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秋瑟
- 明月八荒
- 天穹上的菊云
- 2146字
- 2019-03-09 04:30:40
烏云蔽月,大地被黑暗罩攏。
漆黑的夜,漆黑的刀,冰冷的人。
在荒郊野嶺的十里茶棚外,出現了一名像是死亡里走出來的陰影。
他沒有氣息,渾身上下并發著只有死亡帶來的冰冷。
毫無血色的蒼白手上緊緊握著配在腰側的刀柄,而漣漓的鋒刃上還有一絲之前殘留的余熱。
這是他身上唯一一點像人樣的余溫。
他來到了白日那間十里茶棚,徑直走去一名女子坐著的客桌那里,對坐了下來。
他隨從的刀沒有放平,而是豎在木凳上支撐著。
這是一把沒有刀鞘且斷了三分之一的刀刃。
之前的茶棚里那兩名對弈的風燭老人,微著狐眼凝視著他。
“你來了?”
“我來了。”
“你知道你我為何約定在此?”
“不知。”他冷冷回答,好像也不在意。
“有個人,你或許很感興趣。”
“我感興趣的只有人,一個值得我拔刀的人。’
說著,他手上的刀柄緊握的手背又蒼白了幾分。
前者注意到刀鋒上的流動,饒有寓意問道“他死了?”
“死了。”
“這是你的酬金,你應得的。”
說著對方從懷里掏出一代裝滿鼓鼓的袋子丟向他,后者順手在拋向的空中就把它接在了手心,也不打開看看就直接塞入懷中。
“不數數?”
“沒必要。”
他從來不對這個感興趣,也不在意。
“那好,我就簡單說下這次委托吧,還是一樣的要求,一樣的酬金。”
“何時何地何人?”
斷刀持有者面無表情的冷淡道。
“七日后,四方城百里坊白飛羽。”
話畢,后者無神的黑瞳縮了下,漆黑的眸子里泛起了一點璀璨。
顯然,這次的目標如前面所說,他很感興趣。
“這是定金,事后再給你余尾。”
說著,那人又從懷里掏出一袋扔去前者,但是前者沒有伸手去接,而是任由砸在桌面上。
“他,我不收酬金。”
斷刀持有者緩緩抬頭正視著后者,僵硬的面容上露出了也不知是笑還是興奮,抽搐了幾下面肌。
烏云散去,明月映輝。
他的雙眸里越發清晰眼前這名青素長袍的女子,而女子是也是沖著他溫爾一笑。
懊熱的夏夜,來去秋瑟。
人走茶涼,茶還沒倒上,何來的涼?
“你輸了。”
對弈中其中老人發了一聲腔調,木訥的瘦肌面容上卻沒有露出一絲贏該有的愉悅。
“唉,老不中用咯。”
對坐的老者伸了伸慵懶老邁的身軀,發出了骨頭扭動的脆響。
“這盤棋確實著實費思,你我二人從巳時一直對弈到現在戌時,精力真大不如從前。”
“確實不如從前啊。”后者聞言,渾濁眸子里發出了心力憔悴的目光。
女子喝完了手中最后一杯保有余溫的茶水。
一陣山風襲來,店里燃著的幾根蠟燭一根接著一根熄滅。
明月映輝,將店籠罩于夜幕下。
聚散變遷的事,八風不動的人。
喝酒的人會醉,可不喝酒的人能永遠清醒?
四方城里的酒坊里,每天都很多人來這里自尋苦見的買醉。
這里的掌柜什么樣的人都見識過,可這幾日還是頭一次見識到一種人。
跑過來買酒卻不自我沉醉的人,還是一名烈性的女子!
“掌柜的,老規矩半斤醬牛肉,一壺青梅酒。”
一名腰佩一把魚紋劍鞘的女子剛一踏門而入,便徑直走到了一張無人的桌臺,自個兒坐了下來。
“好勒姑娘。”
掌柜假笑看了眼這名女子,便招呼一聲店小二進去準備她方才要的桌餐。
除了偶爾新來不知情的客人,其他人都沒有很把眼光放在她身上,顯得習以為常。
誰人不知她是天泉山莊老莊主足下收養的三義女。
一輛馬車滾動著沉重的車輪,停靠在了店外邊。
馬夫是一名黝黑的虬髯大漢,只見他轉身用手背輕輕將車簾撥開一角,恭敬的對著里邊的人道“公子,我們到了。”
“有勞了阿吉。”
車內之人溫潤如玉道了聲謝,懶洋洋地從里面弓腰鉆了出來,踏地筆腰而立。
這是一名衣著湛藍色料子的年輕男子,打扮雖說不上榮華大富大貴,但也難逃掌柜那雙閱人無數銳利狐貍般的機警眼光。
身后那輛華麗奢美的馬車可不含糊。
他麻利地招了聲,讓一旁閑著的店小二去迎客招待前者。
他的嗅覺的確很機靈,當男子剛踏入這家酒坊內,一眼就注意到了這名男子腰間佩戴的一塊刻著某個字符標志的玉佩。
江南官代世家林氏的標志!
男子來到柜臺邊,而那名虬髯大漢并沒有緊跟隨后,而是守在外面的馬車旁,調整著馬車狀態以備等會兒的路程。
“掌柜的,聽聞這方圓百里的四方城內,你自家的酒坊釀的青梅酒是遠盛聞名,喝過它的人都贊不絕口,可有此事?”
男子一邊笑問前者,一邊隨眼掃視著這間酒坊里里內內。
掌柜瞇著眼搓手笑道“哪有如此盛名,都是來客們給小的中肯而已。”
雖說表態謙虛,可他臉上那副得意的自信卻并不是隨便能裝的出來。
男子微笑道“那成,那就有勞掌柜的上酒,讓在下品味一翻。”
“好咧,請公子上座。”掌柜從柜臺走出,請手在男子身前引路,帶著他上去了二樓的廂房。
這樣的舉止就好像是一條哈巴狗一樣搖曳尾巴討好主人。
女子看在眼里,鄙夷在心里。
她自打看不慣這樣的達官貴人一副人上人的樣子,四周的人還紛紛對他們露出一副諂媚。
到底還是人,誰都有屈腰求全的時候。
她嘆了聲。
店小二端來了久等的一碟醬牛肉和一壺青梅酒。
玉手起筷,樽內斟酒。
牛肉嚼勁沒那么好感,而青梅酒也比之前喝的時候要酸了些。
魚龍雜亂的酒坊里,自然有些人不入流。
比如說當地爛賭的地痞和整天游手好閑偷雞摸狗的氓民。
他們都不約而同的露出毒辣的眼角,在暗地里虎視眈眈著外邊那輛馬車,只有那名孤身一人虬髯大漢守衛的馬車。
四方城本就是個人往復雜的南邊縣城,衙門也近乎是被當做寺廟里的佛像般,供養看著就行。
可他們這一窩蛇蟲鼠蟻還不敢在這里造次,掌柜的面子他們絕對要給,也要還。
女子嘴唇揚起弧度,口里含著的的甘醇覺得好像又沒之前所想的那般酸澀。
一場好戲即將開演,而結局她已提前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