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說重點！”鐘遠江拍一下陸可樂，他終于想起這場對話的目的是什么了。

陸可樂：“對哦，說重點。其實事情很簡單，徐伊落之所以今天會難過，就是因為她想參加這次的唱歌比賽，但是你們班的那個陳思晚說已經默認幫你和你們班的另一個余子琳報了名，名額有限，她沒有辦法再報名了。”

“徐伊落喜歡唱歌？看不出來。”鐘遠江萬萬沒有想到，不愛說話，喜歡低著頭，不愛跟別人聚在一起的徐伊落，居然喜歡唱歌？

“當然看不出來。她在你們班一直受排擠，排擠到整個人自尊心都快沒了，我見她在你們班都是低著頭，連高聲說話都不敢。你們怎么可能知道她喜歡唱歌。”陸可樂立刻為徐伊落抱不平。

鐘遠江點頭，“也是！但其實她現在跟班級的同學關系好很多了。我看班里很多同學現在還蠻喜歡她的。她現在其實可以更開朗一點。”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吧！”這是陸可樂唯一能想到的原因了。

“而且更糟糕的是，本來她沒有這想法的，是我和木繁一直鼓勵她參加。結果她好不容易下了決心，卻被別人毫不留情地否決了。如果我是她，被別人這樣當眾啪啪啪打臉，說不定比她還難過。”陸可樂心疼。

鐘遠江接口，“其實這唱歌比賽也沒什么實在的好處，比賽規模也不大，又沒有獎勵，也沒有什么嘉獎，不過是一個虛名。而且唱歌是最普遍的一種技能了，唱得不好的，五音全跑；唱得好的，唱得都差不多，聽起來也沒有什么差別。這個比賽沒有什么意義，不如把這時間省下來，好好讀書。”

陸可樂心里偷偷白了一眼鐘遠江，書呆子。“這不是時間的問題。伊落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她現在處在一種極度自卑和沉默的境況中。現在看著是還沒有什么問題，但是人都是需要釋放的，她這樣要嘛爆發，要嘛沉寂。總歸一句話，就是會出問題。

你知道，伊落為什么受你們班里那一群男生女生的歧視？是因為她剛來的時候，穿著打扮都很土，不經意間受了嫌棄。她又不懂得與人溝通，久而久之，你們班里的人都當她是只會讀書的怪人。

人和人之間，尤其是她一個人和這么多人都處不來，肯定不是單方面的問題。我們是她的朋友，知道她的情況，也知道她的問題，也想過幫她改變。但問題是，她現在覺得無所謂，她覺得反正都這樣了，再怎么改變，也不會有什么不一樣，生活也就是這樣過。說白了，她死心了，而且不相信自己。

但是我們是這樣想的，如果能把這次的唱歌比賽作為契機，把伊落打扮得美美的，讓她自信唱歌，改變周圍同學對她的看法，同時也改變她對自己的看法。

鐘遠江，你是一班的班長，有些話，我必須跟你說。我覺得你們一班，這風氣，真的不咋地。男生整天耍帥，晚自習偷偷去打籃球，去網吧；女生呢，追星愛美，這些都算普通的，最討厭的是，把自己當做大姐大，帶頭孤立其他人。

實話說，如果我是你們班的女生，我會覺得很悲哀。

我們做這些，最主要的目的不是討好你們班里的那些人，而是改變伊落對自己的看法。當然了，給她營造一個相對友好的班級環境，也是我們這次讓她參加比賽的目的。”

鐘遠江耐心聽完陸可樂說的長篇大論，其實中間有好幾次，他很想打斷，尤其是陸可樂對一班評價的那幾句。但是認真細想，好像一班現在的班級風氣就是這樣。就像班主任羅曼曼老師說的，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江湖，而有女生在的地方，這江湖斗爭就會格外激烈。

按照以往的習慣，這一二班，一班將來會是文科實驗班。曾經有坊間傳言，因為一班班主任覺得女生學文的比例更大，所以早早將這群未來可能會讀文的女生先網羅在班級里，提前了解，好生調教。

這個傳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只是這娘子軍般的一班，從高一開始就戰爭不斷。讓這個自認為如鋼鐵一般的男子，傷透腦筋。

