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午后，風云驟起，天空突然暗了下來，淅淅瀝瀝的小雨伴著幾道閃電悄然而至，涼風嗖嗖，溫度不知不覺下降了好幾度，小鎮(zhèn)上冷冷清清。

方玲吃過午飯后到同學家去玩了，家里有爺爺奶奶陪著弟弟方恒。

爺爺奶奶正在看電視，方恒在一旁玩耍。

“老頭子，去把燈開一下，屋里這么暗，你不知道嗎？”奶奶錘了一下方大年，方大年笑笑向墻邊走去。家里什么事都是奶奶吩咐，爺爺去做，幾十年了，都是如此。

爺爺按下開關，屋里一下子亮了許多。爺爺正轉身準備坐下，忽然聽見有人敲門。

這下雨天的會有誰來呢，方玲才出去不久，不會這么快就回來的。正在爺爺納悶去開門時，門又有規(guī)律的響了三聲。

爺爺輕輕擰開門鎖，只見一個穿著灰色長筒毛衣的中年女人面帶微笑，拿著一把黑傘站在門口，傘尖不停的滴水。

“請問您是…”爺爺問道。

“您好，我是方玲的班主任老師，我姓葉，今天趁周末做個家訪?！比~萍萍微笑道。

“哦，是班主任老師，快請進！快請進！”說話間爺爺從葉萍萍手中接過黑傘將葉萍萍讓進了客廳。

方恒見陌生人進來，嚇得連忙躲到奶奶的身旁。

奶奶吼道：“怕什么怕！是老師！”方恒依舊膽怯，黑烏烏的眼睛怯生生的緊盯著葉萍萍。

接著奶奶給葉萍萍倒了一杯熱茶。

“真是天公不作美啊，上午還好好的，下午就下起了雨，看來今天家訪完不成任務了。”葉萍萍端起熱茶輕輕呡了一口，又將茶杯放回茶幾。

奶奶附和道：“是啊，是啊，這鬼天氣，說下就下。您沒淋著吧？”

“沒事，幸虧出門時看天氣不對，我?guī)Я擞陚愕模蝗徽娴囊艹陕錅u，哈哈”葉萍萍說完，爺爺奶奶也跟笑了起來。

“方玲和她爸爸呢？怎么沒看到啊！”

“哦，她爸爸在附近廠子里上班，要晚上才回來，之前是在外地打工，今年就沒出去，留在家里上班雖說錢掙的不多，好歹有個照應?！蹦棠痰?。

“那是！那是！”葉萍萍道。

“方玲呢？在里屋寫作業(yè)嗎？”葉萍萍說著朝里屋望去。

“她剛出去沒多久，應該是去同學家玩去了，上午做了半天的作業(yè)?！?

“哦”葉萍萍端起茶又喝了一口。

方大年似乎插不上嘴，抽出一支煙，正要點上。奶奶吼道：“要抽到陽臺去抽，怎么沒一點眼力勁，沒見老師來談事嗎？”

方大年將打火機滅掉，一把抱過方恒，“來，爺爺抱?！狈胶阕跔敔斖壬?，眼睛直直看著電視，不哭也不鬧。電視播放的是家庭倫理劇，方恒看了幾秒，坐不住了，扭動著像一只毛毛蟲，鬧著要看動畫片。爺爺沒辦法，只有換到動畫頻道。

“小寶寶幾歲啦？”葉萍萍笑著去摸方恒的小腦袋，沒想到這家伙機靈的很，頭一外，葉萍萍沒摸到，然后哈哈大笑。

葉萍萍稍稍正了正身子，把話題引到正題軌道。

“爺爺、奶奶，是這樣的，最近一段時間呢，方玲的學習狀態(tài)很不好，不知道您倆老有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比~萍萍將目光看向爺爺后，又看向奶奶。

奶奶似乎明白葉老師的意思，嘆了口氣道：“哎…可能還是跟她爸媽離婚有關吧！最近一段時間是發(fā)現(xiàn)她越來越瘦了，也更加不愛說話了。”

