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玲是一個要強的女孩，在貴州讀書期間，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在學習上一旦稍稍落后，她都會努力趕上去。可現在無論她怎么努力，都像沒了油的車，怎么加油門都無濟于事，況且這個班在學校還是個差班。

這都還不算太糟糕，更為恐怖的是，她經常失眠。整夜整夜的失眠，總是做些莫名其妙的噩夢，要么被人砍，要么被人殺。

一個處于花季的女孩，哪經得住這樣的驚嚇。看她人瘦的跟猴似的，風一吹，都可把她卷跑了。

晚自習下課鈴聲響起，學生們紛紛回到寢室。

“你最近怎么啦？感覺你每天都是魂不守舍，哈欠連天的，沒生病吧？”段芳芳邊走邊摸了摸方玲的額頭，關心地問。

“沒怎么啊，每天不都一個樣，能有什么啊！”方玲很自然的回答，但又顯得無精打采。

段芳芳含著食指，歪著頭，眉頭緊鎖。“我總覺得你不正常。”段芳芳說話總是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說什么。

方玲并沒有往心里去。“你才不正常呢！我好得很！”

見方玲死不承認，段芳芳也就沒有深究。

這時候寢室是最熱鬧的，有人吃泡面，有人洗澡，有人洗衣服，有人瘋鬧。等會到十點半，寢室的燈會被統一熄滅，然后各班主任就會陸續過來查寢。

“啰，吃不吃？”段芳芳嘴里嚼著辣條，順手遞了一根給方玲，方玲搖搖頭說：“辣，不吃”

“你貴州人還怕辣？”

“貴州人還不是有不吃辣的！”

同學們還當她是貴州人，她自己也是如此。想要把自己變成地道的潛江人，不是一天兩天可以達到的。

如果不是有段芳芳這個好友，方玲在學校不知會有多孤單。下課時大家說話都是說的方言，她仿佛置身于國外，嘰里呱啦完全聽不清別人說什么，她索性把自己隱藏起來，盡量少與人接觸，少與人講話，在班上她就成了一個透明人。

她試著盡量去學一些簡單潛江本地的方言，向段芳芳討教一些難懂的口頭語，比如“你殼朗搞殼地？”意思就是你去干什么。但大部分還是晦澀難懂。

一日課間，方玲起身去上廁所，經過最后一排座位時，不經意把一同學的圓珠筆刮到地上了。

圓珠筆的主人叫賀一婷，告口依順制衣公司老總的千金。生得一副俊俏模樣，很受男孩子歡迎。這孩子在學校揮金如土，張揚跋扈，老師都不放在眼里。

由于家中有錢，長得又漂亮，她心思完全沒放在學習上，整日不思進取，與一群貪圖享樂的女孩子廝混在一起。漸漸的，她們玩的好的幾個人組成了一個小團伙，人稱五朵金花。賀一婷順理成章成了五朵金花的老大。只要成員中有人受欺負，她們就把別人教訓一頓，讓別人老實做人。

賀一婷的名號在學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甚至連有些男生聽了都聞風喪膽。她喜歡站在萬人中央，受萬人簇擁敬仰的感覺。

“給老子撿起來！”賀一婷背靠著墻壁，雙手十字交叉抬著后腦勺，一雙臭腳擱在課桌上。

“什么？”方玲見這同學攔住了去路，不明所以。

“老子叫你把圓珠筆撿起來！”賀一婷怒目圓睜。

因為她語速很快，又是一口地道潛江方言，方玲還是沒有聽懂，就用普通話回復她：“同學麻煩你讓一下，好嗎？”

“喲呵？敢跟老子頂嘴，活的不耐煩了吧？不給老子道歉，今天你就別想出教室門了。”

方玲見這人難纏，就繞道出去了。那同學在身后說的什么話，她一句都沒聽清。

因為教室人多眼雜，賀一婷不敢在教室打架，把氣給吞下了，氣得眼睛冒綠光。

賀一婷在學生中間從來是說一不二，沒人敢與之作對，今天居然被一個貴州來的小姑娘給忒了，她這個氣怎能忍得下？她暗下決心，一定要找個機會，好好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方玲。

