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魅顏滿臉疑惑,端木皓便解釋道:“吳陽國的鄭國公本是咱們無雙國人士,智勇雙全,二十年前投奔吳陽國,被吳陽國主奉為座上賓,官拜大司徒,掌管國中政務(wù)、禮儀。吳陽本是莽荒之地,鄭國公教化愚民,功不可沒。想不到時隔二十載,居然落得滿門抄斬,可憐二百余口性命,皆斷送在鄭志遠一念之間。”
“聽說,他年僅十六歲的孫子鄭文昊,長相俊美,能言善辯,出口成章,是難得的神童才子,吳陽國的太后愛惜他的才學(xué),這才留下一條性命。鄭文昊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削籍為奴,發(fā)配到邊疆服苦役。不承想,這位鄭公子會流落到此,被你收留。”
他說的這些事情,莊魅顏聞所未聞,聽罷驚疑不定,扭頭瞧了瞧守在火盆旁大吃大嚼的小白,狀若狡童,哪里有什么聰慧才子的跡象。
端木皓極輕地嘆了口氣,眉心微結(jié),好似淡云投在眉宇間,莊魅顏看在眼里,心中忽然起了一片惆悵。
端木皓用修長白皙的指尖挑了小白胸前狀如貓瞳的血玉配飾,握在掌心,柔柔地摸潤著。
“此乃雪狐之眸,取萬年血玉的玉心制成,成色很純,萬年血玉世上唯有吳陽國的玉山深處才能采到。雪狐聰敏,吳陽人認為唯有有智慧的人才配得上雪狐之心,據(jù)說這顆血玉玉心制成的雪狐之眸是當(dāng)年吳陽國主賜給鄭文昊生辰禮物。”
端木皓將小白胸前這顆血玉佩件的來歷娓娓敘來,莊魅顏這才明白為何端木皓一下子就認定小白就是那個什么鄭文昊。可憑他是誰,如今都是過眼煙云了。
端木皓與小白在堂屋吃酒,莊魅顏便和母親、春菊在里屋胡亂用過些飯食,母親安靜地睡下,莊魅顏與春菊捻針做起了刺繡。不知不覺間,外面的天色漸漸暗淡,莊魅顏隱隱約約聽到隔壁屋子里傳來一陣讀書聲。
那是七弟稚嫩的聲音,七弟雖然進學(xué)堂讀書的時間不長,但是他很用心,而且之前莊魅顏也教他識了一些字。因為現(xiàn)在住在鳳凰窩這樣偏僻的山間,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先生來教導(dǎo)七弟。莊魅顏一心想多賺一些錢,好給七弟請一房好先生多加指點。
聽著七弟念書的聲音,莊魅顏覺得欣慰。過了一會兒,七弟莊容熙停了下來,再仔細聽聽,容熙似乎在跟什么人對答。
莊魅顏放下手里的針線,撩開門簾。只見堂屋里的火盆旁,小白斜躺在藤椅上,睡得極為香甜。堂屋東邊用一層木制的鏤空隔斷隔開一個空間,便是七弟莊容熙的居室。守在門口的男人正是身穿青衣的御風(fēng),他面色冷峻,目視前方。
莊魅顏來到門前,見御風(fēng)絲毫沒有避讓的意思,她只好停下腳步,向屋里瞥了一眼。里屋簡陋的書桌前,那個白袍俊逸的男子長身而立,正站在容熙的背后,看著容熙練字。偶然一抬頭,撞上莊魅顏的目光,便柔柔一笑,招手示意她進來。
“令弟的字未脫稚拙,卻自有靈氣,為何不送他去學(xué)堂念書呢?”
莊魅顏答道:“山野偏僻,離鎮(zhèn)子太遠,出行不甚方便。母親疼愛幼弟,舍不得放他遠行。”
端木皓微微點頭道:“在下近來要在祁陽住一陣子,正好有閑暇給令弟指點一二,你可愿意?”
莊魅顏大喜,連忙拉過莊容熙,讓他趕快跪下給端木皓磕頭。
“快拜謝先生教誨!”
莊容熙剛剛跪在地上,哪知背后卻有人冷喝一聲:“慢著!爺,這怎么使得?他不過一介草民,如何能拜您為師,怕與規(guī)矩不合。”
說話的人正是守在門口的御風(fēng)。
莊魅顏抿緊嘴唇,輕聲對莊容熙說道:“還不給先生磕頭,便是一日教誨,也夠你終生受用了。”
看著容熙磕頭,她又笑著對端木皓說道:“公子一番恩義,魅顏與幼弟沒齒難忘,公子既然在祁陽小住,必然是有要緊的事情要辦,豈可為了些許小事耽擱。”
端木皓眉間有些冷清之色,沉聲道:“御風(fēng),你倒學(xué)會多嘴了!去外面立著,沒有我的吩咐,不可進來!”
“是!”御風(fēng)的語氣依舊恭敬,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走到戶外。
端木皓緩了顏色,和善地望著跪在地上的莊容熙,莊容熙已經(jīng)磕完頭,茫然轉(zhuǎn)頭看向自己的姐姐。端木皓從容地坐在椅子里,說道:“這就算完了么?拜師禮才行了一半,連敬茶也省了么?”
此人氣度雍容,身份貴不可言,莊魅顏本無意高攀,婉言謝絕,哪知端木皓固執(zhí)得很,執(zhí)意要收下七弟。莊魅顏心中自然歡喜,忙迭聲應(yīng)承,沏了熱茶讓容熙雙手奉上,算是行過拜師禮。
端木皓端起茶杯,淺酌一口,又道:“魅顏姑娘,這資費如何算給在下呢?”
他含笑望著莊魅顏,魅顏一時無措,不知如何對答。依照他的富貴,尋常之物如何入得了他的眼呢?
端木皓便道:“我要的,便是你的一雙巧手。”
此言一出,令人頗為心驚。莊容熙攝于對方的威嚴,面色土灰,身體禁不住顫抖起來,魅顏卻一臉平靜。
端木皓盯著莊魅顏看了一會兒,微笑道:“不過是想借你的一雙巧手幫我釀幾壇美酒,你且不要以為這幾壇酒容易對付。方子待會兒我讓人送過來,所需物件我也叫人配齊。”
莊魅顏福了一禮,不亢不卑地回道:“魅顏盡力就是。”
天色漸晚,外邊刮起了北風(fēng),夾起雪粒揚灑在空中。莊魅顏目視端木皓與他的隨從翻身上馬,俊逸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卷起的雪霧之中。
她掩了門板,轉(zhuǎn)身卻看到春菊和莊容熙正圍在火盆旁,捉弄鼾聲大作的小白。莊容熙小心地用一根頭發(fā)絲輕輕騷動小白的鼻孔,小白的眉頭聚到一塊,使勁皺了皺鼻子,雙目依舊緊閉。
容熙偷偷笑了起來,繼續(xù)用頭發(fā)絲探進小白的脖頸,慢慢撓他的癢癢,這次小白終于禁不住,又是縮脖子又是扭動身子,嘴里還咕噥不清說了一句什么話。眼睛很不情愿地撐開一條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