涉及到方宇的婚姻，整個屋子的空氣一下子凝重起來。

“聽方玲說，她被判給她媽媽撫養(yǎng)了，是嗎？”葉萍萍小心翼翼地問。

奶奶答：“嗯，是在法院協(xié)商的，她媽堅持要一個孩子，所以只有把方玲給她了。”

“我前兩天跟她談心了，她非常不愿意過去，其實可以兩個孩子都放在這邊撫養(yǎng)啊”葉萍萍說。

“您有所不知啊，養(yǎng)兩個孩子，我們家方宇負擔太重了，我們倆老越老越不中用，現(xiàn)在還能動，還可以幫他帶帶孩子，往后去生個病什么的，恐怕連孩子都帶不了，也是他的負擔啊，一個人干活，五個人吃飯，遲早要餓死??！”

奶奶停頓了下，繼續(xù)說道：“孩子是方宇跟小霞兩個人的，小霞這個孩子太不負責了，兩口子吵個架，就丟下孩子不管不顧，一跑就是三年！這…這…完全不像個當媽的人?！?

“剛開始也是盡量挽回，我們說也說了，勸也勸了，她就是一根筋，硬要跟我們家方宇離婚。您說，如果孩子都給我們，她倒一個人逍遙快活，哪有這么好的事??？”

葉萍萍聽著，也不知道說什么好，看著奶奶滿頭白發(fā)，思維卻清晰的很，如果是自己站在奶奶的角度，也許會有同樣的想法。葉萍萍邊聽邊點頭回應。

葉萍萍問道：“可不可以這邊帶孩子，讓女方出撫養(yǎng)費呢？”

奶奶擺擺手：“這個我們考慮過，湖北那邊天遠地遠的，即使判她支付撫養(yǎng)費，她哪天不給，我們拿她也沒辦法呀！”

奶奶突然把頭往葉老師那邊湊過去，低聲說：“估計啊，在外面有人啰…”

方大年聽后怒了，“你瞎說些什么？傳出去丟不丟人？”

奶奶白了方大年一眼，沒有理會，繼續(xù)說自己的：“您想啊，如果不是在外有野男人，她怎會這么堅定的離婚？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離了婚，帶兩個孩子，還有哪個女人愿意跟??？搞不好一輩子打光棍。她讓我們不好過，我們也要讓她不好過，孩子跟著她，看她怎么嫁人？孩子跟著她了，她也不會把孩子怎么樣，畢竟是她親生的。您說是不是？”

奶奶的言語中透露著莫名的恨意。

葉萍萍本來是來做方玲說客的，游說他們放棄送方玲去湖北的想法，沒想到卻被奶奶說服。

葉萍萍機械地配合點點頭，又問：“您可知道，方玲在這邊生活習慣了，過去言語不通，水土不服，會不會不習慣啊？”

“時間長了，習慣了，是一樣的！”奶奶道。

“說實話，我挺喜歡方玲這孩子的，聽話、懂事，哎…”葉萍萍看了看窗外，雨停了。

“是啊，我們哪個又舍得呢？孩子是我一手帶大的，也是我的心頭肉??！”奶奶說著說著，眼眶紅潤了。

“是啊，我們都舍不得…”葉萍萍答到。

“您也甭勸我們啦，看她爸爸的吧，我們老啰，不中用啰…”

“好啦！時間不早啦，我該回去啦！如果您這邊有什么消息，歡迎隨時給我打電話”說完，葉萍萍掏出一張寫有電話號碼的紙片禮貌地遞給奶奶。

奶奶接過紙片順手放進了衣帶。奶奶要留葉萍萍吃了飯再走，被葉萍萍婉言謝絕。

在回家的路上，葉萍萍思緒萬千。她想，父母在離婚后，究竟有什么樣的方式可以保證不傷害到孩子，也許，真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