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11點，我終于等到房門打開的聲音。

內(nèi)心雖然各種焦急，各種疑問，但我并沒有馬上從沙發(fā)上站起來，而是繼續(xù)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并不是因為我在給自己造勢，也不是要以不變應(yīng)萬變，而是，我不知道怎么去開口。

是直接問，還是拐彎抹角。我沒想好，我的智商已降到最低。

肖博打開房門，隨手把鑰匙放在了桌子上，看到客廳燈開著，表示疑問。

因為平時這個時候，我雖然沒有睡覺，但也肯定是待在黑乎乎的臥室里看手機。

我看著他脫掉外套，掛在衣架上。

看著他去衛(wèi)生間洗手，然后拿水杯喝水。

看著他打開另一個臥室的燈，然后打開電腦。

我找不到合適的插入點，找不到合適的開場白。我還是坐在那心里亂麻麻地看著。

過了些時候，我覺得我應(yīng)該要說話了，即使不知道怎么說，也應(yīng)該要說話了。

我走到肖博的臥室，在床邊坐下。

肖博看著自己的電腦，頭也不偏地問：“怎么沒睡。”

我把腿蜷起來放到床上，然后交握住自己的雙手，沉下一口氣，問道：

“誰是苗佳佳？”

當(dāng)苗佳佳這三個字說出口時，我都感覺這幾個音不是我發(fā)的，在經(jīng)過我的唇齒時，感覺是木木的，不自然的。

肖博聽到這三個字時，點擊鼠標(biāo)的食指停了下來，繼而開始輕摩鼠標(biāo)的左鍵。

“苗佳佳是合作單位的一個員工。”肖博仍然看著他的電腦。

不知道是因為電腦屏幕在閃爍，還是真的是他的表情在閃爍。總之，在我眼里，他沒說實話。

“苗佳佳是不是小區(qū)群里那個叫苗苗的人？”我盯著肖博的側(cè)臉問他，一刻都不想眨眼，生怕錯過他心虛的表情。

這對于我來說，是多么殘酷的認(rèn)證啊。

肖博僵直了身子，臉仍然朝向閃爍的電腦屏幕，忽明忽暗的，像我們的心緒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也就幾秒鐘，誰知道呢。

編一個謊言，和等一個謊言，同樣都會覺得漫長。

不過，我等到的不是謊言。

“對，就是小區(qū)群的苗苗，”肖博深吸了一口氣。

看來他有很多的話要說，并且打算一口氣說完。

“你還記得吧，一年前我想找個鄰居練練英語，”肖博調(diào)快了語速，“然后，苗苗就在群里說她是英語老師。我們之間就加了微信……”

“……”我默默地聽著。

肖博終于看了我一眼，繼續(xù)說：“我們一開始確實是說了很多關(guān)于英語的問題，然后變成了朋友關(guān)系，就開始聊一些個人的事情。”

“……”

“她性格很開朗，比我小兩歲，剛從美國回來，以前在美國有男朋友，回來后就分手了。”

“……”我實在沒有問題可以提，繼續(xù)沉默以對。

“我和她接觸了幾次，覺得她是我喜歡的類型，生活得……怎么說呢，生活得很有質(zhì)量。”

我一聽到這，整個人開始抓狂起來，“質(zhì)量？你是嫌我土對吧？誰不想花錢去買質(zhì)量啊？關(guān)鍵是有那份閑錢嗎？你說這句還有沒有良心啊？！”

因為聲音太大，把睡在一邊的小百吵醒了。

我板著臉對小百說：“你去弟弟那屋睡，我和爸爸有事要說。”

小百懵懵地走到另一個臥室去了。

我看著他把門關(guān)上之后，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我覺得有必要壓一壓自己的聲音，我不想像個怨婦似的。

“肖博，”我平穩(wěn)了一下自己的聲音，“咱兩家都不是有錢人吧。也就這兩年你的職位上去了才開始賺一些錢。我每天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全都虧在自己身上，沒有半點兒虧待孩子和你。剛還完的房貸，你不能說沒我的功勞吧。”

我非常想不明白，“我怎么就那么讓你看不上呢？我也買衣服啊，可我天天在家也不能穿外套啊！我也想去小資一下，可我天天帶著孩子怎么和你一起去那種地方啊？”

“不是你說的這樣，”肖博搖著頭，一副你不了解的樣子，“不是說非要出去小資一下就是洋氣，那是一種人本身具有的氣質(zhì)，從而造就的生活的氣質(zhì)。”

“還有，你每天總是要大呼小叫的！尤其是對孩子們，從早上起來就訓(xùn)斥這個訓(xùn)斥那個，對我也是一樣……”肖博控訴道，“佳佳就很溫柔，處處為我著想！”

“……佳佳？”我輕哼一聲，“那你現(xiàn)在和她什么關(guān)系？”

“我愛上她了……”肖博悶聲說道，“就是很愛她，天天都想和她在一起……”

肖博在等待我的反應(yīng)。

我一直沒有回應(yīng)。不是因為我被嚇傻了，而是我突然放空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好像是什么都沒想。

我覺得我是在等別人直接給我一個處理方法，誰給都行，就是別讓我動腦子了。

“安芮，”肖博低低地叫了我一聲。

“先睡覺吧……”我想逃離了，想緩沖一下。

我起身走回到我的臥室，看到小年又是趴在床上，把毛茸茸的小腦袋拱在被子上。

小百睡在床的另一邊。我還以為他會偷聽，會睡不著，會問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我坐在兩個孩子的中間，把自己蜷縮起來。

空氣里都是刀子，我盡量把自己縮到最小，以減少和空氣的接觸。

我坐在那里，開始幻想和期待肖博會走進(jìn)我的臥室，讓我原諒他，一切都還會是老樣子。

因為我始終不愿相信他會真的舍棄這個家庭。其實也是始終不相信，我命里還會有如此一劫。

然而，我期待的事情并沒有發(fā)生。這直接表明了肖博的態(tài)度。

我們之間完蛋了。

天開始漸漸泛亮，又是新的一天。但對于我來說，好像昨天還沒有過完。

肖博仍然是按時上班去了。這種事情一旦發(fā)生，就更是要減少見面的機會。

我強打著精神把小百伺候上學(xué)，然后躺下來想睡一覺。

腦子里一直嗡嗡作響，眼睛是乏的，不想睜開，但卻也一直睡不著。

思緒像沸水一樣翻滾，沒有條理，沒有頭緒。

這個時候特別不希望小年睡醒，因為真的很難再打起精神來應(yīng)和他。

我按了按太陽穴，怕自己會得抑郁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