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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歸寧

  • 關隴
  • 龍湖泛舟
  • 3181字
  • 2019-04-29 11:18:19

早在司馬炎建立大晉之前,司馬昭以鐘會、鄧艾、諸葛緒為三路大軍主帥聯手伐蜀,衛瓘便出任監軍。作為佐命元勛之一,他先后都督徐州、青州、幽州,所在皆有政績。

尤其是十年前都督幽州,在掌控北疆的十年里,他成功分化鮮卑段部與拓拔部,使之相互內斗,更是迫殺拓跋力微之子沙漠汗且讓鮮卑段部臣服。

想當初伐蜀之戰中,鐘會親自率領十六萬大軍以漢中為突破口,以鄧艾三萬大軍出西路,想要讓鄧艾幫他拖住在沓中屯田的姜維,以諸葛緒三萬大軍扼守陰平,以阻斷姜維向漢中馳援的路線。

布置妥當后,原以為萬無一失的他,最終卻被鄧艾偷渡陰平搶了頭功。面對這一狀況,鐘會聯合姜維,妄想割蜀自立,最終卻與鄧艾一起,雙雙敗死在衛瓘手里。

尚書令是朝廷首相,所以無論從資歷還是功勞上來看,衛瓘坐上這個位置都沒有毛病。拋開將要致仕的山濤、魏舒,朝廷實際上不過是衛瓘、荀勖與父親三人的戲臺。

衛瓘是功臣勛貴、荀勖是世家代表、父親是寒門代表。三方各自牽制,共同維持著局勢的平衡。然而如今暗流涌動,這種平衡注定是脆弱的。

中書令地位稍次中書監,權勢地位卻并沒有低多少,便如尚書省之左右仆射。

外公劉放在曹魏做了三十余年的中書監,這是一筆很大的政治遺產。父親作為這筆遺產的繼承者,最終又接過了任黨的大旗與賈、荀二人分庭抗禮。而伐吳前夕的“圍棋定策”,更是成為一道抹不去的陽光,將父親的榮耀推向頂峰。

由于賈充與荀勖、馮紞等人的反戰,哪怕羊祜臨死前再三上書,司馬炎始終難以下定決心。

那天晚上父親與司馬炎一起下棋,卻見征南大將軍杜預懇請伐吳的表章又到,當下推開棋盤斂手行禮:“陛下圣武,國富兵強,吳主淫虐,誅殺賢能,當今討之,可不勞而定,愿勿以為疑!”

父親的一番動作終于換來了司馬炎的決絕。

除了堅定司馬炎的決心,父親更是在戰時出任度支尚書,充分保障了六路大軍的糧草。大軍沒有后顧之憂,才能短短三個月便攻克秣陵迫降孫皓。

如今看來,年齡既是父親的優勢、也是父親的短板。以寒門出身,五十歲不到的年紀即在聲望上壓制了群臣百官,又將那些老臣置于何地?

當然,即便父親并沒有因此而成為首相,如大兄所說,只要不是謀逆的大罪,也足夠自己做些任性的事情了。

內心暗自后悔沒有早點與大兄提起,不然也不至于讓虞氏姐妹兩地分離。

在他看來,若是虞婧愿意做酒樓的掌廚簡直完美。雖然未免有些暴殄天物,但是她出身名家,不說錦衣玉食,一些上等食材也都是嘗過的。這類人,對味道的感覺最是敏感。

虞圓畢竟只有八歲,距離自己的期望還有好大一截。正想著心事,一隊人馬從官道上滾滾而來。張大牛駕著車,早已經讓在道旁。

“應該是去偃師接應的隊伍。”張祎輕輕道。

張韜頹然坐回車中,方才還想著回頭再找一下周征將虞婧一并帶出來。現在看來,也只能如同大兄所說,將此事上報父親,然后讓司馬炎賞幾個女人了。

可是這次東吳的宮女這么多,司馬炎是否會賞賜尚在其次,又怎么保證虞婧正好在賞賜的女人當中呢?

真是一著不慎,步步落空。張韜揉了揉腦袋,閉著眼睛養起神來。

馬車進了上東門,在張府門前停了下來,早有得了消息的下人在外等候。而崔氏也站在門前,見到馬車停下后,朝著張柔蕙所乘的馬車行去。

“蕙娘,真是想煞嫂嫂了,快快隨我入府去!”見到張柔蕙走下馬車,崔氏便要拉著她的手,卻見到旁邊一位婢女懷抱嬰兒,不由道:“這莫不就是我那外甥?”

