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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夜壺詩道士贏官 藏字罵夫人坐堂

瓊花:葉柔而瑩澤,花色微黃而有香。宋淳熙以后,多為聚八仙(八仙花)接木移植。唐李白《秦女休行》:“西門秦氏女,秀色如瓊花。”宋宋敏求《春明退朝錄》卷下:“揚州后土廟有瓊花一株,或云自唐所植,即李衛公所謂玉蕊花也。”宋周密《齊東野語·瓊花》:“揚州后土祠瓊花,天下無二本,絶類聚八仙,色微黃而有香。仁宗慶歷中,嘗分植禁苑,明年輒枯,遂復載還祠中,敷榮如故。淳熙中,壽皇亦嘗移植南內,逾年憔悴無華,仍送還之。其后,宦者陳源,命園丁取孫枝移接聚八仙根上,遂活,然其香色則大減矣。杭之褚家塘瓊花園是也。今后土之花已薪,而人間所有者,特當時接本,髣髴似之耳。”而相關的文章、詩詞,可謂不勝枚舉。

夜壺:便壺。因多在夜間使用,故名。《兒女英雄傳》第三九回:“新買的馬桶,新打的夜壺,都預備在牀底下。”郭澄清《大刀記》開篇十六:“學買賣,就得先學忙飯打食,還得給掌柜的鋪炕迭被,拿夜壺,打洗臉水。”又演變出西南地區的一個俗語,女人罵男人的一句粗話。真的只能用賈寶玉的自比來形容:濁物。除了民間謎語,恐怕再難找出寫它的文字了。

所以游步楷自然是來不及想別的,只是一面搜腸刮肚地思索,一面凌空書寫:“容君不容納君嫌,一傾一凈可言廉。隨侍榻下堪親信,功勞且看百谷尖。”寫罷,卻好七步。岳夫人回坐沒好氣地道:“可見之前一首端的不是在七步之內所作!——這一首也未見得不是前人之作!”游步楷笑道:“方外之人不打妄語,如夫人有證據可示與人,如若沒有,還望夫人不要說話不算,勿失英雄本色!”岳夫人將印拿出,一把扔給了游步楷道:“哪個官迷稀罕此物!”游步楷將印放在桌上推回道:“只要放我軍出關,則一筆勾銷!”岳夫人卻道:“既然道長稱我是英雄,那我自然要一諾無悔。何況道長從涇陽來,涇河龍王的前車之鑒,我不可不畏。”說罷,叫丫鬟道:“去拿奏本來我寫辭讓表。”游步楷也不攔阻,只得拿著印在手里把玩:“那我只好習武臣之故事了!”岳夫人還是那般笑道:“道長乃國士之才,何自比匹夫耶?既然能于關中募兵三千,偌大的關東之地,何愁無死國者哉?”游步楷將印交給回來的小嬣收了,再對岳夫人道:“勞煩安排好房間,待貧道思索了再與夫人辯理。”說罷起身,領娉嬣姊妹出院外去了。

見游步楷氣哼哼出院去了,岳夫人卻還是喊道:“我家廟小,道長與侄兒們可往丹鳳縣城住店!”而后噗嗤的笑了。游步楷在外回道:“不妨事,記岳將軍賬上就是了!回見回見!”岳將軍本要去送,岳夫人卻攔住嗔道:“回來!休壞了我的計策!”岳將軍只得住步:“夫人,將軍印都輸了,還是罷了!”岳夫人瞪眼喝道:“閉嘴!——那半斤重的破玩意兒值個什么,他要給他就是了!”岳將軍笑道:“那夫人以后就只能靠我嘍!”說著,便擁住了肩頭。岳夫人打了手嗔道:“正經點兒!——今晚必來動兵!”又對衛兵道:“叫大爺去查武庫!”岳將軍道:“不好吧?”卻又被嗔道:“閉嘴!游步楷絕非謙謙君子,我可不想學漢高祖,說什么‘我子及汝侄’!”討了沒趣的岳將軍坐下道:“人家可是道士……”岳夫人罵道:“越老越糊涂了你!《兵法》怎么說的?故將有五危:必死,可殺也;必生,可虜也;忿速,可侮也;廉潔,可辱也;愛民,可煩也。凡此五者,將之過也,用兵之災也。覆軍殺將必以五危,不可不察也。游步楷常讀《兵法》,怎么不知?再者說,姜子牙不也是道士,姚道衍還是和尚呢!”岳將軍只得賠笑道:“是也是也!‘通風大圣’還是個美女呢!”岳夫人事情都吩咐已了,也罵痛快了,便展開笑顏,與之打趣了起來。

