雷。這與誰對誰錯無關,只因那都是與他一起生活過的血脈親人。”
璇奢臣抬起頭看著木魚,眼神中滿是不敢置信,他沒想到木魚會如此透徹,如此善解。
璇奢臣知道木魚絕不會為了討好他才說那些話的,因為木魚能陪著袁覺一起來鬼族見他就已經是最大的妥協,木魚為了袁覺已經做了最大討好了。璇奢臣也看的出,木魚是真心對袁覺,以木魚的身份,她完全可以目空一切,沒人能入她的眼,她不把一切踩在腳下就已經是大度慈悲了。她不需要討好誰,但她陪著袁覺來到鬼族,來見自己說明袁覺對她很是重要,為了袁覺木魚可以妥協,可以放低姿態。
璇奢臣一直都不想承認曾經鬼族參與的那場浩劫是自己作死,他承認因為死的都是自己的血脈親人,他只記得恨,忘了過錯。他們將木魚視為仇人,而他們何嘗不是木魚的仇人,主要的還是他們先去惹的木魚,自己還在這兒拿著勁兒,虧心啊。
如果剛才他還是因為自己孫兒,自己的重孫兒而不得不認下這個孫媳婦,那他現在就完全是從心里認可這個孫媳婦。
璇奢臣釋然地嘆了一口氣,忽然笑了起來,爽朗的笑聲響徹在書房。
袁覺被璇奢臣的笑聲嚇了一跳,這是受了啥刺激了?他趕緊捂住自己媳婦的耳朵,木魚不耐煩地扒拉開袁覺的手。
袁覺又捂住她的耳朵說道:“乖,聲兒太大了,小心震疼耳朵。”
璇奢臣笑完了,眼里還帶著笑意看向木魚說道:“其實,我并不是真的恨你,我只是氣,氣你的強大,氣自己的無能無力。你說的對,就是因為被你打的太慘了,就是知道打不過你才生氣,越來越氣。最重要的是怕你,非常恐懼,異常恐懼。”
木魚笑了一下說道:“我現在怕你了,你只要不同意我和袁覺,袁覺就會一直難過,就會一直有心結。”
袁覺感動的欲哭,他探身去摟木魚,木魚嘶的一聲推開袁覺的臉,木魚站起身,伸開手,手里呈現出一朵手掌大小的白色蓮花,蓮花慢慢開放,數個光珠漂于蓮間。
袁覺歪著頭看著,璇奢臣也好奇地盯著。
木魚將蓮花遞到璇奢臣面前說道:“這是你們鬼族先祖的魂靈,有幾位被我的刀斬殺的就沒救了,這些是我從鎖引圖里找出來的,找出來了是找出來了,就是吧,有點兒副作用,他(她)們可能有點兒缺心眼兒了。”
璇奢臣的情緒隨著木魚的話上下起伏,喜憂交換,木魚的最后一句話讓璇奢臣蒙圈加愣怔,他一臉疑問地看著木魚。
袁覺在一邊說道:“你的意思是,我們鬼族有幸存活下來的先祖們都集體變傻子了?”
木魚打了一個響指說道:“一看你就不傻,答對了。”
木魚把蓮花往璇奢臣手里一塞說道:“捧好了,都是你的祖宗。”
璇奢臣一個頭兩個大,他現在說不出話,他連思維都斷片了。璇奢臣雙手捧著蓮花,看著在其中上下浮動的光珠,耳朵里就重復循環播放著“傻子”倆字。
木魚怕袁覺的這個剛同意他(她)們兩個婚事的爺爺受刺激。
她笑了一下說道:“你也別太悲觀,他(她)們輪回轉世個千八百回的也許能從缺心眼兒進化到二百五。”
袁覺嘴角一抽說道:“有區別嗎?”
在被璇奢臣一腳一個踢出門之前,趕緊一個公主抱把自己媳婦兒抱起來溜之大吉。
袁覺將木魚放到卷兒的背上,木魚坐穩。
木魚低著頭看著袁覺,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是不是把事情搞砸了?”
袁覺抬著頭看見木魚表情里帶著一絲委屈的模樣,心里一軟。
他握住木魚的手放在嘴巴上親了一下說道:“沒有,我媳婦想的這么周到,我爺爺高興的都說不出話了。”
木魚用腳踢了袁覺一下說道:“你的良心正掐著你的脖子呢,你不窒息嗎?”
袁覺噗嗤一下笑了,說道:“有媳婦要啥良心。”
木魚說道:“我要是生一個你這樣的兒子,我親手給他吊房梁上。”
袁覺輕輕一躍坐到羊背上,說道:“你夠狠的。”
袁覺和畫亦,離塵子坐在桌邊喝著離塵子從老鬼那里偷來的美酒,就著畫亦從農谷拿來的菜肴,這就是男人們美滋滋的事。本來鐵磨也想來,被媳婦一個眼神就扼殺了。
離塵子品了一口酒說道:“你們覺不覺的這酒有些烈?”