張柔蕙羞澀地點點頭,對著崔氏福了一福道:“柔蕙見過大嫂。”

崔氏滿臉喜色,輕聲道:“老夫人若是知道你來了,不知道會有多高興。”

不知何時,早有下人前去稟告老夫人。當張韜陪著姊姊進入內院的時候,便見到母親劉氏已在貼身婢女的攙扶下等候在院內。

母女相見,免不了抱頭痛哭。張韜實在受不了這種場面,當下悄悄地將侄兒張輿拉在一旁,開始詢問起二哥的事情來。

按照日期,侄女也該辦完了滿月宴,卻不知道二嫂鮮于氏是否會如姊姊張柔蕙一般返回漁陽郡的老家。畢竟鮮于氏在幽州也算得上是大族,出于禮節鮮于家也該派人前來接二嫂回去。

只是漁陽距離洛陽將近兩千里地,遠非冤句這種近在咫尺的地方可比。

據他對這個時代交通條件的了解,若想到達目的地,單程都要走上月余之久。速度再快的話,像二嫂這種初產的身子,是扛不住的。

進了西院,便見到二嫂的貼身婢女七扣在水池旁洗著馬桶。張韜舒緩了一口氣,既然七扣留在了府中,說明二嫂并沒有回幽州歸寧。

這個丫鬟,乃是當初二嫂的陪嫁丫鬟,也是二哥的通房丫頭。二嫂在沒有生育的那幾年里,曾經為了改善自己在張家的處境,極力慫恿二哥寵愛七扣。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這么好的事情居然被二哥拒絕了。

老婆的陪嫁丫頭往往是男主人的小妾,這是不成文的規定。說是小妾,實際上也是當成傭人使用,畢竟主人很多私密的事情,也是不能夠讓外人得知的。通房丫頭無疑是其中的最適合的人選,既與女主人有主仆情義,又與男主人有肉體之歡。不但忠誠度可以保證,而日常生活中,也是夫妻倆緩沖劑的存在。

數年來,七扣一直照顧二哥夫婦的起居。只是由于二哥的拒絕,導致其私下里總是怯怯懦懦,往往被其他下人指指點點。張韜雖然這幾年沒有過多關注府中情況,但一些比較常見的現象還是自然而然地呈現在他的面前。

七扣正自洗涮著馬桶,猛然間見到張韜,一時間有些驚訝,當下急忙擦了手,怯生生地走上前來,福了一福道:“奴婢見過小公子、小少爺!”

“我過來看看二哥二嫂,還請七扣姐姐幫我傳個話。”張韜見她客氣,當下拱手為禮說出了來意。

“二公子有事出去了,只有小姐在房中。還請小公子稍等片刻,容七扣跟小姐稟告一聲。”

張韜進了房,見到鮮于氏躺在床上不時地逗弄著孩子,惹得孩子“呀呀”亂叫,她的臉上卻是充滿了興奮,反反復復,樂此不疲。

與姊姊張柔蕙相比,二嫂的身體素質無疑更好。幾乎同時生產的孩子,姊姊到現在還是病懨懨的,孩子多數時候交給奶媽帶著。而二嫂卻已經閑極無聊,開始讓這個侄女從小就感受到被親媽支配的恐懼。

想想也是,鮮于氏出身北國,由于與烏桓、鮮卑雜處,風俗更為開放。二嫂的性子里多多少少帶了點野性,看上去有些桀驁不馴。這也是當初讓二哥頭痛的地方。

此時雖非后世宋明理學興盛時期,但是世間的禮法教條已經開始逐漸對女性產生了束縛。

姊姊自小便是個文靜的人,在母親的教導下,按照賢妻良母的模板來培養。她不自覺將卞家傳宗接代的責任背在自己身上,人生里多的溫良恭儉讓。真要有了心事,也無人訴說,畢竟在她的心目中,那些都是她的分內事,做好了是應當,做不好便是自己的問題。

也難怪生了外甥后,會出現產后抑郁。

思緒從腦海中一閃而逝,張韜便在七扣的帶領下來到床榻旁,對著鮮于氏道:“小弟見過二嫂。”

“小郎,找你二哥是么?這幾日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怕是晚上才能回來。你說說你二哥,奴家懷著孩子的時候,天天在奴家眼前晃來晃去,讓人心情煩躁。如今奴家好不容易將孩子生下來,也過了滿月了,你二哥倒好,反倒見不到人影了。”

鮮于氏放下孩子,忍不住對著張韜一陣抱怨,惹來七扣在一旁掩嘴竊笑。張韜見到二嫂那半嬌羞半抱怨的神情,哪里還會不明白是什么情況。

自從被查出身孕,二哥夫妻倆便開始分房睡,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加上產后坐月子,二人根本沒有夫妻生活可言。好不容易出了月子,二哥卻見不到人了,也難怪二嫂話里話外怨氣沖天。只是他也奇怪,二哥已從國子監肄業,短期內又沒有出仕的打算,怎么反而比先前更忙了呢?

“是來找二哥,既然二哥不在,跟嫂嫂講也是一樣。”

“還是等你二哥回來再說吧。奴家現在煩躁的緊,聽到這些俗世就頭疼。”鮮于氏擺了擺手,示意張韜不用再說下去,她在嬰兒鼻子上逗了逗,有意無意地問道:“聽大嫂說,前段日子小郎你去了兗州,將你姊姊接回了么?”

“是的,小弟錯過了侄女的滿月宴,還請二嫂莫要見怪。”張韜抬頭看著鮮于氏,目光不自覺地移到了孩子身上。

“怪你作甚,說起來二嫂還羨慕你呢。能夠出去走走總歸不是壞事,不像二嫂這般,窩在府中都快憋出病來了。”原本還高高興興的鮮于氏,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突然之間有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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