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群人之中，寧聲濤不是第一次發現自己是最笨的一個，這是指的每次大家去河邊游泳的時候。在院里朋友圈子里是，在大姨家縣城是，在二嫂魯玉那里是，在梅表姐家去玩是，在干媽家玩還是。年涵嬌至少會踩水，只要身邊有個會游泳的人照拂著，就沒有問題，甚至都很少用游泳圈。身高比年涵嬌高一些的寧聲濤卻不敢，因為他一直都學不會，也沒想過要學會游泳，甚至連踩水都不會。

大家都下水了，寧聲濤只能在岸上看著，其實之前出發的時候他是在里面穿上了泳褲的，可到了河邊，實在是真的不敢下水了。看著大家游的那么開心，寧聲濤卻只好借著夕陽之微光來看書。

令寧聲濤意想不到的是，滕小溪簡直不能算是“小溪”，她簡直可以叫“滕大江”，她的水性是這些到河邊游泳洗澡的普通老百姓當中最出色的之一！

下了水的滕小溪無論是蛙泳還是自由泳還是仰泳還是側身泳，簡直都是爐火純青的境界。身材不錯，水性不錯，是不是身材之所以很好都跟她水性好喜歡游泳有關呢？

滕小溪和史敘緣一起朝大橋橋墩游去，可幾乎是眨兩下眼，史敘緣就落后滕小溪超過四五米遠了。等到滕小溪在大橋橋墩的環臺上站起來揮手，激發了很多小伙子的興趣，于是不少會游泳的人都朝一百多兩百米外的距離最近的大橋橋墩游去。接著，滕小溪又朝第二個橋墩游去。這個大橋叫做大鐵橋，是走火車用的，當年省內第一條新中國修建的鐵路得到了蘇聯的支持，據說這個橋是蘇聯幫助我們修建的。

光線越來越暗，寧聲濤根本連夕陽都找不到了，河里游泳的人也減少了一小半，可還見著有人才來。有人上岸走了，有人下河來了，算上來的少些走的多些，人數大約比六點半那個高潮時候少了三分之一的樣子。可人頭還是有點數不過來，尤其是河邊十米范圍之內的淺水區，絕對是泡澡區沒有人能游泳的地方。

“喂！你不但是個小流氓，還是個膽小鬼啊。”寧聲濤一抬頭就看見面前站著濕漉漉的滕小溪。似乎因為游了快一個小時，有點累，胸口起伏很厲害。

“什么膽小鬼？”

“你連水都不敢下？怕龍王把你招去當女婿嗎？”

“我是一個愛干凈的人，大家一起游一起泡，不干凈，你知道誰在里面都干了些什么？”

“不敢下水還找理由，簡直是個懦夫。”

“老實說，我很期待今后我能有自己的游泳池，我一個人游，隨便我在里面干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別人管不著。”

“多少人這輩子能有自己的游泳池啊。哦，你說的是電影里面那些大富豪的別墅帶游泳池的吧。口氣不小啊，志向不低啊。”

“誰能說清楚呢，說不定未來我就能實現呢。”

“做夢去吧。你以為誰都有那么好命哦。快點來，我來教你。”

“你來教我？”

“是啊，小嬌說你怕水，踩不來水，只要腳不沾地就心慌。”

“誰心慌了？”

“快點，我們還有二十多分鐘，還要回去看《我本善良》呢。”

“不去，我五行缺水，與水無緣！”

“快點來，我教你，保證你淹不死！”

“哦，你的水平最多保證我淹不死，淹不著都做不到啊。”

“只要你被嗆了水，我就給你買書，你想要什么書我就給你買。”

“那還不簡單，我下水就自己嗆著玩，你能把我怎樣？”

“你不要書就算了。我不收你的拜師費學習費你還不樂意。你不知道我是我們工大的‘飛魚’啊，我大一就拿了全校的200米和400米的冠軍，贏了那些體訓生呢。說不定以后我開設游泳訓練班，你這樣的交錢我都不教你。”

“那請便，你情我愿才能做好事情，你有情我不愿，你無情我無愿，肯定就做不了。”

“寧聲濤！你這個人是不是個只有嘴巴能動，其他地方都不行的人。你這樣的人，游泳會淹死、跑步會累死、跳高會摔死、打籃球會被砸死、騎自行車會被顛死！是不是？”

“不管你怎么說，我就是不下水，你有本事就在這里陪著我聊天。”

滕小溪突然沖上前，一把拉著寧聲濤的手就往只有三四米遠的河邊拖。

“喂！男女授受不親。你想謀害——”還沒說完，寧聲濤也發覺自己的話有點不合時宜，于是就打住了。

“是自己脫了下水，還是穿著衣服下水！”