游步楷辭了岳驩,便對冰霄道:“你去西門等姑姑來,我們去住丹鳳縣城最好的客棧。”又對冰雲道:“你去與呂一白領兵往少習山西鹿,最好在武關河西扎營,夜間多點篝火,有人問起,只說是岳將軍新募之兵,暫歸岳驩少將軍管領。——看那刁婦如何向西岳軍辯白!”冰大小姐見游步楷動了真怒,便含笑道:“還是我去吧!如果我們彌姑姑派兵攻打,我起碼還能先禮后兵。”游步楷脫口而出:“她敢!我……”頓了半晌嘆道:“我還真拿她沒轍呀!——霄兒先去吧,我們得去丹鳳縣城,燒那個趴耳朵幾百兩銀子,已消我心中惡氣!”冰二小姐笑道:“心若冰清,天塌不驚……義父,后邊什么來著?我都忘了!”游步楷笑眼罵道:“兩個沒孝道的妮子,合伙編排起我來了!”冰二小姐便佯作躲打,說笑著飛馬去了。冰雲也問道:“義父,那我還去嗎?”游步楷答道:“當然要去。只不過是去偃旗息鼓。如有哨探,拿住好吃好喝,反正隨侯珠,和氏璧,蒙汗藥,迷魂湯,只要一個字,示強顯弱!——行不行?不行你姐去。”冰雲笑道:“張三爺也會用謀,何況我只是‘小三爺’罷了,就這點兒小事,何勞‘賽月英’大駕?”說罷,道別上馬而去。

游步楷為了放松心情,便繼續玩笑道:“明明是老二,干嘛有個‘小三爺’的綽號?天下使丈八點鋼矛的多得是了!”說罷,將老虎變作了一只浪里白條貓。本來望向的是小娉,卻是道:“我想‘賽月英’應該抱貓好看些吧?”冰雪自然知道游步楷是在護娉嬣姊妹,所以便去抱起了老虎變的貓,撫著歌道:“彌月貍奴堪玩,新池魚婢應忙。時時偷窺水中央,躲在薔薇架上。臥似綠茵滯雪,嬲疑錦幔飛霜。穿林似兔忒輕狂,撲著蟲兒誰讓。”游步楷贊道:“不愧是冰大小姐,學貫古今!——不過甚為可惜呀!”冰雪便笑眼對娉嬣姊妹道:“切莫拾這茬,指不定怎么編排我呢!”游步楷笑道:“若問我可惜什么?只可惜‘賽月英’冰雪,現充副帥衛隊長,不能為本將軍謀主也!”說著,走往山下東鹿。冰雪趕上前道:“義父何不乘馬?”游步楷又叫隨在其后的娉嬣姊妹代答:“不許敷衍了事。”小嬣的回答是:“不能走馬觀花。不知可對?”小娉的回答是:“打探路徑?”游步楷聽罷卻是大笑道:“哈哈……我現在是既無賞景之情,又無動武之本,只不過是為了走個瘦,吃個飽,多燒那個趴耳朵幾十兩銀子罷了!”但那一雙小眼睛,卻看在了躲藏于山石之后的哨探臉上。

