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已經走出很遠的路程,他們數不清經過了多少個村,穿越了多少個鎮。他們回顧走過的路,感覺遙遠,他們展望前面的路,也很遙遠。他們感覺自己從遙遠走向了遙遠。
路上遇到的人,都給了他們很大的幫助。那些人能那么熱情,著實讓人感動。他們又經過了一個村,來到一個鎮上,這里的街道極為熱鬧。白厭沙發現,不管到哪兒總能遇到人,哪怕一些深山老林里,也都住著人。白厭沙面前的人,各自做著各自的事情,有人被街上的香囊吸引,有人被路邊的包子吸引,你來我往,道路充滿生活氣息。
白厭沙一直期待一種生活狀態,在一個大書店買回許多優秀的書,帶回自己的房間,進行有趣的閱讀。這種狀態需要白厭沙走遍世界,只有走遍世界,才不再牽掛在世界旅行,同時,對很多東西有了自己的判斷力。當有了走遍世界后的判斷力,進入書店后,才能選出那些優秀的書。把書帶回房間,要求身體是完美的。身體完美這一項,內容很多,心、肝、脾、肺、腎、骨頭、肌肉、皮膚、頭發、腋毛、陰毛,都不能有任何問題。身體的任何地方沒有任何問題,才稱得上是完美。完美的身體把書帶回房間,才是理想的狀態。因此,這種理想的狀態要求人心臟完美、肝完美、脾完美、肺完美、腎完美、骨頭完美、肌肉完美、皮膚完美、頭發完美、腋毛完美、陰毛完美。當人身體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完美,這時,人的身體狀態才是美好的。白厭沙是經歷過戰場的人,他的許多戰友死了,活下來的戰友,有的骨頭被砸碎,有的腎被挖出,有的雙眼被扎瞎,等等,種種慘狀,不一而足。白厭沙知道,他的所有戰友都不能稱得上是身體完美。身體的完美要求人的皮膚沒有受到任何損傷,人的骨頭沒有受到任何損害,哪怕一點點的皮膚病都不能有。只要有一點點的不完美,這個人的身體就不是完美的身體。沒有完美身體的人稱不上美好。白厭沙要帶回房間的書,需要真實反應世界,這就要求書不能把白的說成黑的,不能把黑的說成白的。當完美的身體帶著優秀的書進入寧靜的房間,有趣的生活才剛剛開始。此時的空間是一個屬于美好的空間。
白厭沙在期待這樣一種生活狀態時,加快了腳步。商隊在一點點地前進。野風吹拂,吹冷了商隊。白厭沙清楚,任何人都不是完美的,人無完人是對人的真實描述,生老病死又是對人的無奈概括。因而對美好的追求成為所有人的理想。
商隊一直從早晨走到下午,中間沒有休息,誰餓了,就從包袱里拿出干糧,咬兩口,墊一墊,渴了喝口涼水。窮人最容易有理想,窮人的理想就是不窮。巨大的落日出現在西方,夕陽的光令整個世界暖洋洋的,鋪天蓋地的暖黃色使得世界唯美,商隊還在行進,他們要在天黑前到達鎮上。
白厭沙覺得不能讓那些不好的事情牽絆自己,應該騰出時間來欣賞這眼前的夕陽。白厭沙對過去的很多事情有過總結,比如,穿開襠褲時在熱鋁壺上騎了一下,一次把一個玻璃球吞入腹中,等等。更重要的總結是:三疼痛、三無礙、一沒事。白厭沙不再想心事,他發現眼前的夕陽光輝迷人。
商隊繼續前行,在夕陽的光輝中行進。白厭沙又想著心事行路。白厭沙把身體的變動稱為非原生態,當一個人身體受了傷,哪怕是一點小傷,白厭沙都會覺得這個人不是原生態的人了。同樣,白厭沙覺得自己不是原生態的人了。
路過一個古戰場,在這個古戰場,曾經死去數不清的戰士。白厭沙停下來,在夕陽的光輝中,將烈酒灑在大地上,他要讓戰士們喝酒。商隊集體停下來,大家望著古戰場,折斷的武器斜插在土地上,風沙讓武器布滿灰塵。
夕陽光輝中的古戰場,充滿滄桑感。白厭沙在想,可能最初的時候,人與人見面,相互不熟悉,人與人都相互尊敬。但事情總在變化,當人群與人群之間起了沖突,便誕生戰爭。開始時,人見人有些靦腆,當戰爭爆發,人和人殺紅了眼。這古戰場是人與人明目張膽地打斗的見證。土地上隨處可見的骷髏頭,呈現暗淡的黃色,以前能說會道的一張嘴,如今沒了聲音。那些嘴早已經腐爛消失,地上的骷髏頭,安靜得像石頭。風吹過黃色的大地,風沙輕輕拂過頭骨,仿佛在給頭骨增加皮肉,恢復原來的樣貌。
商隊站立古戰場,此時商隊如軍隊。那些鮮活、真實的人,都一個個倒下了,站在古戰場的白厭沙,感覺百年好似彈指一揮間。也許商隊也會像戰場的軍隊一樣消失,消失在歷史長河中,無人關注。歷史所能留下的,只是千年不變的風沙。
商隊穿越古戰場,有一半的路程是在天黑下來完成的,古戰場的全程讓他們走得心驚肉跳。這是沒人肯來的地方,無論白天還是夜間,到處充滿荒涼。商隊穿越這里,考驗了大家的膽量。此時明月當空,月輝充斥天地間,給天下平添凄涼。
漸漸遠離古戰場,野風四處呼嘯,商隊還沒有到達鎮上。他們往前走了一會兒,轉過一個彎,再往前一望,已經可以看到遠處小鎮燈火輝煌。野外啥都沒有,到鎮上起碼能找地方睡一覺。走了一天的路,他們都累了。累了就需要休息,他們加快腳步,想盡快到達鎮上。
他們在很多鎮上住過店,已經有了經驗。住店他們挑便宜的住,都是大通鋪,花不了幾個錢。根據經驗,白厭沙判斷前面的小鎮很熱鬧。去到鎮上,他們又可以好好休息一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