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柳領著冰雪、冰霄兩個將門虎女作為開路,而讓支雬去幫助斷后的孟道轍,彌霖則領本部在中間,和王琳、薛玉玲保護傷兵。離衡州向西,到了峴山鎮。無心柳便問:“雪兒,霄兒,你們說我們能不能在前面大山里稍做休息?我看士兵和坐騎都有些累了。”冰二小姐不只是會發將門虎威,也跟著父輩學了點干貨。當下手指面前的山道:“此山應該叫峴山,東西百里,俯看像葫蘆瓢。可謂易守難攻。不過也和那巴蜀一樣,進去不容易,可敵人圍住我們也很難出得來。再用火攻……”但冰大小姐卻道:“南岳軍已經打下了衡州,敵軍一時也顧不上追我們。而且我們并不是安營扎寨,稍做休息就走嘛。”冰二小姐也不得不服:“多吃幾年飯就是不一樣哈。——那我去前面探探路。”說罷,領十數騎馬軍去了。冰大小姐笑道:“這丫頭!——姑姑,那我去稟報孟將軍?”可不帶無心柳答話,孟道轍便趕了上來。
無心柳待孟道轍并馬,自然會問道:“后面出什么事了?”孟道轍答道:“后軍無事。我有事跟你們說。”無心柳其實不想和孟道轍在一處,更怕孟道轍纏著說復合,現在聽說“你們”,便放下了些抵觸:“說吧。”孟道轍壓制了心中的喜悅,對無心柳和冰雪道:“我玄岳軍北撤,而南岳孤軍占據衡州,如果敵軍全力回師,那南岳軍危矣。”固然冰二小姐不再,但對那幫鳥人不滿的大有人在,其中就包括冰大小姐:“人不善我;我不善人。將軍不必掛懷。”孟道轍也只得笑道:“衙內真性情中人!——然則南岳軍縱是不義,但敵軍掃平湘楚,我荊楚怕是更為齒寒。”無心柳不想和孟道轍起沖突,所以道:“可我們現在兵不滿千,是自身難保啊。”冰大小姐也附和贊同:“姑姑所言極是。況且南岳軍豈能坐以待斃?說不定現在早撤了。”孟道轍本想再次笑著反駁,但從后而來的探馬卻報告道:“后面有南岳軍趕來!”冰大小姐也沒有面露得色,只是問道:“多少人馬?”探馬答道:“不下一萬馬步軍!”孟道轍先叫:“再探。”而后對冰大小姐笑道:“衙內高見!——我們可要等一等?”冰大小姐畢竟不是冰二小姐,所以不可能不看向無心柳。無心柳卻道:“看我干嘛?不是說了嗎?你是衙內,也就是代表著你步楷爹爹。你但說無妨。”冰大小姐卻道:“安州軍哪個不知姑姑是我們的副帥!——我去找我妹兒!”說罷,打馬而去。
無心柳當然不想和孟道轍獨處,所以道:“兩軍已經鬧了一場,還是不見面為好。而且他們又不下一萬……不可不防啊!”本想可以打發走的,可孟道轍卻還是道:“正因為剛才鬧得不愉快,所以才要見面化解一下。至于一萬人馬,也不會的。畢竟現在還是友軍。”無心柳既然想打發人去,便沒有給好臉色:“那你一個等吧。我可不想見他們!”但孟道轍還是沒有撥轉馬頭,反而是來了勁頭:“將有五危……怎的我們現在也是一方鎮將,該改改了,做個表率嘛!”和舊時一樣的微笑,也和舊時一樣的語氣,但現在依然是現在,也不能回去,當然她也不想回去,所以干脆就以沉默作為回應。但孟道轍心存希望,又對無心柳之前的言行產生誤解,所以依然沒有離去,而且和以前一樣不停地說教。好再薛玉玲和彌霖來了,否則后果就是無心柳尋冰家姐妹去。
無心柳當然會以問薛玉玲,來擺脫與孟道轍的獨處:“有事嗎?是不是傷員需要休息?”薛玉玲答道:“是的。而且藥品也不多了,所以我打算去這個鎮店買。”孟道轍便道:“那就此停下休息……”無心柳固然不想和孟道轍說話,但也更不想陷了這一干人馬,便對彌霖道:“我和玉鈴去買藥,你和支雬帶領本部護著傷員到前面山中會合雪兒她們,尋個安全地方休息。”說罷,下獬卸了甲胄,和薛玉玲往峴山鎮去了。孟道轍固然心中不快,但更將彌霖弄了個左右為難:“他們倆鬧別扭把我夾中間!孟將軍是節度使,姑姑是節度副使,雖然官階都是正三品,但畢竟……還是聽姑姑的把,畢竟義父有言在先!”可想好了歸想好了,但還是難以向孟道轍開口:“將軍……那末將……”孟道轍見了,自然知道彌霖在為難,所以便微笑道:“你不用想那么多。我也去后軍的。”
孟道轍認為,既然無心柳沒有安排他的工作,也就是不再反對他留下回見南岳軍。所以回到后軍,便對支雬道:“帶著本部去中軍會合彌霖,護著傷員往前面山林休息。”又對小青道:“你也領本部去吧。我……我斷后。”支雬知道孟道轍是為了會南岳軍,所以不僅拒絕了小青的部隊同去,而且還對孟道轍道:“南岳軍最無信義,將軍還請防備!”說著,一向冷若冰霜的臉上,居然泛起了幾許羞澀。可是又極力壓制了下去,喝令本部快馬離了開去。
