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萬里北，地豁九洲西。

涼州漠北，金城門東。

門外是傾巢而出的皇甫大軍，他們是漢末王朝的牌面之軍，上誅黃巾下平蠻夷，堪稱不敗精銳。

門里是西涼羌胡義軍組成的五萬七千雜牌軍，他們以前或是農夫，或是強匪，極為不正規，給人的印象通常是一群只會以多欺少的烏合之眾。

兩方勢力加起來足足十二萬人之多，但在此時，在這金城東門，這十幾萬人卻顯得極為安靜。

因為，現在這十二萬人，都在聽一個人，一個女人講著“故事”。

周詩語身著還散發著淡淡血腥味的黑色戰袍，扛著她那把西瓜刀，站在兩軍對陣中的空地上，旁若無人地講著溫泉關的故事。

“在那遙遠的西邊，曾有一個附屬國，叫做斯巴達。”

“某一天，強橫的大國派出使者，要求斯巴達投降。”

“斯巴達不僅拒絕了大國的要求，更是殺掉了大國的來使。”

“大國于是派出大軍，勢要踏平斯巴達。”

“斯巴達人口稀少，但戰士們卻勇武非常，他們集合了全國的戰士，但只有三百人。”

“在一個叫做溫泉關的地方，試圖阻止大國的入侵。”

正當周詩語講到這里的時候，皇甫嵩大將軍不耐煩地冷哼一聲。

“三百人？呵，螳臂擋車，不自量力！”

說完，皇甫嵩眼神如鷹，掃略過城門內那群密壓壓的“烏合之眾”。最終冷冷地盯著周詩語。

不管這個女人打著什么算盤，今天，他皇甫大將軍定當踏破金城，蕩平羌胡，她周詩語，現在也只是籠中之鳥，插翅難飛！

周詩語聽完皇甫嵩的不屑，并未露出任何被打斷插話的生氣表情。

反而是閉上了眼眸。

冷艷絕世的容顏，在這一閉美目的襯托下，竟顯出幾分邪魅。

畢竟前世身為犯罪集團大佬，再加上主理金城也有了一段時間，周詩語身上那股與生俱來的上位者氣息，此時全然迸發了出來。

但身體只是個十六歲少女，這種違和感交融貫穿，竟給人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就連皇甫嵩的心里都不禁感慨著。

“這女孩數日不見，竟有了如此氣質。”

周詩語閉著眼，全然不顧面前那數萬皇甫精銳。

“哼哼。。”

“哼哈哈。。”

“哈哈哈哈哈。”

她居然笑了，從最初的冷笑，逐漸變成了放浪形骸的大笑。

整個金城，乃至整個涼州，此時似乎只是她一人的世界。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聲中伴著她那犯罪大佬的狂放氣魄，響徹在整個涼州大地之上。

狂笑著的周詩語，背后仿佛有著一位身長百尺的惡鬼，這笑聲，就好像來自于那萬丈地獄的惡魔一般。

攝人心魄。

就連皇甫家的那數萬精銳，被眼前這黑衣女人笑得不禁心里發虛。

“這笑聲，真的是十六歲的少女能發出來的？”

終于，周詩語停了笑，雙眼慢慢睜開，像一個惡鬼一般掃視著皇甫家的那數萬精銳，最終用一種仿佛有著萬年修為的魔神一般的眼神，死死盯著陣中的皇甫嵩將軍。

即便皇甫嵩也是見過不少市面的大將軍，但被周詩語這么一盯，還是本能般地背后一陣發涼。

周詩語開口，說。

“是的，斯巴達失敗了，但是。”

周詩語眼中透出淡淡邪祟，盯著皇甫嵩大將軍接著說。

“三百斯巴達勇士，在溫泉關，殺掉了兩萬敵軍！”

皇甫嵩不禁一陣寒顫，他不知道眼前的這個小姑娘從哪聽來的這么駭人聽聞的故事，他不知道什么溫泉關，他只知道虎牢關。

如果說這個什么溫泉關斯巴達的故事是周詩語瞎編的，那么她的目的是什么？

“壞了，著了道了！”

皇甫大將軍恍然間想明白了一個問題，但時間顯然已經不允許他做出任何糾正了。

看著皇甫大將軍的神情變化，周詩語壞壞地一笑。

“他們。”

周詩語轉過頭，對著自家那五萬七千烏合之眾大聲說。

“雖敗猶榮！”

身后那密麻麻一片的羌胡將士，原本就是抱著必死的覺悟來城門聽命，這么一下，竟然都像是喝了97號汽油一般，各個顯得格外亢奮。

“雖敗猶榮！雖敗猶榮！雖敗猶榮！”

五萬七千羌胡還有義軍，忽然在一瞬間充滿了活力，眼神也都變得兇悍凌厲了起來，各個揮動著手中的武器，躍躍欲試準備和皇甫大軍決一死戰。

周詩語轉過身，嘲弄般地看著皇甫嵩大將軍。

猛然，她一抬手，身后那“雖敗猶榮”的呼喊聲戛然而止。

“這還哪有一點烏合之眾的影子！！！”

皇甫嵩后悔也沒用了，他就不該聽周詩語給他講什么溫泉關的故事。

然而周詩語還沒完。

她一字一頓地對著皇甫嵩和他身后的大軍說。

“而這里，將會成為，你們的溫！泉！關！”

配合著她那邪祟的表情，皇甫大軍一時間竟顯得人心慌慌，原本的自信滿滿地他們，此刻就好像被抽去了戰魂，這種不自信，身為將領的皇甫嵩，可以清晰地感受到。

“這女人。。。”

皇甫嵩一時語塞，如果單論鼓舞士氣這一方面，他可以說是徹徹底底的失敗了。

說完，周詩語頭也不回，消失在了那密壓壓一片的“烏合之眾”里。

而那批“烏合之眾”竟毫不懼怕地一涌殺了出來，一個個不要命般，見到皇甫家的士兵，管你官職大小，是不是什么精銳，反正靠上去就是一頓亂砍亂刺。

羌胡士兵各個如同打了雞血，哪怕是被砍去了半截身子，也會用最后一點氣力，撲到皇甫家士兵的身體上，張嘴朝著他們的脖子或者耳朵狠狠地咬下去。。。

皇甫軍在被此般沖擊之下，竟一時亂了陣腳，有種將要潰敗的陣勢。

士氣的此消彼長下，皇甫家的精銳們看起來反而快成了烏合之眾。

但精銳畢竟是精銳。

在被沖殺一陣過后，皇甫家的士兵們在老將軍的帶領下，總算漸漸找回了戰爭的感覺。

慢慢還是找回了場子。

他們逐漸列好軍陣，呼喊著軍號，將羌胡士兵又趕回了城門一線。

但哪怕是對找回狀態的皇甫精銳大軍來說，這五萬七千士氣高漲的羌胡兵卒，也不是一塊好啃的骨頭。

更何況城門處的地形，本來就易守難攻，兩邊就在城門附近你一波我一波地來回廝殺著。

很快，城門處的尸體越積越多，兩邊士兵都好像在殘肢斷軀的尸海中來回廝打著。

周詩語在城門后一點觀看著這場慘烈的廝殺，她早就明白，既然是戰爭，那么犧牲肯定不可避免。

靠著打雞血，自家的羌胡士兵面對皇甫精銳能堅持到現在，已經算是個不小的奇跡了。

周詩語心里很清楚，這么打下去，失敗城破，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而她之所以這樣正面迎戰，只是為了某人，那個能真正決定這場戰爭勝負的某人，爭取足夠多的時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