哨探并沒有逃遁,而是轉出來施了一禮,搪塞了幾句。游步楷佯作認真的聽完,卻叫隨冰雪來送黃金的士兵道:“拿了拿了。”下得少習山,又對冰雪和娉嬣姊妹道:“你們且去,我有事托他做。”冰雪三人相覷半晌,也沒有移動腳步。游步楷也不再問,只對士兵們道:“看姑娘們的面子,就給這位兄弟留條褲子吧。”不及士兵們動手,冰雪與娉嬣姊妹便紅了臉,迅速將身背了過去,并由冰雪嗔道:“義父怎么這樣啊?!”游步楷淡淡地答道:“無他,思岳武穆之‘精忠報國’典故耳。”又伸手拔了冰雪頭上的發釵道:“我槍尖太大,弄得血淋淋地不好看。完了到丹鳳縣城給你買一身,讓你一走路就環佩叮當。”冰雪帶著幾許焦躁道:“要這樣嗎?怎么說也是同僚!”游步楷一面隨手摘了幾十片草葉,一面笑道:“不要以為學副帥的語調,我就怕了。——虧得是同僚,不然早斬首示威了!”再問哨探道:“這草可有毒?”哨探自然苦苦告饒,但游步楷卻道:“休得聒噪!你應該學藺相如,學秦檜也好啊。”叫士兵將嘴堵上后,再拔出皎月劍砍開了一塊五寸左右的石頭,將草葉放在平面上,拿另一半砸出汁液來,而后向士兵要了火折子,便來哨探的背后道:“知足吧你,沒刺面就算對得起你了!”說罷,便在哨探背上刺了一首七言絕句:“彌天漫地是才情,綽約腈綸神鬼驚。刁斗旗桿雖不見,婦身也怠奪魁名。”

將二十八字刺罷,便叫士兵們:“放了吧放了吧。”再對哨探道:“你家女主人若有回文,送丹鳳縣城最好的客店就是了。”又將冰雪的發釵丟給了哨探:“冰將軍是個豪富,這賣了足夠買金瘡藥的。也可以拿著去找岳將軍討錢。”說罷,便領著冰雪眾人悠然而去。冰雪先嗔道:“義父太慷我之慨了吧?!那要是傳家之寶怎么辦?我可賠不起!”再問:“刺的什么啊?”游步楷笑道:“道德傳家,十代以上,耕讀傳家次之,詩書傳家又次之,富貴傳家,不過三代。冰將軍大國上將者也,經史滿腹,豈會以金銀為傳家之寶。——至于刺的什么,也就四個字。你們不妨猜一猜。”冰雪笑了笑道:“難道是‘今夜必來’?”游步楷笑道:“那你岳家叔叔非殺了我不可。”再問娉嬣姊妹:“知否知否?”小嬣笑道:“不會真的是‘綠肥紅瘦’吧?”游步楷笑道:“還‘海棠依舊’呢!”小娉答道:“那也就是說‘雨疏風驟’……也肯定不對。應該是‘奉陪到底’吧?”游步楷笑著搖了搖頭,再將刺的七言絕句念了出來。但冰雪是個書香門第,哪里會去想自己的上司兼義父會罵粗話。但小嬣卻說了出來:“不會是‘彌綽刁婦’吧?”驚得冰雪語塞了半晌才道:“義父干嘛這樣啊?!”游步楷笑道:“惡心死人反正不償命!”小娉便道:“那我們還是乘馬快行吧……”游步楷卻道:“《孫子兵法》曰: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致戰。岳將軍夫婦一時之豪杰,豈能不知?再者說,我好歹也是酆都大帝詔封的官位,能把我怎么地?”

但即將出少習山地界時,一張地網便將游步楷他們連人帶馬都罩住了。緊接著是一旅兵圍了上來,不由分說,將一行人馬都貼了定神符,押回了山神廟。一身戰袍,且滿臉怒容的岳夫人高坐軍府堂上,見了游步楷便拍下虎威(驚堂木)喝道:“你個牛鼻子道士安敢罵我?!我也不和你狡辯!——來呀,與我將他和這一干兵卒打入男牢!”又發付冰雪道:“你父親是何等英雄,你們怎么認此賊為義父?!——岳驩,帶去西廂房鎖了!”再發付娉嬣姊妹道:“你兩個妖精也休想擺脫連坐!——來呀,投入女牢!”又發付兵器、坐騎道:“把虎關起來,牛鼻子的一槊一劍暫留堂上,其余都收入軍中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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