孟道轍可沒有心思,去和小青揣摩支雬的心理活動,因為他當下在為怎么應對南岳軍而籌謀。卻不多時,南岳軍的前部便到了。孟道轍便與手下將佐緩轡現身,拱手道:“玄岳軍荊州節度使孟直特帶南岳友軍……”話音未落,這幫做賊心虛的鳥人,竟然喊道:“不好,有伏兵!”說罷,便調頭一股煙塵去了,真可謂豕突狼奔。孟道轍哭笑不得:“這……!”也不敢去追,因為一旦出現走火,那可就真的無法挽回了。所以只下得馬來,找了棵大樹剝去樹皮,拔所佩之劍寫道是:“末將百拜南岳軍上將。末將率本部在此駐留,只為摒棄前嫌,別無歹意。我玄岳軍大部已還荊楚,若南岳軍亦有合縱破敵之心,可往之。荊州節度使孟直再拜!”但趕來探聽情況的冰雪見了,卻將眉頭皺了起來。孟道轍便問:“此文何處不妥?”冰雪答道:“末將想起了馬陵道。那南岳軍和居心叵測的人應該也能想起,如果改幾個字,那就……”孟道轍將信不信,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將樹砍下燒了。
既然會見南岳軍不可能了,那孟道轍也只能領本部,隨著冰雪去會合大隊人馬。冰家姐妹找的落腳地,是峴山的“葫蘆口”,叫空口嶺的地方。孟道轍看時,確實是個好去處:“高瞻遠矚,俯瞰四方。易守難攻,可進可退!”卻沒有看見無心柳和薛玉玲,便又問:“你們姑姑和玉鈴買藥還沒過來?”彌霖答道:“霄兒師妹已經往峴山鎮尋去了。”可是足足過去了半個時辰,三人卻還不見來。支雬便道:“我再去看看。”孟道轍當然更是擔憂,所以便道:“冰霄、彌霖也一同去,多帶些人,以防不測。”可師姐妹三人又是去了久久不見回來。
孟道轍便對眾將佐道:“各部加強警戒,如果我們在未時沒有回來,指揮權由參軍司接過,并立刻帶領部隊北渡長江回玄岳。”眾將佐哪里肯依他,但不待勸言發出,卻見無心柳等人,扛抬著大包大袋上來了。孟道轍自然轉悲為喜,立刻迎了下嶺。無心柳當然不會睬他,因此冰二小姐便答他的問話道:“姑姑和玉鈴道友在峴山鎮上遇見了我義父的親戚,所以就被認出南云劍,也就一面買藥,一面說了起來,然后我去了,然后我姐她們也去了,然后半推半就讓我義父那個闊親戚買了單。”孟道轍便一面與小青等人來接,一面道:“這不好吧……”還是冰二小姐答道:“有什么不好的?我們是給他面子。而且他還有事讓我們做呢!”冰大小姐真是嫌這妹兒放肆,因此接過話頭道:“那位親戚剛在矩州置了一處房產,但很不干凈,讓我們路過順便去看看。”小青問了一句:“那闊親戚人呢?”無心柳便借此道:“趕回矩州去了。所以我們幫傷員上好藥就啟程。還有,我準備分兵。我帶著一半安州兵護持傷員,按照原計劃翻過雪峰山,取道巫州,經矩州北上黔州,過峽州回玄岳。而你們則北上辰州,經朗州回玄岳。這樣既可以讓傷員休養生息,也能去招募兵馬,你們還可以趕回玄岳,已被不時之需。”孟道轍見無心柳如此視自己為無物,便也死了半條心,所以道:“這樣也好!——一半安州兵我帶回去,但艮午四姬還是跟著你,玉鈴也要負責照顧傷員!”無心柳只是點了點頭。
有話即長,無話即短,只說一行人上得嶺來,無心柳、孟道轍等將佐為傷員上藥,而艮午四姬則來分兵。一切都已停當,大隊人馬便下西麓去。來到邵州城外,卻發現了西方天使軍運輜重的近千兵馬。孟道轍現在可以說心情不太美麗,所以當然想揮動一下他那能令人馬俱碎的三尖刀:“兵法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而且可以緩解一下衡州的壓力。”雖然冰二小姐恨透了南岳的那幫鳥人,但對殲昧攻弱,報仇雪恨倒是極力贊成。但無心柳道:“打是可以打,可是打完了能不能全身而退?”因此冰二小姐頓時沮喪:“好吧,一風吹,拉倒!”可孟道轍卻不以為然道:“殲敵之后我領主力大張旗鼓北還,你們隱蔽行軍南下,可保無虞。”也不知道他是有意還是無意,反正譏諷了無心柳。無心柳自然不上心頭,但身為侄女的冰二小姐坐不住了:“將軍不必如此小覷我安州軍!我打先鋒!”孟道轍就是有意譏諷無心柳,也不會想得罪游步楷,所以賠笑道:“衙內休怪,本將無意冒犯安州兵眾兄弟!”無心柳就算不在乎自己的感受,也要考慮艮午四姬的感受,畢竟那是她哥的義女,所以道:“打完后我們就走,你們打掃戰場。”也不等孟道轍答話,只和艮午四姬領兵殺出。孟道轍也只得調兵迂回,配合副攻。混戰片刻之后,支雬便擲出法寶,打敵將于馬下。可是孟道轍等要來祝賀時,無心柳已然與艮午四姬率領部隊去會合了薛玉玲,帶著傷員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