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柳雖然記了冰雪和冰雲(yún)的功,但卻是一臉不快對冰雪道:“我會被他砍死不成?多事!”冰雪也不置氣:“飯要少吃,事要多知。撿剩去嘍!”游霄便對無心柳笑道:“我姐可現(xiàn)了原形嘍!”無心柳嗔道:“有你這么個貧嘴的妹妹,你姐好得了嗎!幫忙去!”說著,一同去打掃戰(zhàn)場。
玄岳軍和南岳軍各部剛打掃完戰(zhàn)場,正欲擺慶功酒宴,探馬卻飛速來報:“東南有西方賊兵數(shù)萬殺來!據(jù)此不足五十里。”高陽玦便立刻下令各部退守衡州城,又遣人往南岳通報:“我兩家疲憊之師,萬不可當其生力軍。只可固守南岳,與我軍成為掎角之勢。”
大軍退回衡州城中后,高陽玦將各部編為了三組,將原先作為預(yù)備隊的放到了第一線,另兩組則吃飯休息,恢復(fù)體力。西方軍也知道,玄岳軍的進攻能力比南岳軍強,而衡州城卻比南岳易攻難守,于是一連猛攻了衡州城達兩個多月之久。在此期間,南岳軍的策應(yīng)襲擾,無心柳的夜間出城突襲,更加重了西方軍的疲憊,士氣越發(fā)不振。但退兵卻是誘敵之計,所以無心柳的萬余追擊部隊,在回龍山北麓遭到了數(shù)倍于己的敵軍伏擊。
飛蝗般的箭雨從四周射來,將一排排的士兵射倒。戰(zhàn)馬的嘶鳴,士卒的哀嚎,瞬間就蓋住了流矢的破空之聲。箭雨持續(xù)了半個時辰,才將玄岳軍的陣型射亂,而后是駿馬揚著塵埃,載著兇悍的劍士殺入亂軍之中,人砍馬踏。無心柳只得領(lǐng)親軍來回阻擋,但畢竟寡不敵眾,陣型又亂了,所以損失了兵將極多。苦戰(zhàn)至日暮,西方軍才停止攻擊,轉(zhuǎn)而實施圍困打援之策。
無心柳知道高陽玦一定會來支援,所以便欲趁夜領(lǐng)軍突圍,但傷員過多,同行甚為艱難。冰雪的建議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賊兵真要吃掉我們,也沒那么容易。漢景帝時七國之亂,梁王劉武扼守睢陽,牽制叛軍主力,故此周亞夫方能迂回叛軍后方,釜底抽薪。”無心柳從其言,又道:“還是要派人去通告統(tǒng)治,冰雲(yún),我送你出去。游霄你也去吧,有個照應(yīng)。”冰雲(yún)、游霄當然知道無心柳是在為兩人徇私,所以便立刻提出反對,小娉卻道:“我軍存亡之秋,死生之地,副統(tǒng)治怎會只是保全公子、小姐?”無心柳便也道:“就是說嘛!——沔州軍一營佯攻西北,唐州軍全力從東北破圍。”
無心柳親自領(lǐng)唐州軍送冰雲(yún)、游霄出圍后,便佯作不敵,將部隊收攏回來。但回中軍清點時,卻聽冰雪報道:“部隊又損了近五百,安州軍第二營右果毅都尉呂一白、第二營左果毅都尉褚羽、第三營右果毅都尉竹廣、第三營左果毅都尉司徒思遠、第四營右果毅都尉仆固霥、第四營左果毅都尉賀蘭霨皆歿于正道!”無心柳為之感傷良久,便道:“將剩余兵力按步、騎重新整編,分四方布陣守御!”