鐘遠江比較喜歡人文藝術，已經有了讀文科的想法，這以后可怎么辦呀？

鐘遠江一時不知說什么好，只能訕訕笑，“徐伊落有你和夏木繁這樣的好朋友，真的很有福氣。”

“怎么！羨慕了？”陸可樂壞笑，“要不，你也加入我們三人組。”

鐘遠江連忙推拒，“算了！我也是有自己的小團體。”

陸可樂不知怎么，突然有一種苦澀的感覺，可不，還有“留學天團”呢。

“就是你看下，你愿不愿意，把這名額讓出來，而且是比較智慧地讓出來，既不能讓伊落推辭，也不能讓陳思晚挑出毛病。”陸可樂提議。

“讓出來，是沒有問題，我本來就不想參加。但是有智慧地讓出來，我還真不知道要怎么做。”

“伊落這個人心重，特別敏感。她已經將獲得唱歌比賽資格當作一種勉強，所以必須要讓有一種“沒有辦法，一定要參加比賽”的想法。”陸可樂計上心來。

鐘遠江木訥沒有聽懂，“能說得直白點嗎？”

“方法我已經想好了，但是我還要和木繁商量一下。今天知道你的態度，我就放心了，真的非常感謝！等到晚些，該怎么做，電話跟你說。鐘遠江，真的非常謝謝你！”陸可樂十分真摯地道謝。

“啊，不客氣！”鐘遠江還不清楚，自己哪里需要被感謝了。

“謝謝在這么多人都討厭伊落的情況下，你還對她保留著善意，還關心著她，愿意幫助她。”陸可樂似乎看出了鐘遠江的困惑。

鐘遠江撓頭，兩人告別。

回宿舍的路上，鐘遠江又特地饒到操場去看了一眼，遠遠望去，操場上的人，三三兩兩的人，稀稀拉拉的，或是在跑步，或是在散步，也有的，坐在草坪上，談天說地。路燈很微弱，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整個操場都有一種朦朧的感覺，微微近視的鐘遠江以為自己什么人都無法認出的時候，卻一眼看見了徐伊落。

那個留著一頭幾乎到腰間長發的女生，那一個唯一能一邊抓著書一邊跑步的人，除了徐伊落，還能有誰。

鐘遠江突然想起高一初見那一天。

一個扎著長長馬尾，說話還帶著一點點口音，但聲音有著南方特別的吳儂軟語的徐伊落，對著鐘遠江笑問道：“同學，你好，我叫徐伊落。”

陳思晚嘴里的徐伊落，陸可樂嘴里的徐伊落，自己所見的徐伊落，到底徐伊落是一個怎樣的人。

徐伊落，樂觀與倔強，愛哭與軟弱？

隔天上午，鐘遠江出現在年級辦公室中，他來交最近的班級考勤報表。

他嘶啞著嗓子，不停地咳嗽著。

“鐘遠江，你感冒了嗎？怎么說話這個音。”班主任羅曼曼關心地問道，這個可是班級的重點尖子生。

鐘遠江艱難地點點頭，“對啊，老師，可能晚上吹空調吹太久，沒注意就感冒了。”

“那你得注意一下，這個季節可是流感的高發期。”羅曼曼老師說道。

隔隔天下午，羅曼曼發現鐘遠江的感冒已經非常嚴重，聲音都發不出了。

鐘遠江遞了一張小紙條，“老師，下個星期就到外語唱歌比賽了，我這個嗓子根本沒有辦法練習，甚至完全沒有辦法上臺。雖然這是一個小比賽，但是也事關班級榮譽，不然就讓班級其他同學參加吧，免得白白浪費了一個機會。”

羅曼曼點頭贊同，“可是要找誰來代替你呢？班級里有登臺唱歌經驗，而且英語發音比較標準的人，就你和子琳兩個吧。”

鐘遠江再遞紙條，“可以找班級英語口語好，且嗓音比較好聽的人。嗓音好聽的人，唱歌一般也不錯。”

