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凌四海事先跟小叔調換了席位，原本小叔是另外一桌的主陪，凌四海卻厚著臉皮硬是把人家給頂替了，顯然喧賓奪主，真把自個兒當主人了。

凌四海這樣做，自有他的小九九，還不是惦記著去凌翎家嗎。和父親長輩們一桌喝酒禮數太多，指定少喝不了酒，又不好擅自撤離，得顧及禮貌不是，因而很容易誤事的；而這桌就不同了，自己做主陪，有“話語權”不是，喝多少酒咋喝自己說了算，行動自由，可為自己盡快開溜行個便利。他急于想去凌翎家，路過凌家河子村時，他就妄想跳下車先去的。

“哎？他小叔呀，你咋還坐那兒呢，四海呢？你快找他過來，這酒都開喝了。”沒等端起凌四海他爺爺帶的第一盅（四錢容量碗狀白瓷酒盅）酒，凌宗盛這才注意凌四海不在。

“嘿嘿，去那屋了，非要跟俺換。”小叔指了指隔壁笑道。

“啊？那屋主陪不是你嘛？”凌宗盛問。

“嘿嘿，四海非要做。”小叔笑道。

“哼，臉皮夠厚，胡鬧，這不是喧賓奪主嘛！”凌宗盛搖搖頭沉下臉說，

“嘿嘿，沒事，沒事，他跟鄉親們混的很熟。”小叔笑道。

“嗯，四海和老家最近，鄉親們也都喜歡他，何況那桌輩分大都不高，年輕人也多，彼此能說上話，他做主陪更熱鬧，呵呵。”趙叔說。

大家齊聲應和。

凌宗盛嘆了口氣沒再說啥，接著端起酒杯要大家全干了，一時忘記這頭杯酒是凌四海他爺爺帶的了。

凌四海僅主持了幾分鐘，剛喝了兩輪酒，便等不及了，借口上茅房溜了，指定是“心在曹營，心在漢”了。隨即悄悄拐進鍋屋（廚房，他早有準備，并未把背包跟家里捎來的東西一起放在堂屋里）背起放在炕上塞的鼓鼓囊囊的背包，跟出籠的小鳥一樣，一路向西跑向凌家河子。

和風撲面，柳葉翠綠，阡陌田野，遍地開花，蝴蝶飛舞，鳥雀鳴囀，河水清澈，魚蝦穿梭，水花歡歌，麥浪起舞，松香沁人，藍天通透，白云如絲，宜人春色，賞心悅目——老家的春天美的難以形容。

凌四海一口氣跑到小沙河橋頭上，駐足歇腳，憑欄環顧，再次看見了與凌翎橋頭相會的畫面，沉浸其中久久不愿離開。

走下橋頭，凌四海再次去那家豆腐坊買了三斤鮮豆腐，接著又去村道上的豬肉攤上割了五斤五花肉，此刻剛九點半，這些正好午飯能用上。說實話，他真不適應老家那么早喝酒，也不喜歡大白天喝酒，真不如在凌翎家吃個午飯舒服，不過，他錯了，凌家河子和老家村子風俗一樣，中午肯定也少不了喝酒。母親這次把背包塞的滿滿登登都裝不下了，有海米、蝦皮子、干烏魚、腌白鱗魚、點心、糖果和煙酒啥的。他要去凌翎并未告訴父親，凌宗盛曾一度盯著他的背包不放，凌四海謊話多帶了些書和衣服，不知糊弄過去沒有，凌宗盛聽說后只是哼哼一笑了之。

就這樣，凌四海帶著東西，吹著《在希望的田野上》的口哨，滿面春風走向凌翎家。

可一拐進去凌翎家的胡同，凌四海就變得不咋自然了，一下變得緊張起來，步履放緩，口哨停吹，心中的小鼓再次敲打起來，而且越接近凌翎家，敲打的越激烈，仿佛第一次來凌翎家似的。

一忽兒，來到凌翎家門口，大門緊閉，他佇立門前，平息靜氣，放松自己。不想隨后未能敲開并推開院門，抬頭一看，上了門鎖，他耳朵貼著門縫聽了會兒，只有幾聲雞叫豬嚎，家里沒人。

“哎，這位同志，家里沒人，都趕集去了。”這時忽聽見背后有人說。但見是一位五十來歲黑又壯的莊稼漢。

“噢，是嗎。”凌四海轉身說，接著問，“那您知道啥時回來嗎，他們？”

“哦，那恐怕得天晌了。“莊稼漢說，隨即盯著凌四海問，“哎，你是他家啥人呀？”

“哦，俺跟他家凌翎是大學同學，這不回老家順道過來看看，俺市里的，老家就是趙家河子。”凌四海應道。

“噢~~呵呵，這樣呀。”莊稼漢一聽笑了起來。接著轉身向凌四海指著對門說，“這是俺家，來，進來喝口水坐下等吧，說起來，咱兩村都是親戚呢。”說著便拽著凌四海胳膊往他家去。

“那，那就打攪了，呵呵，”凌四海說著隨他而去。

“這位同志貴姓？”進門后，他問。

“免貴姓凌。”凌四海道。

“哈哈，俺也姓凌，還真是一家，你那村姓趙的也不少呢。”兩人說著走進堂屋。

“哎，我說，你啥輩呀？”請凌四海坐下后，他問，接著忙著倒茶喝，弄些零食來。。

“四字輩。”凌四海說著，主動遞給他一支香煙，他將煙放鼻子下聞了聞點著說：

“喔，是嗎，那俺得叫你叔了，俺得字輩。”

“呵呵，那咋好意思。”凌四海看著能當自己爹的他笑道。

“咋不好意思，鄉下就這樣。”他不以為然地說。接著就對凌四海叫起叔來，凌四海笑著勉強答應了，就入鄉隨俗吧。

叔侄兒倆抽著煙，喝著茶，嗑著瓜子，扒著果子（花生果子），吃著山栗子，說說笑笑，不知不覺到了天晌兒，可眼看著快到午飯時刻，凌翎家人還未回來，堂屋門口斜對對著院門口，外面一目了然。這時侄兒家的午飯已做好，非要凌四海坐下一塊兒吃，凌四海催說剛才吃了一肚子瓜子零食啥的不餓，凌四海并沒瞎說，桌上堆成小山的碎皮殼就是明證，也該凌四海有口福，趕上他家親戚結婚才送來的這些個好吃的，凌四海光顧著貪吃了，真到了親戚家似的；而他侄兒呢也不客氣，來者不拒，一根兒接一根兒地猛抽著凌四海不斷遞來的高級香煙，硬是抽了半盒煙。

凌四海又耐心等了一會兒，都快十二點半了，還不見凌翎他家人回，他侄兒和他一起等，連飯都不吃了。凌四海有點兒過意不去，也真著急了，原本就是“臨陣脫逃”，怕出來太久回去不好交代，于是走出去站在院門口等了會兒，眼瞅著一點多了，還不見人影。感到耗不起時間了，決定不等了，準備撤離，等晚些時候再來。最后，為表示感謝，他把豬肉和豆腐硬是留給侄兒，侄兒非要留他吃午飯，凌四海確實也感到餓了，就吃了。臨走，侄兒給他裝了一袋子生山栗子和皮花生足有七八斤重。

隨后，凌四海背起背包，不無失望地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