無心柳幫著整編好部隊,便叫冰雪等人去休息,自己坐鎮(zhèn)中軍。冰雪、小娉巨辭半晌,最終還是留吉姒兒和蚩阿娻貼身護衛(wèi)。然而不多時冰雪、小娉便端來了一鍋熱粥,給無心柳盛了一碗,余下便讓吉姒兒等護衛(wèi)分了。無心柳卻問:“各營你們都吩咐了嗎?米夠嗎?”小娉答道:“都吩咐下了。米糧可以到明天午飯。”無心柳聽罷,這才肯喝粥。
當下時至冬月末,湘楚雖是南方,但夜來寒意也頗重。無心柳是個怕冷的,可她也沒有去鉆被窩,而是強撐著在中軍練字。火盤又被游霄搬來了,而后對小娉道:“你借條尾巴我吧,回家還你。”說著,來了無心柳一側(cè)看字。小娉當然沒有借自己的尾巴,借的是自己的披風(fēng):“好借好還。”游霄接過嗔道:“財迷妖精!”一面說著,一面給無心柳加上。無心柳不要:“慷他人之慨,壞我的形象!拉去斃了!”游霄便將披風(fēng)丟還給小娉,再做了一個橫刀自刎的手勢。無心柳笑道:“你這就算交代了!”玩笑幾句,看見無心柳字的小娉道:“這是師尊的新作?”游霄便來念了出聲:“獨立窗前閑遠眺。一帶煙霞,錦縵媥媥繞。枯木瀟瀟修婉俏。夕陽落幕余輝妙。盼月中天時未到。燈火零星,寒霧姍姍緲。思問如吾多與少,伶仃寂寞猶含笑。”卻才要發(fā)表己見,便聽得人喊馬嘶遠遠傳來。
無心柳與小娉、游霄才出帳,便有士兵來報:“敵軍北部有兵沖動。”不待無心柳穿好戰(zhàn)甲,吉姒兒又來報道:“是統(tǒng)治的主力。已然破開北部。”無心柳便持槊上獬,卻令道:“攻占回龍山!”雖然眾軍個個奮勇聽令,蹈海南上,但畢竟地形無計可施,西方軍的援兵又到,所以戰(zhàn)至平明,也只得會合高陽玦的主力,向衡州且戰(zhàn)且走。
玄岳軍退回衡州城中后,高陽玦又作部署守城。可直至午后,城下也不見半個西方軍士的影子。高陽玦對無心柳道:“莫不是攻打南岳去了?”無心柳尋思道:“南岳沒有求援,這里也沒有牽制,應(yīng)該不是。”再道:“我看還是趁此時吃飯吧。我再帶人去看看。”高陽玦當然不會同意無心柳的后一句,但卻是由桃三姐說出的:“將軍受元帥府大任,游兄長重托,不可再以身犯險。夜間統(tǒng)治擔憂將軍安危,故此未行冰統(tǒng)領(lǐng)傳述之策。”無心柳聽罷后,也不惱,也沒有再強爭要去,只吩咐了幾個伶俐的捉生將:“小心仔細,注意安全。”送幾個去后,竟向高陽玦含笑瞟了一眼,哪里有半點羞澀顯現(xiàn)。這一笑一眼的后果當然很多,但目下都不便發(fā)作。
半個時辰后,派出去的探馬沒有一個回來,但城下卻已布滿了西方軍。西方軍攻城不久,南岳求援的燕然領(lǐng)兵破圍,殺至城門邊:“不下兩萬賊兵猛攻南岳,我家元帥派我突圍來求救!”
城門當然開了,而且是打得大開。不是放燕然入城,而是放無心柳及其所領(lǐng)的騎兵出城。風(fēng)馳電掣般過后,只留下了一堆流血的西方軍尸體。但沒有就此結(jié)束,無心柳、冰雲(yún)、桃六姐直倒敵方中軍,而述律修武、完顏恤品等則向缺口兩側(cè)擴張,隨后的步兵又鞏固了一遍。無心柳三人領(lǐng)兵殺至敵方中軍外圍,便遇一隊板甲騎士攔住。冰雲(yún)和桃六姐各要搶功,所以只一矛一刀直殺上前。那一隊騎士都是重槍大盾,縱然沒有機動性,但刀矛也傷損不得。冰雲(yún)深知久戰(zhàn)不利,也顧不得什么道義,便叫眾軍:“用弓箭破甲,不要近戰(zhàn)!”一陣箭雨射罷,前面的騎士都紛紛中箭落馬,陣后的看見便博馬回撤。冰雲(yún)、桃六姐哪里肯放過,只領(lǐng)著所部奮力追趕。重甲騎兵如何跑得過輕裝騎兵,不一時便趕上了,冰雲(yún)掛住丈八點鋼矛,拿短斧近砍西方軍的板甲,其余兵也用短斧、骨朵打砸。
