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來得意料之中的匆忙，大家都還沒盡興，天空就變成了墨藍色，只能隱隱約約的看見身邊人的臉部輪廓，連表情都模糊在夜色里。

說再見的時候，蘇木塞給我一個玻璃做的閃亮亮的小公雞，他在我耳邊輕輕的說了一句：“生日快樂。”聲音很小，卻剛好落入我的耳朵。

我笑著看了他一眼，小聲的回了他一句：“謝謝。”

我不確定他聽到了沒有，因為我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已經走到我前面去了，也沒有回頭，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透過背影我總覺得他在笑著。

告別之后，我和爸爸兩個人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好像還是沒有盡興，依舊意氣風發的重復那些白天沒來得及講但已經對我講過很多遍的他青春的故事。

我有些心不在焉，呆呆的看著月亮，彎彎的掛在天上，透亮透亮的，像一盞遺落在遠處的路燈。

不斷的有云層穿過它，一會兒遮住上頭那個尖尖一會兒又遮住下面那個尖尖，看起來又像是它一直在追隨我的腳步。

腦子里一直想著蘇木說的那句話，他說，真羨慕你有個溫暖的家。

爸爸從來都信奉黃金棍下出好人，所以我總是挨打。每當我做錯事，爸爸就會用棍子打我的屁股，他的意思是屁股肉多經打，而且絕對不允許打我耳光，他說教育也要講方法的。

所以我從小就怕他，我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把鑰匙弄丟了，嚇得不敢回家，在外面呆了好久，直到被他找到，結果回家之后還是挨了打。

上初中之后爸爸就幾乎不打我了，他說孩子大了再打就太傷面子了，然后就改為了漫長的說教，我對他的感覺從害怕變成了煩躁。

可是今天看他這樣興致勃勃的想要和我們打成一片，我又莫名的有些心疼。

“爸爸，”我叫他，他立馬停下來看著我，我看著他的臉，卻突然不知道說什么了，躊躇了好久，才冒出一句：“你愛我嗎？”

“當然呢，你和陶芯是我女兒，我不愛你們愛誰。”爸爸笑呵呵的像在安慰小孩子一樣，又繼續往前走。

你們？他終究還是不懂我在說什么啊。我有些沮喪，垂下眼瞼看著地面，看著爸爸的影子在我前方一晃一晃的。

像是不死心似的，我又問了一句：“我呢？”

“什么？”爸爸回過頭問了一句，滿臉的茫然，他真的不知道我在說什么。

“沒什么。”我長吁一口氣，看向爸爸，努力的擠出一個笑。他也笑了，繼續重復那些我早就聽得不想聽的故事。

有時候人們總是執著于一個答案，也許心里對那個答案早就有預見了，卻還是執拗的希望能聽到那個人親口說出來。

回到家我拿出蘇木給我的那只小公雞，里面居然還夾著一張小紙條，上面是蘇木的筆跡——

“陶然，生日快樂，很高興認識你，你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你好像很和善的樣子，可是一有人接近像個斗雞似的啄人家一下，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相信你自己，你真的是個很閃耀、別人很愿意接近的人。”

哼，說得跟真的一樣，我們又才認識多久，你又有多了解我？我心里對蘇木寫的話有點不服氣，那種感覺就像即將要上場比賽卻被人發現沒有參賽資格一樣，心虛又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