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兒不說話兒了。一人一兔相對無言。

……約莫半炷香兒，六兒面帶慍色地走進，道：“公主，找著掃燕姑娘了。”

軟軟朝她身后看了兩眼，忙問道：“她呢？”

“淹死了。”六兒眼紅了紅，“發現的時候，泡在水里，全身脹得紫腫。”

軟軟只覺靈魂轟鳴一聲兒，半晌怔怔道：“…你誆我。前兒她還說要將那壇梨花酒埋了，酒還在那兒，她怎么會沒了呢？”

六兒忍悲道：“公主保重罷，人已沒了。”

軟軟默了一瞬，怒而流淚道：“她好兒端端的，你作何要咒她？安了個什么心兒！”

六兒忙跪下，也哭了，道：“尸首還在王監兒那扣著呢，六兒怎敢妄言？”

軟軟終是不信，冷笑道：“哪個王監兒？你領我去看。”

…

直至軟軟見著掃燕的尸首，才信了個真兒，頓時胸口大慟，指著王監兒怒道：“人都死了，你還要扣著？”

王監兒陪笑道：“公主有所不知。近來陛下身子不濟，宮里死人尤其添晦氣。”

他又往小破房兒里一指，瞇眼笑道：“今兒已死了好幾個了。只等湊夠了數兒，今晚一并運出宮埋了去。”

軟軟氣的身子發抖，冷笑道：“人命便如同草芥么？若不夠數兒，你們還要再硬添幾條？索性我這條命，也給你們拿了去好了！”

那王監兒忙跪下道：“公主折煞奴才了，奴才萬萬不敢。并非我們要了這掃燕姑娘的命，還望公主明鑒。”

軟軟怔怔瞧了他半晌，倏然怒笑道：“好，好，好。好得很。你們好得很。”

六兒扶住軟軟道：“公主，我們回罷。”

軟軟拂開她的手，徑自離去。

…

回了琉璃軒，軟軟只覺得恍恍惚惚，不知夢中幾何。

火紅的嫁衣鮮艷刺眼，此刻竟凄涼得緊。

軟軟窩在被里哭了一宿，第二天起來兩眼腫得桃兒一般。叫梳洗時，進來的是六兒，不再是笑嘻嘻的掃燕了。

角落里還有一空酒壇，以前一起吃的。眼下咕嚕嚕滾到一邊兒，沒人去撿。

六兒道：“公主，該用膳了。”

軟軟揉了揉眉心兒，腦中卻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

昨兒個只顧著傷心，許多事情還沒有細細的想。

眼下仔細想想，蹊蹺之處比比皆是。

只得先存了疑，垂眸用了早膳，不在話下。

…

是夜，御書房燭火通明。

來旺道：“陛下，歇歇罷。”

皇帝搖搖頭兒，在圣旨上蓋了玉印，道：“拿去擱著罷。孤這身子是愈發的不濟，清楚得很。再不趁著能動多做點事兒，百年之后，天下誰人還記得孤呢。”

來旺忙道：“陛下龍體自有龍氣庇佑，想來很快便可見好了。”

皇帝搖頭兒笑道：“你打小兒伺候孤，孤已年過半百，算起來，你卻是欺了半輩子的君。只孤念著情兒，從不計較。”

來旺渾濁的眼笑彎了，笑道：“陛下這頂帽子，奴才惶恐。”

皇帝笑道：“孤不是個好皇帝。偏你一口一個陛下圣明，不是欺君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