風(fēng)卷殘云般逼近了敵中軍前,這一隊重甲騎兵也被消滅殆盡。正當桃六姐和冰雲(yún)商量破敵營之策時,卻見敵營內(nèi)忽然人喊馬嘶,旗傾陣亂。有眼乖的看了便道:“是副統(tǒng)治從后突破敵營!”氣得桃六姐哼了一句:“哼哼……偏使我們出苦工,她卻會輕松!”冰雲(yún)當然不會挑事,所以只笑道:“哈哈……挺押韻的。——唐州軍,跟我沖!”桃六姐嗔道:“你們才打掩護呢!”說罷,揮軍沖殺上去。
在玄岳軍的兩面夾擊之下,西方軍的中軍不到一刻鐘,便被徹底攻占了。無心柳并沒有下令去追殺潰敵,這讓桃六姐又很是不爽:“賊兒無馬,任憑我們魚肉,何故不趕?”無心柳答道:“窮寇勿追。不如引得勝之兵解圍南岳后再作計較。”又叫人將冰雲(yún)所斬敵統(tǒng)帥的首級用籠子裝了,于路高掛示眾。可當軍馬來至南岳山下時,西方軍已然撤退。等探馬回報,無心柳已在老圣殿受南岳諸軍的殷勤禮遇。所以冰雪聽報后,便以送寒衣為由,來密告無心柳:“敵軍破了潭州,并有屯兵之象。”在席上無心柳當然沒有失驚大害,只低聲告訴冰雪:“你馬上通報副帥提防,另派探馬嚴密注視南方是否有兵前來夾擊。”冰雪去后,無心柳繼續(xù)與南岳諸軍談宴許久,方才告辭下山。不過下山之后,卻是領(lǐng)兵趕回衡州城,吩咐各營:“暫不卸甲。”而后與冰雪、小娉直來見高陽玦。
高陽玦聽罷道:“潭州是南岳軍防守,他們何如不知?”小娉道:“一種可能是地卻不知,另一種可能是礙于顏面,暗自調(diào)軍收復(fù)。”無心柳便道:“那讓人注視著,或勝或相持都不必管,若失利則必須救應(yīng)。”高陽玦卻道:“我軍糧草輜重日薄,需要從鄂東轉(zhuǎn)運,而潭州正摁住水、路通道,故不可不收復(fù)。”無心柳便笑道:“那就有勞統(tǒng)治守城!我們就算十天半月克復(fù)不了潭州,也可以保證轉(zhuǎn)運通暢。”說罷,自去拿了令箭,帶著冰雪、小娉翩翩而去。
放下高陽玦望著無心柳離去的背影含笑出神;桃氏姐妹觸怒嗔心,婉轉(zhuǎn)鶯啼,將大帳變作了審案堂不提。
只說無心柳領(lǐng)兵來打潭州。會合南岳軍后,制定了佯輸詐敗,誘敵圍殲的作戰(zhàn)方案。因為玄岳軍的戰(zhàn)功高于南岳軍,所以佯輸詐敗誘敵的任務(wù)交給了南岳軍。但數(shù)十日的多次摻真帶假的誘敵,西方軍都沒有出城猛追。因此無心柳便要親自去誘敵,但冰雪建議道:“敵軍怕是不會再上當出城了。不如趁此機會轉(zhuǎn)運糧草輜重,準備與南來之敵相持。”小娉也同意了:“但副統(tǒng)治還需城下佯攻,防止敵軍突襲劫奪。若城池不堅,破之也未可知。”無心柳點頭道:“嗯,不愧是狐貍精,鬼點子又憋壞。”
糧草輜重的轉(zhuǎn)運,直到勝春時節(jié)方才結(jié)束。
這日晚間無事,無心柳反而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小娉見了便問道:“副統(tǒng)治何事不悅?”無心柳卻答道:“沒有不悅啦。就是有件我自己的事不知怎么處置。”游霄笑道:“爹爹每常說姑姑如何如何有魄力,怎么還有不決之事呀!?”冰雪雖然嗔怪了自家妹子,但還是對無心柳道:“凡事執(zhí)者失之,違心敗之,何必聽我們在此眾口云云。”小娉也立刻附和。無心柳卻才要稱謝夸獎,今夜當值的冰雲(yún)慌忙進帳報道:“吳霔師兄求見姑姑。”聽得無心柳等一臉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