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梧桐
- 恬院
- 蟲淡
- 1386字
- 2018-05-11 18:00:00
梧桐是院子里最粗壯,最高大,樹蔭面積也最大的一棵樹,他的年齡據說和棗樹不相上下,但是好像在輩分上吃了虧。用棗樹的話說就是:“這小子起碼得跟我叫一聲叔!”
只不過梧桐從沒叫過就是了,其實梧桐內心是相當驕傲的,跟楊樹們不同,他心里對院子里的其他樹,是真的有些瞧不上眼的,分對象不同,或多,或少而已。
梧桐覺得自己是整個院子當之無愧的領袖,最為粗壯高大的他俯瞰著整個院子,每當這個時候,莫名的自豪感就油然而生:“有些樹天生制樹,有些樹天生制于樹。而我,顯然是前者!”
這種情緒隨著梧桐日益高大,也日益膨脹,終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矛盾,隨之而來。
在地下,梧桐的根系開始蠶食鯨吞其他樹的領地,對于樹多勢眾的楊樹們,蠶食;對于年老力衰如棗樹,偏居一隅如黃連樹,直接大舉侵占其地盤,鯨吞!
在空中,梧桐的枝葉愈發的遮天蔽日,一個巨大的陰影,開始籠罩院子。
小院的寧靜不再,樹心惶惶,樹們覺得有必要和梧桐談談了。經過根系在地下的秘密接觸,樹們一致推舉最年長的棗樹來當這個使者。他們覺得,讓這位長者親自出面,足以顯示自己這方和談的誠意了。
奇怪,院子里什么時候開始劃分陣營了?
其實結果是可以想見的——沒談攏。梧桐在耐著性子聽完棗樹的一番苦口婆心的說辭后,就只說了一句話,便把棗樹氣的枝葉亂顫:“棗叔,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叫你叔,你也聽我一句勸,快入土的樹了,有些閑事,也就別管了吧?”
好嘛,問題沒進展不說,還把棗樹給氣得生了病,一連幾天都病懨懨的,葉子的光澤都暗淡了好幾分。
而且經此一事,樹們也明白了梧桐并不只是他們認為的有些傲慢那么簡單,他們和他,已經不是一類樹了,不是了。
樹們集體沉默了,他們并沒有派出下一位談判代表繼續和談,也許他們也明白,和平不是談出來的。但是靠打?難不成真的要把曾經安居的小院,變成戰場?這不是他們想要的,可一時間,誰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詭異的沉默并沒有持續多久,就被打破了。梧桐打破的。
一株剛冒出地面沒多久的小楊樹苗,被梧桐扼殺了。
“打!不打不行了!時局壞到了這個份上,唯有一戰可自救!唯有一戰可保種!”一棵中年楊樹痛心疾首呼喊道。
抗梧樹族統一戰線迅速形成,戰備工作準備就緒,天亮之時即為決戰之日!
沒打起來。
因為天亮之后,樹族大軍驚奇地發現,梧桐消失了。是的,就是消失了。如果不是地面上那個巨大的樹坑和散落一地的梧桐枝葉,他們甚至要懷疑梧桐是不是存在過。
事情要從幾天前說起,當梧桐在地下攻城略地,在空中遮天蔽日之時,梧桐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的主干,太粗了。
不過這也不怪他,就算他注意到了,除了洋洋自得一陣子,恐怕也不會有其他什么反應了——就是過于粗壯的主干,葬送了他。
我是否提到過,梧桐他,其實長在了院子大門內的東側。當他還是個梧桐樹苗的時候,長在哪里其實都無所謂的。但當他成長為如此龐然大物的時候,有一件事他沒意識到:大門口,不是他待的地兒。
當他堵住了小半個大門的時候,他的結局,其實已經注定了。讓開著拖拉機試圖避開他巨大身軀的男主人差點側翻,只是他滅亡的加速劑和導火索,而已。
樹坑很快被填平,主干被賣掉了,剩下的樹枝,曬干了就是柴火,梧桐樹的樹枝,并不算經燒。
緊接著是一場透雨,下的前所未有的大,樹們又陷入了沉默,只不過這次,誰知道因為什么吶?
雨后天又晴,地面重新變干了以后,原來梧桐所在位置的地面,已經與院子別處的地面無異了,好似這里本來便是這樣,不曾存在過一棵,梧桐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