“徐伊落好像就符合這些條件，而且，她平時挺安靜的，看起來膽子也有點小，趁這個機會，讓她參加比賽磨煉一下，還挺合適的。”羅曼曼提議道。

鐘遠江“輕輕”地表示贊同。

很快，羅曼曼就將徐伊落和陳思晚共同叫到辦公室里來，以班主任的權威下達了徐伊落參加比賽的命令，不容置疑。

計劃得逞，夏木繁、陸可樂偷偷慶祝一番，她們已準備好在比賽中，組成徐伊落的超級啦啦隊。

比賽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本來，沮喪三人組對校級別的唱歌比賽是頗為期待的。

但是到了現場一看，哈喇子都掉在地上了。

原來，校級別的比賽可以這么寒酸的。

當夏木繁看到紅色的橫幅“南州一中首屆外語歌唱比賽”，稀拉地掛在學校小禮堂外面時，心里忍不住咯噔了好幾下。

學校的舊食堂在前一年正式廢棄，之后，這兩層樓就成了自由之地。

年久失修的老建筑，外加空曠無人對自由的追隨，才不過一年，舊食堂就出現多個重大事故。

有人將這里當做市內運動館，偷偷打羽毛球，直接用球拍把玻璃砸碎；有人將這里當做樂團排練地，大中午的，音樂吵得整個女生宿舍樓都睡不著；也有小情侶在這里說悄悄話的，被路過的校長一眼給逮到，真的是臉面都下不來。

最后，學校終于出面了。

學校將舊食堂重新加固了一遍，換了新的門窗，加了把大鎖，將二樓整齊地劃出房間，以便學校團委組織社團，因為此，學校的社團數量和社團總數都整整翻了兩倍。而寬大的一樓，就被修整成小禮堂，以舉行各種小比賽。

說是小禮堂，還真的是超小的禮堂。

一個簡易的，用水泥地鋪起來，也就是比正常地面高出半米的地方，鋪上紅毯，就是舞臺了。

而底下的觀眾席，就更加稀拉了。

兩排座位，都是用淘汰下來的椅子排列而成。

但是別小看這兩排座位，還金貴得很。一般都是留給嘉賓或者評委坐的，你一般人想坐還坐不上。

也就是說，來這個小禮堂看比賽，你還得自帶椅子。

本來這個比賽就是在晚自習舉行的，來看比賽的人就寥寥無幾，基本都是比賽人員自帶親友團來充場。

徐伊落的親友團還是不錯的。

同班班長鐘遠江奉命來給她打氣，班級里和徐伊落關系還不錯的安好也來了，當然沮喪三人組的另外兩名成員肯定少不了。除此之外，夏木繁才不管楊柏舟什么的，死命將同桌周近嶼拉了過來，陸可樂本來也想叫程辰過來，但是考慮最近班級的流言蜚語，以及表面上風平浪靜，其實深底波濤洶涌的班級成員關系，她還是放棄了這樣的想法。

此外，一班二班的參賽的選手也帶來自己的后援，大家是兄弟班，當然就是互相鼓勵了。

今天來的目的，就是給徐伊落加油的。

周近嶼搬著自己和夏木繁的椅子，而安好則幫忙拖著陸可樂的椅子，鐘遠江跟在兩人后面，有點心不在焉。他有點慶幸自己沒有來參加這么low的比賽，又有點小期待，徐伊落真正的表演。上次在班級里的清唱，甚至被有些同學稱為“天籟之音”。那么真正的表演會怎樣呢？

夏木繁和陸可樂在選手區簡易的后臺給徐伊落加油，貼心地給她整理衣服和頭發。

今天的徐伊落很漂亮。

在南州一中的半年多時間里，她基本都是穿著寬大肥胖的校服，就連褲腳都沒有去修理過。頭發也一直都是馬尾辮，微微翹起，因為頭發是內卷的，所以讓她的頭發看起來常略微有些凌亂。

既然夏木繁和陸可樂決心讓徐伊落憑借這個機會改變別人對她的印象，那改變就要多一些。

夏木繁將自己的新年的那套全新的粉色裙子送給了徐伊落，她夏木繁還是喜歡穿白襯衫和牛仔褲，裙子根本不是她的菜，更何況是粉色的裙子，夏木繁也不知道她媽媽是怎么想的。

而陸可樂呢，周末回家前帶徐伊落到表姐的理發店，幫忙免費拉直了頭發，還進行了保養。

本來夏木繁還想幫徐伊落化妝的，但是被陸可樂阻攔了，過猶不及，差不多就可以了。

徐伊落在后臺很緊張，也有點小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