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凌四海去院子洗把臉，提起帆布包就走，一臉的期待，滿腦都是凌翎，凌家河子。

一踏上小沙河漫水橋，凌四海心中的小鼓兒便開始“咚咚”敲打起來，同時心里也像橋下小河流水“嘩嘩”樂開花，此時此刻的他，緊張并快樂著。

裹著松香的山風吹在背上，好像一只手在推著凌四海走，給他凌打氣鼓勁兒，凌四海站在橋西頭暫停片刻，感覺眼前的凌家河子從未像今天親切迷人，好像第一次見似的，當目光偏向右邊不遠河邊的興田家豆腐店，便抬腳即去。

“興田爺爺好！”凌四海進店恰好迎面撞見凌興田端著煙袋鍋子往外走，即躬身問候。

“啊，呵呵，大孫子呀！咋了，又買豆腐？”凌興田立馬笑臉相迎，眼睛瞥向凌四海手提的帆布包。

“呃呃，不買了，——爺爺?！绷杷暮Ｏ乱庾R地提高了一下帆布包應道，爺爺叫的更甜了，盡管不情愿，他不過四十出頭而已，得入鄉隨俗不是。隨即遞給他一支中華煙。

“呵呵，今兒光抽你的高級煙了?！绷枧d田接過煙卷聞了下接著夾在耳朵上，順手一把凳子放到凌四海身旁，“大孫子快坐吧，俺去泡壺茶?！闭f著就往柜臺里走。

“哎哎哎，不麻煩了，爺爺，俺一會兒就走?！绷杷暮Ａ⒓瓷锨袄∷f。

“別走呀，咱爺倆好好嘮嘮，坐，俺就來?！绷枧d田轉身推著凌四海坐到凳子上。

“爺爺，真的不坐了，”凌四海硬是站起來說，“俺，俺想找凌翎同學去呢?！?

“噢，找你姑呀，”凌興田放開凌四海說，見凌四海笑出聲來，笑道，“呵呵，論輩，她可不就是你姑嘛，鄉下講究這個。走，爺爺這就帶你找你姑去。”說著他拽住凌四海就往外走。

“勞煩爺爺親自陪著孫子跑一趟，真不好意思?！绷杷暮９室忭樦f，主動當回孫子。

“嗨，一家人客氣啥，走了。”凌興田說著跟凌四海一塊兒往凌翎家走去。

兩人出門右拐沿著河邊前行二十米再右拐，順著凌四海乘車來的村道往西走出不到一百米，右拐進一個胡同，往里走二十來米，就到凌翎家了，她家大門朝南，也是古香古色磚瓦結構的門樓子，跟爺爺家很像。

自打拐進凌翎家胡同后，凌四海心中的小鼓驟然敲打的厲害，身輕腳飄，走路都不自然了，額頭都滲出汗來，今兒天并不太熱。

“呵呵，到了，這就是凌翎她家?！绷枧d田指著凌翎家大門說。

“那謝謝爺爺了，您趕緊回去吧，俺自己進去就行了?！币婇T虛掩著，凌四海躬身對凌興田說。

“那好，俺回了，有空去俺家玩，你爺爺家常去俺那兒買豆腐吃，以后呀，你來就行了，呵呵，走了。”凌興田說著轉身離去。

“回見，爺爺?！?

告別凌興田，凌四海走上臺階并未直接推門進去，先是貼在兩指寬的門縫上往里窺視了一番，然后輕輕推開門，他擔心那門也會像爺爺家一樣吱吱嘎嘎響的厲害，手哆嗦的厲害，不過還好，門開時幾乎悄無聲息，門軸好像上過潤滑油一般。

隨著門一點點打開，院子里的景象一點點放大，感覺越來越像爺爺家，院西豬圈旁也有一顆老榆樹。他多想此刻凌翎恰好在院子里望見他，這樣可省去不少麻煩。

門只打開一扇，凌翎家院一覽無余，北面也跟爺爺家一樣六間磚瓦堂屋，院東兩間低矮的鍋屋，東南是兩間小南屋，院門開在西南角，不同的是，地上鋪滿黃褐色的山石板。院中寂靜無人，只有幾只老母雞在溜達，見到凌四海時皆歪頭偏向他，也不吱聲，納悶，誰呀這是，鬼鬼祟祟的跟小偷一樣東張西望；聽見屋里有人，可沒聽見凌翎的動靜。凌四海躡手躡腳一步步往前挪動，跟踏進雷區一樣小心翼翼，“呲啦……呲啦……”忽然一連串知了聲從樹而降，一下打亂了凌四海的步履，也似乎給他壯了些膽兒，嗨！緊張啥，就當上戰場，難得勇敢一回嘛，已經耽誤不少時間了，別再黏糊了，趕緊放開嗓子吆喝一下吧：

“凌翎在家嗎？！”

“啊哈！終于來啦你！哈哈哈……”幾乎同時，凌翎應聲沖出來，好像她一直躲在一旁靜候著凌四海出現一樣，以至于，凌四海沒來及看見她從哪里出來，喊聲如尖利的女高音，笑聲如銀鈴般響耳。

凌翎的反應對于凌四海來說無異于閃電，反而讓他一時沒反應過來，都有點懵了，提包無意中掉落地上，幸虧里面沒怕摔的東西，待他靜下心來注意到凌翎時，她已經張開臂膀奔過來，寬松的紅蝙蝠衫，像羽翼一般展開，凌四海感覺此刻的凌翎如大雁，向自己飛撲過來……凌四海一下慌了神，沒想到學歷史的竟如此奔放，讓學西洋語的自嘆弗如，甘拜下風，說實話，自己一點兒思想準備沒有，這也太突然了吧，實難享受如此浪漫的見面禮。

就在凌翎撲向自己的一剎那，凌四海本能地后退兩步。

“哈哈哈……哈哈哈……”又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響起，凌翎一下笑彎了腰。

凌四海這下真懵了，像木偶站著一動不動。

“咋了？！四海，俺又不是老虎！啊，哈哈哈……”凌翎說著笑得更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