畫亦說道:“你拿的時候沒看嗎?”
離塵子說道:“老鬼從來不釀烈酒,每次拿都是隨手拿的,這次的酒怎么感覺這么烈呢。”
袁覺說道:“你們兩個怎么好意思管偷稱做拿呢?”
離塵子一把奪過袁覺手里的酒杯說道:“你什么時候變成正人君子了?”
袁覺甩甩撒在手上的酒說道:“不是正人君子就不能疑惑一下?”
離塵子把酒杯還給袁覺說道:“別在這兒假模假式的裝,這里不留正人君子,真的假的都不要。”
袁覺說道:“你怎么管的那么寬呢?正人君子惹著你了?只許你這種不要臉的物種在這里浪,要點兒臉的就都得滾。要是按你的規矩,這谷里也就剩你一人兒。”
離塵子說道:“你要臉?你敢把自己歸到要臉的那一堆兒里就是最大的不要臉。”
畫亦邊細抿著酒邊看著那兩個不要臉的爭論。
畫亦說道:“你們還真是好兄弟,性格相投,連你們的名字都那么和諧。”
離塵子問道:“我倆的名字怎么就和諧了?”
畫亦說道:“木魚說你倆的名字,一個是和尚名,一個是道士名。”
離塵子笑著說道:“還真是,給你一個木魚兒,給我一個拂塵,咱倆就能去禍害天地了。”
袁覺說道:“沒這兩樣東西,咱們也能禍害天地。”
這倆禍害正在嘻嘻哈哈地調侃著如何禍天害地,午睡的木魚像只企鵝似得晃悠著走出來,坐在袁覺身邊拿起袁覺面前的斟滿酒的酒杯,一口就悶了進去。
木魚喝完大贊道:“好酒!”
在座的三人都驚了,木魚這個大肚企鵝什么時候過來的?他們怎么一點兒都沒感覺到,而且一個孕婦拿起烈酒就喝。
木魚抄起桌上的酒瓶就要往嘴里灌,袁覺從震驚中緩過神來,眼疾手快地把酒壺奪過來。
木魚舔舔嘴唇說道:“這么好的酒都不叫我,你們組團吃獨食。”
袁覺說道:“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孕婦?你竟然敢喝酒?”
挨著木魚的畫亦感緊把自己的酒杯和白瓷酒瓶都推到離塵子的面前,他怕一個不注意讓木魚劃拉過去。離塵子也趕緊用袍袖將酒杯和酒瓶都擋起來。
木魚看到自己沒有了奪酒的機會,一臉不忿地拿起盤子里的嫩烤小牛肉大口的吃了起來。
袁覺雖然氣,但看著木魚像幾天沒吃飯似的,還是把菜都推到木魚的面前,甚至拿筷子夾菜喂木魚。
畫亦敲敲桌子,木魚抬頭看畫亦。
畫亦問道:“你知不知道你不能喝酒?”
木魚把嘴里的肉咽下去說道:“我什么時候喝酒了?你別睜著眼說瞎話。”
畫亦心里一驚,他眼神復雜地看著木魚。
離塵子說道:“咱們仨都瞎了?畫畫快看看我的眼睛,是不是瞳孔散了?我忽然怎么感覺疼了呢。”
畫亦抬手推開離塵子伸過來的臉說道:“瞳孔散了,你就死透了。”
木魚轉頭看著袁覺,皺著眉問道:“我喝酒了?”
袁覺問道:“你真不記得了?你是不是忘的太快了?”
木魚忽然就覺得嘴里的肉都不香了。
離塵子將滿是酒的酒杯悄悄推到木魚的面前說道:“你剛才喝酒的那架勢和酒鬼一樣,要不你再嘗一口,找找感覺?”
畫亦一巴掌抽在離塵子的欠手上,袁覺迅速一伸手捂住酒杯。
木魚表情哀傷地看著袁覺,袁覺可受不了木魚的這個表情,他心疼地想抱抱木魚。木魚忽然繃直身體,痛苦地昂起頭,喉嚨里發出難耐的聲音,雙手死死地抓著桌邊。袁覺一陣慌亂,他撲過去抱住木魚。
木魚一聲嘶吼:“滾開!”
袁覺被震出數米遠,跌落在花叢中。畫亦和離塵子也被木魚的靈力震出去跌落在地。
袁覺剛想站起來,忽然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像要被撕裂了一般,身體里有一股靈力拼命地四處沖撞著想沖出身體,袁覺感覺自己的血液如煮沸的水,身體要炸開了一樣。袁覺抬頭看著木魚在那里痛苦地掙扎,他知道木魚是在和濁靈抗爭,他焚心般的疼,他想替木魚承受痛苦,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連站都站不起來,他忽然發現自己是如此的沒用,如此的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