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子沒法過了！”

“竭澤而漁！昏庸啊！”

“先帝崩阻，女人妄為，明日堪憂啊！”

“要錢沒有，要命不給！”

殿下質(zhì)疑的聲音顯得肆無忌憚，一時間沸騰不止，就連袁紹三番幾次的大喝也無法制止。

科稅翻十倍不止，表面上看雖然并未觸及這些朝廷官員的利益，但卻是嚴(yán)重觸犯了這些官員背后的各地州世家統(tǒng)擎的根本利益。

這些朝中百官，實際上也就是自家背后利益集團在朝中的代表。

寧愿得罪太后，得罪天子，這些百官們也不想得罪自己背后那些世家大族。

利益之根本，讓百官們空前地團結(jié)到了一起，在大殿之上，用近乎于取鬧的手段，向代表著皇家權(quán)威的何太后，發(fā)泄著自己的不滿。

他們覺得，似乎以這種方式進行逼迫，會能夠讓何太后妥協(xié)就范。

但他們不知道，或者說忽視掉了極為重要的一個事實，那就是這位何太后。

受那位周詩語的影響過深。

高座上的何太后一直冷眼俯視，見大殿百官漸漸有了失控的跡象時，也只是揚了揚頭，示意候在殿外的御林軍帶著武器進來控制下情況。

隨著大隊御林軍的涌入，百官們左顧右盼，吵鬧的聲音也漸漸低了下來，雖然在臺下喊歸喊，但手無寸鐵的他們見到這些直屬太后的御林軍后，就像是游戲里噴人的鍵盤俠，見到了扒IP人肉而來的對手/隊友。

秒慫，但又不太信對方真的敢動手錘自己。

但每個朝代，總會有那么幾個不怕死的愣頭青。

這個大殿上，也并不例外。

一位刻板的花白胡子的干瘦老頭站了出來，一雙鷹眼，一道橫眉，他看起來并不是一位好相處的人。

“老夫上下五代，皆為大漢效命，親家父更是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何太后眉頭微皺，但還是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

老頭冷哼一聲，覺得何太后是迫于這殿上眾多官員的不滿情緒，有了服軟的跡象。

老頭想，這女人喊來大批御林軍進來，也不過是裝裝樣子罷了。要動手在這大殿上殺人？怎么可能？

是默默無名一輩子，還是抓住機會站出來膽大一回，在史書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老頭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老夫為官五十余年，從未聽說過如此科稅征法，此行堪比商周夏桀，是為昏庸！老夫以為…”

“等等！”

何太后開口打斷了老頭的話。

“你的意思是，不打算聽服本宮詔令了？”

老頭一怔，左右而盼，周圍只有其他官員鼓勵的眼神。

來自百官的鼓勵，讓老頭勇氣倍增。

不就一個太后而已，還能在這殿上敢把我們?nèi)珰⒘耍亢撸?

老頭向前一步，看起來趾高氣揚。

“這詔令如此不合理，老夫自然不聽。”

話音剛落，周邊百官紛紛叫好鼓掌，大殿中又開始有了失控的跡象，老頭也在百官的簇擁下，頭次體驗到了英雄一般的感覺。

然而，相當(dāng)英雄，是要付出代價的。

何太后冷眼看著大殿下的情形，在吵雜中輕聲向御林軍發(fā)出了命令。

聲音之輕，甚至讓那些沉浸在鼓掌叫好中的百官們壓根就沒注意到，也只有全程巋然不動，訓(xùn)練有素，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御林軍們，才能聽的一清二楚。

“殺了他們。”

只見幾名御林軍，如終結(jié)者T800一般勢不可擋，破開人群，將那名老頭，還有幾名叫好鼓掌最兇的官員們拉了出來。

“哎！你們這！…”

老頭還未從英雄感中回過味來，就被拖到了大殿正中。

御林軍們猶如機器一般高效冷血，沒有仁慈，沒有猶豫，唯有執(zhí)行命令。

老頭和那幾名官員，在大殿正中尚未回過神來，就只看見御林軍們抽出寒刀，向自己無情地劈砍了過來。

大殿正中的那一小塊地方，完全成了屠宰場，御林軍們機械般的幾刀下去，老頭和那幾位官員就再也沒了動靜。

血，緩緩地四散流淌。

淡淡的血腥味，提醒著剩下的官員們。

何太后，可不是所謂的表面強勢。

通過獻祭出頭的老頭，和那幾名鼓掌叫好起哄的官員，大殿此時變得極為肅靜。

殿下的官員們，再也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響，紛紛低頭不語，就連抬頭看一眼何太后的勇氣都沒有了。

袁紹瞄了一眼何太后，也只能連連嘆氣。

袁紹明白。

一時的高壓，也許會換來一時的臣服，但在這高壓之下，必然會滋生出反抗的種子。

肅靜，壓抑。

新建成不久的大殿中，似乎只有正中的那一堆尸塊嘀嘀嗒嗒的血流聲。

半響，何太后終于開口。

但令百官未曾料到的事，何太后的聲音里，竟飽含了無限委屈，甚至，隱隱中，還帶著一點哭腔？

“本宮，實在也不想如此…”

“科稅征民，竭澤而漁，你們以為本宮不明白這個道理？”

幾名膽大的官員，偷偷地抬頭瞄了眼座上的何太后，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居然發(fā)現(xiàn)何太后，這個剛剛砍了人的何太后，此時竟然…

在流淚？！

“先帝崩亡后，這全天下的壓力，都丟在了我一介婦人身上…”

“國庫中空，外有異族侵擾，內(nèi)有反賊四起，復(fù)興漢室，任重道遠…”

“本宮，我何氏，還有在座的諸位，皆為大漢江山熬盡心血，操心勞神，然而總有那么幾個，不想我漢室復(fù)興，從中百般作梗…”

“攘外必先安內(nèi)，涼州做反，我一介婦人，號令天下集結(jié)，又何談容易，也只能強做兇勢，借亡夫及幼帝之名耳…”

百官紛紛感嘆不已，換位思考下，竟然也有點兒開始同情眼前這位“故作強勢”的太后了。

何太后輕淚流兩行，嘴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然而，蒼天不仁，八十萬集軍全滅…”

“漢室最后的大軍，也殆于那涼州滄野…”

百官紛紛嘆氣，看來此前聽到的傳言并不是假的，而是那八十萬大軍，真的被涼州軍全滅。

“自古成王敗寇，本宮也沒什么好說的，她涼州要錢，就算窮盡天下，也必須要給…”

“否則，以現(xiàn)在朝中實力…”

何太后沒說完，就哽咽悲泣了起來。

殿下百官紛紛變得悲憤交加，但也無可奈何，涼州的實力，他們也算略有耳聞，只是從此前的對何太后的質(zhì)疑，變成了現(xiàn)在對她的同情。

“那涼州周詩語一旦攻來，這漢室江山，必將宣告終結(jié)…”

“而諸位，又有誰能在此時，有信心擋住涼州鐵騎？救江山于水火？”

百官們紛紛咬牙攥拳，只恨弱小，但也只能無能狂憤。

“本宮，我，也只想以金錢為餌食，為大漢江山，爭取點時間了…”

說完，何太后看著殿下這些悲憤的百官，抹干淚水，帶著侍從和袁紹，離開了大殿。

經(jīng)過太后的這番“真情”表露后。

百官們也不再抵觸突然而來的苛稅詔令，只是將這份仇恨，這筆帳，記在了那新任的征西侯，周詩語頭上。

周詩語不知不覺間，緩緩爬上了本該屬于董卓的那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