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看似光明透亮的殿內，暗藏著渾濁險惡的另一面。李將軍因女兒成親之事，受盡了朝中平日里爭鋒相對之人的冷嘲熱諷，他雖久經沙場，但這些無形的刀劍亦不容小覷。可他不慍怒，反而一笑置之。

“皇上，臣想告假幾日，請皇上恩準。”

皇帝問道：“李將軍一向不怠職，不知可是家中有何事？”

“回皇上，家中確實有事。”

“哦？不知可是要緊之事？”

李將軍有些猶豫地說道：“此事......”

此時龍將軍說道：“皇上有所不知，李將軍家中有大喜事。”

皇帝面色嚴肅地說道：“有何喜事，朕想聽李將軍親自說。”

李將軍看著皇上，若他說女兒出嫁之事，皇上會如何想自然不言而喻。李萂非處子而入宮選秀本就欺君，好在圣上太后皆未追究，能出宮便是萬幸。如今出宮后沒多久便成婚，更使這非處子之事雪上加霜。他雖心中高興，可能否以此事告假，他是明了的。

“但請皇帝恩準，此事乃臣之家事，不便提于朝中。”

龍將軍笑著說道：“既然李將軍不便說，不如由臣替他說。”

此時丞相冷哼了一聲，李將軍也瞪了他一眼，皇帝笑著說道：“好，龍將軍但說無妨。”

“這令嬡成婚的喜訊，李將軍何必如此遮掩，莫非此乃不可告人之事？”

“成婚？”皇帝臉色大變，收起了方才的笑，皺眉問道，“李將軍，他所言可是真的？”

龍將軍說道：“全城皆知，只不過有些難以啟齒，讓李將軍羞于告知罷了！”

李將軍聽后勃然大怒，“你夠了！今日在朝堂，我無心與你爭。”轉而對皇帝說道，“皇上，朝堂之上只議天下事，這等小事，無需在意。”

秦將軍說道：“李將軍所言有理。”

丞相也說道：“是啊！成婚于李家雖是大事，但終究不過是小小家事罷了！”

“是啊！但李將軍乃輔政大臣，戰功赫赫，為國為民，朕都應當多關切才是。還請問李將軍，女婿是何人，身居何職，可有何過人之處？”皇帝問“女婿”二字時，加重了語氣。

“回皇上，既不認字，亦不識數，府上之馬夫也！”

“哈哈哈哈......”

朝堂之上響起一陣笑聲，可高高在上的天子卻沒笑，李將軍心想既然已貶低至此，皇帝的氣也應當會消了吧！畢竟任誰看，這都是李家的丑事。

“令嬡這般女中豪杰，品味果真非同一般，不拘禮數果真名不虛傳啦！倒是李將軍太不善解人意，當初怎能逆著令嬡之意，將她送入宮呢？”吏部尚書孫少卿頗為得意地嘲諷道。

李將軍也不在意，“家女生性頑劣，是我教導無方。”

龍將軍冷笑了一聲，“教女無方便可任之欺君？還是李將軍別有用心呢？李將軍因此清譽皆毀，想來頗為后悔吧！”

李將軍百口莫辯，宮中驗身確是事實，李萂入宮亦是事實，欺君并非自愿卻也是事實，他執意解釋也只會被認定為狡辯。

此時秦將軍見狀說道：“皇上，李將軍兢兢業業，縱身體不適，亦上陣退敵，亦在軍中成婚。可憐天下父母心，既事已至此，他亦心中有悔，且他并非有意欺瞞，還請皇上恩準他告假幾日。”

皇帝面色陰沉地問道：“李將軍，區區馬夫，何以配她？”

“啊？”群臣皆驚。

“那她入宮前與她私通之人，可也是這馬夫？”

朝堂上霎時鴉雀無聲，李將軍見皇帝心中仍有氣，他說道：“皇上，臣嫁女之事確實......”

“朕今日，只議此事。方才政事已了，朕也未曾有怠于朝政。李將軍若想告假，議完則允。”他說得平靜，確異常堅定。

朝中有人正暗自偷笑，今日有場好戲看了。

“家女婚嫁，兩情相悅，并無不妥。家女雖生性頑劣，但平日里亦是嚴加管教，并未懈怠，她亦深知禮義廉恥，絕不會做出私通之事。”

龍將軍笑著說道：“那她入宮非處子之身，莫非是宮中女官有意陷害？”

李將軍白了他一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是否有人有意陷害，我都沒想過，倒是龍將軍思慮周全。”

“你......”

皇帝說道：“依李將軍所言，她是清白之身？”

李將軍十分堅定地說道：“小女入宮前，確實是清白之身，不過她天生與常人異，故縱使清白，亦是百口莫辯。此事，小女與臣皆知無可辯駁。可縱使天下人皆不信她，但李家信她，老臣信她。她雖生性貪玩，可從小到大，從未做出有辱清白之事。”

皇上低下了頭，仿佛有何心事一般。

“呵，這等荒謬之言，也能借由搪塞？”孫少卿說道，“既然是清白之身，何必讓她嫁給一個窮馬夫？縱使李小姐再任性，為人父母，誰人愿將自家女兒隨便下嫁，更何況是大名鼎鼎的李家呢？”

當年與李將軍比武，被他踢下馬的戶部侍郎說道：“聽聞當初李小姐出宮后，李將軍便與富甲一方的張家定下婚約，可之后張家聽聞此事便悔婚了，誰知之后李小姐便與李府的馬夫成了婚。當真是讓人不禁有些好奇個中緣由。”

可見李將軍在朝中結仇甚多，如今出此等事，自然讓人抓住了把柄，好不容易有這時機，便抓緊嘲諷一番。

“不知何大人這般添油加醋是何意？”

龍將軍說道：“既然是議政，臣子各抒己見，敢問李將軍，有何不妥？”

李將軍無奈地笑了，“家女出嫁時，是明媒正娶。所嫁之夫，德行甚好，為人老實，處事沉穩。她喜歡，又有何不可？況且昔日太祖心腹高澤先前亦為馬夫，而后助太祖平定天下，收復衡川貍山等失地，又得百國來朝之盛世，又是何等曠世奇才？”

皇上問道：“既然是曠世奇才，那可否讓朕一見？”他的雙眼中透露著一絲寒意。

“啊？”眾人皆驚嘆。

“太祖在位之時，曾設薦官之制，選賢舉能，終成就一番偉業。方才李將軍所言，正是朕所需效仿之處。既然是曠世奇才，不如請李將軍引薦。”

李將軍被他的話嚇得一身冷汗，“皇上，方才是臣有所失言，還望皇上恕罪。”

“你若讓朕見他，朕不僅饒恕你李家欺君之罪，若他果真能得朕賞識，朕更會賜官于他。如若李將軍不答應，那這欺君之罪，李家逃不了。先前后宮之事，朕請太后做主，可畢竟，這也是朕的家事，李將軍的家事是私事，朕的家事，是國事。朕許你告假，待省親后，朕就要見他。”皇帝用拳頭緊拽著自己膝上龍袍說道。

“皇上......”

他站了起來，“朕心意已定，絕不更改。”這句話，他看著空中說的，他無視了臣子們的不解和李將軍的為難，或許他想的是一些陳舊的往事，一些他覺得尤為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