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黃衣少女，一張微胖的臉蛋，手上拎著一只青色的包袱，低眉順眼的站立著。

清歡端起茶盅，輕輕吹開碗里飄著的的茶葉沫子。余光瞄見柳姨娘站在清歡身后，黑眸里閃過一絲憂色，微微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零露和蔓草低著頭站在屋子兩旁，時不時得注意著院子里的情形。

“蔓草，給這…。”

那黃衣少女屈了屈身子，彎腰說道：“雪珠給七姑娘請安。”

清歡挑眉，打量了一下眼前站著的人，心里嘆道還是這般規(guī)矩的樣子。

“蔓草，還不給雪珠上茶。”清歡沖著蔓草繼續(xù)喊道，蔓草伶俐得提起桌子上的茶壺給雪珠倒了滿滿的一碗。

雪珠端得很穩(wěn)，接過來之后茶水一點(diǎn)也沒有從碗里溢了出來。

“我這也沒什么好東西招待，喝點(diǎn)茶水解解渴也好。”清歡笑著說道

雪珠低頭看向碗里，眼底有些訝異，但是很快又平靜得喝了小半碗茶水，這中間清歡看不到一滴茶水漏了出來。

“多謝七姑娘。”雪珠放下茶碗。

清歡抿嘴：“你倒是客氣了，不過一碗茶水。說來也不知道你是要來，沒派人去接。我這院子離老太太那稍微遠(yuǎn)了些，一路走來，可是累了。先下去休息休息吧。”清歡看了看雪珠身上掛著的包袱，關(guān)心道：“鋪蓋帶了沒有，怎么只這一只包袱？”

“我先來給七姑娘請安，我的鋪蓋稍后會有姐妹派人送了過來。”雪珠恭敬地說道。

“先跟著蔓草去收拾一下吧，我這兒也沒什么事。”

雪珠知道欲速則不達(dá)，急了也沒有用，也不在乎七姑娘現(xiàn)在的態(tài)度，福了福禮改口說道：“是，我放好行禮，再來伺候姑娘。”

果然處世嚴(yán)謹(jǐn)。

把這樣一個人派到自己身邊，倒是不怕大材小用。

“你先跟著蔓草熟悉一下院子里的情況。日后這院子里的事情可少不得要麻煩你了。”

零露聽了話，臉色變了變，但看蔓草平靜的樣子只按下心里的焦急。

等雪珠跟著蔓草離去，零露才扁著嘴說道：“姑娘是覺得我和蔓草伺候不周，這院子里的事情怎么能隨隨便便的給了旁人呢。”

零露還小，清歡并不介意她的行徑，若是不在乎才要讓人好好思考一下她的性子。只是清歡也并不打算解釋，有時候適當(dāng)?shù)囊恍┎粷M才是最自然的。

“姨娘，她是老太太賞賜的。”不忍心一直看著柳姨娘擔(dān)憂的樣子，清歡到底解釋了一句。

長者賜，不可辭。

雪珠這件事情。

不管是主動或者被動的，清歡這一院子里的人都必須接受。

畢竟，清歡和珺兒如今都還需要抱著老太太過活。

若是老爺，太太在。姑娘哪需要這般苦。大姑娘在的話，兩姐妹也能有商有量，才四歲的少爺現(xiàn)在根本不能幫姑娘分擔(dān)。

柳姨娘悄悄拭去眼角的淚花，想到好幾天沒有看到少爺，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還記不記得自己。

清歡裝作沒有看到柳姨娘微紅的眼眶，轉(zhuǎn)身回了屋子里去。

她還有事情要做。

若是現(xiàn)在就傷心了，以后的事情要怎么挨得過去。

床上凌亂地?cái)[放著布料皮子。

這是在雪珠來之前，剛從箱籠里取出來的。

“姑娘是打算做衣衫？”柳姨娘翻了翻手中的料子，顏色過于暗沉了，多是暗紫色、深紅色這類顏色，不適合姑娘現(xiàn)在的年紀(jì)。

清歡搖頭，反復(fù)比較，選定了一匹藍(lán)鍛底暗花紋的料子。

“姨娘，我記得是不是有一匣子的白色小珍珠。”

清歡只記得這么一個印象，曾經(jīng)看到姐姐雅歡打開給自己看過，里面是滿滿的一匣子小珍珠。

“是有這么一匣子珍珠，原先太太還嫌棄太小，不能做飾品，后來還是姑娘抓著不放才留了下來。”柳姨娘說得是清歡兩三歲的時候。

眼看柳姨娘又要哭了，清歡忙撒起嬌：“姨娘，我要那珍珠有用，你幫著我找了出來吧。蔓草零露她們可記不住這些。”

柳姨娘是程氏的陪嫁丫鬟，一直未出閣，直到程氏臨死前才做主抬了房。柳姨娘從小跟在程氏身邊，很得程氏信任。除了父母之外，柳姨娘是清歡和姐姐最親的一個人。

若不是柳姨娘自己要求，程氏是打算放了柳姨娘出去，這是早就做好的決定。只是后來出了事，柳姨娘怎么也不肯丟下三位小主子。

等柳姨娘走后，清歡一個人坐在床上暗自出神。

那雪珠用不好了是個麻煩，用得好了是個利器。

只是如今院子里只有零露、蔓草領(lǐng)了二等丫鬟的月銀。若是雪珠來了，要怎么安排才好。按照清歡的想法，若是可以自然身邊貼身伺候的只要零露和蔓草即可。只是…。這雪珠是老太太的人，在榮壽堂就是領(lǐng)二等丫鬟的月銀。