“好吧好吧。沒見過這么兇的婆娘，以后你怎么嫁人啊。”

“沒見過這么娘們兒的男人，嘰嘰歪歪扭扭捏捏，你看看岸上都是些什么人，有你這么大年齡的男人還賴在岸上不下水的嗎？”

寧聲濤其實也發現了，岸上的人多數是老人和小孩，那種沒讀書的小孩，有些中年的或者年輕的，基本上都是女人。目測岸邊上的幾十人里果然沒有年齡超過寧聲濤又年齡不在寧聲濤年齡四倍以下這個區間里的男性。這就就是巧了，不會游泳的人肯定不止他寧聲濤一個，比寧聲濤更大的年齡男性也一定有人不會游泳。可確實人家目前不在河邊岸上。

寧聲濤終于脫了上衣和外面穿的短褲，穿著游泳褲下了水。

一般被人們喜愛的河邊天然游泳圣地都是那種沒有多少挖沙大坑、河面下的河底坡度比較平緩的地方。不會游泳的人都擠在淺水區，最多河水深度也就達到腰部位置。部分用上游泳圈的不會游泳的人會在有朋友家人陪同的情況下到更深一些的地方去。真正會游泳的人會直接到河水遠超過身高的河中心地帶去暢游，河邊的人實在太多，根本就游不開。

被滕小溪拉著往河里走的寧聲濤一開始完全不緊張，他想著，就算是滕小溪要教自己游泳也肯定是到河水只到大腿或者腰部的深度的地方，總不能帶著自己去河中間吧。腰部左右的深度也就是梅表姐廠里游泳池中池的淺水區的深度，自己馬馬虎虎還是能夠堅持住的。畢竟只要覺得有什么不妥當，力氣不夠或者嗆了水馬上就可以雙腳找到地面，不但身體有底了，心里也就有底了。

一開始，在人群中穿梭著，水大約就到小腿和膝蓋最多大腿下半截的深度，寧聲濤甚至覺得這個深度就夠了，簡單練幾個游泳的動作和姿勢，狗爬自己是不屑去練習的，那就從標準的自由泳動作開始吧。可滕小溪根本就沒有停止的意思，徑直還在朝水深處走去。當河水已經來到寧聲濤的腰部以上，寧聲濤開始呼吸急促、心跳加快，有點心慌意亂起來。于是身體開始發僵，有點要掙脫滕小溪的手的意思。可在岸上也許寧聲濤還能掙脫，在水里，雙腳根本使不上力，身體的重量也完全無法成為“秤砣”，于是，河水來到寧聲濤的胸口。對于身高已經長到一米四幾的寧聲濤來說，這個河水深度肯定已經超過了一米。

“別走了，你要拉我去哪里啊！再走我就踩不到底了！”寧聲濤急了。

“我要教你踩水，能踩都底你怎么練踩水呢？”

“真的不能再走了，我、我——”心慌加水流的變化，寧聲濤稍稍沒踩穩，嗆了一口水。寧聲濤感覺自己被一種無比恐懼的感覺所控制，全身都不聽使喚了。胸口被河水親吻著，壓力巨大，有點那個喘不過氣的意思來。

“你放心，我保護你！”

“我、我不放心，我快淹死了！”

“你必須要學會踩水，學會踩水了就基本學會游泳了，會踩水你基本上可以不慌亂，會踩水才能懂得如何借助水的流動的水的浮力。”

“我可以在腳盆里一邊洗腳一邊踩水，不用到河中間去踩水吧。”寧聲濤努力的控制著身體，這個時候的河水基本上就在他肩頭晃動，不時形成的小波浪還會打到他下巴。

“在腳盆里踩水，踩什么——你那叫洗腳泡腳吧。這個深度也差不多了，你試著輕輕的擺動自己的雙臂，當身體受到一點點水的浮力之后把雙腳抬起來，也輕柔緩慢的擺動起來。”

“我不敢，我一動馬上就沉底，明天早晨才浮起來！”

“你這個小男人怎么這樣？一點膽量都沒有，還是不是男人啊。不要怕，人是天生就會水的，而且水也是有浮力的，你知道找到了這個浮力，把自己的動作和水的浮力結合起來，你就能很輕松的踩水和借助水力。”

“你說起來簡單，我坐起來太難，你還是帶我回去吧。我真不行！”

“你看，小嬌剛剛都被我帶到她踩不到底的地方，她不是踩的很好嗎？你不會連個小女孩都不如吧？”

“每個人的特點不同，我也有優點你們比不上的，你會游泳，小嬌會踩水是你們的優點，我真沒有。我會過目不忘，會寫文章，你們未必比得上我，這才是我的優點。我不強迫你們寫詩，你又何必要強迫我踩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