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衣襦裙的美人兒躺在樹下，酣睡了一般，身下艷紅鋪開如毯子，竟叫人不忍心打擾這副美景了。

容玉得知后，怔愣半晌，笑如三春之桃。只眼眶不斷滾出眼淚兒來。

他大笑道：“給孤取酒來，孤今兒個與梓潼吃個痛快。”

蘇監兒依言拿來了。

容玉卻道：“不夠，不夠。單吃這些，怎醉得了人心呢？再去取。”

蘇監兒又取來兩壇子，勸道：“陛下，這酒勁兒大，還是少吃些……。”

容玉提起一壇，笑道：

“你拎著別的。孤去鳳宸殿、琉璃軒。她遠得很，離這兒遠，離孤遠。這路上黑，好生看著路。縱摔了自個兒，也莫傷了酒。”

……

這一連串子的事兒發生，容玉所有情緒盡化杯酒吞入腹中。

猶靠在樹下，沉默不語。

蘇監兒道：“陛下，天兒寒，回去罷。”

容玉瞧他一眼，倏然笑道：“這次便罷了，樹下歇一宿也未嘗不可。你回罷，孤自個兒……嘗嘗這醉。”

蘇監兒豈敢回去，徑自躲開，不在容玉跟前兒礙眼了。

容玉又吃一口酒，辛辣入喉，溫咸沾唇。

散了。

都散了。

最后，都散了。

沒得保，沒得留。

……

大雍宸帝以六年平定天下，四海歸心。

直至華發，他以一生為大雍鑄造千古基業。

然，大雍宸帝沒有子嗣，無人知曉原因。只后人偶然從野史記載中得知，宸帝曾畫滿一屋子畫像，畫中女子皆為一人。

有人猜度是宸帝那個一早死了的皇后，亦有人猜度是宸帝看上的哪家貴女。

可再猜又如何，風已吹了千年，該剝落的記憶總會褪色的。

可當時的淚兒啊，已散了個干凈。興許化為一滴湖水兒，便潤澤了大地了。

……

九重天闕，寒蒙宮內。

須發花白的老仙人漂浮于虛空，瞧著苦池內的狼狽少年，皺眉道：“你仙骨奇佳，何苦為了一小仙兒送命兒？逼出苦池來，你還想活著出去？”

不悟略略抬眸，笑道：“甘之如飴。”

老仙人吹胡子瞪眼，道：“…小兒執迷不悟！”

不悟睫羽微垂，將欲按下胸膛中的氣血翻涌，嘗著唇齒之間的咸腥味兒，一時間一股腥甜噴涌而出，滴答滴答掉進苦池里，卻不見半絲痕跡。

老仙人見狀，連連搖頭兒，嘆道：“你使了秘術闖出寒池，卻逼出苦池。七苦之味，你卻是樣樣兒占全了。你若仍執迷不悟，便永生永世都出去不得了。”

不悟怔怔地，倏然笑出聲兒來，眼尾清淚滑下：

“好得很，好得很。你們好得很。”

老仙人闔了闔眸，嘆了口氣兒。

……

且說軟軟回了琉璃軒，面色蒼白，小迷糊一路兒吃著琉璃果兒、趴在軟軟肩膀上搖晃胖胖短短一小球兒的小尾巴。

兔兒冷笑道：“抱著果子便不撒手，果真是蠢物兒！”

小迷糊懶懶瞄它一眼，鉆進軟軟懷里嗷嗷呀呀手腳比劃地告狀。

軟軟無力笑道：“靜了罷。我想歇會兒，你與兔兒玩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