總不能來了這里之后，反而同蔓草零露一般，或者屈居之下吧。

畢竟蔓草零露也是當(dāng)了清歡院子里二等丫鬟的例。

府里規(guī)矩，姑娘身邊最高的丫鬟也只有二等丫鬟的例子。只有老太太、大太太和二太太才有一等大丫鬟。

看來要出去一趟才好。

想起昨晚蔓草打聽到的消息，清歡眼底的厲色一閃而過。

這時，蔓草小碎步跑了進(jìn)來。

清歡回頭看的時候，眼底已經(jīng)是一片清明。

“姑娘，我把鋪蓋搬到零露的屋子里了。原先的屋子正好留給雪珠姐姐。”蔓草回稟道。

院子里雖說不是沒有空房間。

但是家具床鋪這些，除了姑娘和柳姨娘的屋子外也只有蔓草和零露兩個人的屋子好一些。雪珠是老太太身邊的人，自然不能住了差去。不管她來了有沒有別的原因，蔓草卻是不愿意讓人挑了一絲錯誤去。

自己和零露最多不過是挨些板子的事情，就怕人潑了臟水去姑娘那。

“你們兩個可是要高興了，這冬天一到，你們睡著也能暖些。”清歡笑著說道。

眼見著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了，若是多了一處屋子，這炭盆就要多擺一個。

“可不是嘛，零露冬日還是有些用處的，可比炭盆有用多了。”

零露睡覺的時候，身體就跟個火球一樣。夏天是想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不過這冬天可就是個天然的暖爐。

幸虧零露現(xiàn)在不在這里，主仆二人說笑道。

想起正事，蔓草正了正神色，把方才同雪珠的事情說了一遍。

蔓草送雪珠出去的時候，正碰到老太太院子里的小姑娘送鋪蓋過來。蔓草注意到小姑娘對雪珠的神情很是崇拜，話里話外甚是尊敬。

若是個本事淺的，哪能讓人這般惦記。

蔓草更加注意雪珠了。

“辛苦你來一趟了，下次請你吃桂花糕。”雪珠子笑著接過小丫鬟手中的鋪蓋。

小丫鬟一聽有吃得，；樂得直點(diǎn)頭，看了一圈院子，又忍不住抱怨道：“雪珠姐姐，這里也夠偏僻的，院子也小。老太太怎么讓你來了這里啊。”

雪珠若有似無地看了一眼蔓草，蔓草含著笑立在一旁，似乎沒有聽到小丫鬟的話一樣。雪珠見狀心思動了動，笑著哄了小丫鬟回去。

“你這般性子，以后在老太太院子里可萬萬要收斂些才好。我不在了，可沒人護(hù)著你。”

小丫鬟得了話，才三步一回頭的離開院子。

蔓草笑著說道：“正好把鋪蓋送到屋子里去，屋子是現(xiàn)成的，每日打掃過的。雪珠姐姐收拾一下，歇息一日即可。”

雪珠笑道：“麻煩你了。”

蔓草笑笑領(lǐng)著雪珠去了自己的屋子。

路上，雪珠解釋道：“方才那小丫鬟性格天真浪漫，若是話里有得罪你的地方，可一定要包涵才是。她是無心的。”

“姐姐客氣了。”蔓草沒有多說，進(jìn)了屋，抱了自己的鋪蓋，把位置騰了出來。

“姐姐就住這吧，屋子里的東西都是新的，都可以用。需不需要我?guī)椭帐耙幌隆！眲ρ┲榭聪蜃约旱匿伾w，蔓草又笑著說道：“零露嘮了好久，讓我陪她住一屋，說是冬天取暖，今天就便宜了她。“

雪珠歉意地放下手中的東西，從包袱里掏出兩只荷包遞了過來：“只一點(diǎn)東西，也就不麻煩你了。這是我平日里做著玩的，你和零露兩人可別嫌棄才好。”

蔓草從懷里掏出荷包遞了過來。

荷包用的料子看著是做衣衫剩余下來的料子，女紅不是頂好，但是做的樣式卻是難得的新穎。

想來就是京都里，流行的新款式。

“臨走前，雪珠說老太太升了她們幾個人做了一等丫鬟。不按府里的例子，這月銀也從老太太帳上走。讓姑娘不用費(fèi)心。”

清歡聽了垂下眼瞼。

按照雪珠的說法，除了自己這里，府里幾位姑娘都是送了一名丫鬟伺候

倒是同前世有些不一般。

看來自己不能一直想著自己知道進(jìn)程，而放松了心態(tài)。

清歡不知道的是，之所以不同的原因，在于她和雅歡兩人的不同。若是雅歡自然早早的選了人擠走身邊貼身丫鬟的位置。畢竟雅歡隨后就是要出閣了。

而清歡不同，在顏府還要呆上幾年。零露和蔓草同雅歡之前身邊的丫鬟年歲也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