回到座位上，段芳芳小聲提醒道：“你怎么把賀一婷給得罪了？她可是不好惹的！”

“我沒惹她啊！是她攔住我的去路，我就繞道走了，有問題嗎？”

段芳芳把嘴巴湊到方玲的耳根，小聲道：“她是我們學校五朵金花的花魁，誰都不敢惹，你惹了她，有苦果子吃的。”

段芳芳這話不是嚇唬她的，她也受過賀一婷的威脅，好在她及時示弱，才沒被教訓。

方玲根本沒往心里去，上課該聽講的聽講。段芳芳卻不鎮定了，坐立不安，她擔心方玲的安危。

校園暴力，歷來是家長和學校關心的話題。在社會的努力下，有一些改善，但這種現象像頑癥一樣，無法徹底根除。

像賀一婷這樣的，她在學校都是采取言語威脅，四五個人往受害者面前一站，膽小的學生自然就怕了，又不敢跟老師和家長報告。賀一婷的名氣因此也就起來了。

果然，中午吃完午飯回到寢室推開房門的一剎那，段芳芳就發覺氣氛不對，出奇的靜。寢室里比平時多了幾個人，其中一個是賀一婷，另外四個是其他班上的，但大家都認識她們，是賀一婷的跟屁蟲。

賀一婷坐在床弦，翹著二郎腿，叼著一支煙，左右各站兩人，像衛士一般。其他同學大氣都不敢出，也不敢聊別的閑話，就連搓洗衣服都不敢用太大力，怕吵著賀一婷。

賀一婷往這里一坐，感覺就是班主任曹詩齊坐在這，目光如劍，殺氣騰騰。

見段芳芳和方玲進來了，賀一婷緩緩抬起頭，把頭發撩到耳后：“你就是那個貴州佬？”

方玲沒有理她，徑直向自己的床邊走去，被兩個女生攔住。

“看你還蠻不得了啊！我們老大都敢惹？活的不耐煩了是吧？”其中一個短發女生揪住方玲的衣領。

眼看戰爭一觸即發，空氣如凝固一般。

其他同學放下了手中的活，立在一旁圍觀。

走廊里也圍了幾個人，叫道：“打架了，打架了！”

賀一婷一身淑女打扮，粉紅色碎花泡泡袖襯衫和雪白色的細腳休閑褲看起來質地不錯，應該是在高檔商場買的。她把煙頭往地上一扔，用腳碾滅，朝地上又狠狠吐了一口唾沫，結果不小心吐到皮鞋上。

方玲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副劉湖攔就義的大義凜然。越是這樣，賀一婷越是來氣。她本來是想打算讓她求個饒，認個錯，這件事就這么過去算了。

現在她改變主意了，她要讓方玲求饒，跪地求饒。她的威風不能讓這個外來的小丫頭片子給掃了。

“把她拉出來！”賀一聽吩咐道，示意到寢室外面去教訓。

四個女生把方玲兩只胳膊一架，像要丟進油鍋似的。

賀一婷正要出門，卻聽見門外有人大喊：“班主任來啦！”

班主任在中午一點左右會來查寢，督促學生的午睡，不然下午都沒精神。

學生們做鳥散獸。走廊瞬間沒了人影。

賀一婷和那四個女生都是走讀生，在寢室沒有床鋪，她一溜煙就鉆進了段芳芳的被窩，其他四個女生紛紛爬到上鋪，去擠別人的床了。

不到一分鐘，賀一婷五人就把自己藏好了。寢室一下子就安靜了，像丟進水里的石子，僅僅蕩起幾絲水波后，又恢復了平靜。

曹詩齊從窗戶向里頭張望，沒發現異常，就到隔壁寢室巡視去了。

待曹詩齊走遠，賀一婷從被子里鉆出來，滿頭大汗。

“今天就饒了你，你給我小心點！”賀一婷丟下一句話，就逃出了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