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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光的另一面

因為我們之前曾在港大有數面的淵源,算是互相能認出名字的交情,我媽被捕,他陪我去了警察局。

打針清醒后我嚇得六神無主,全程哆嗦,是他陪著我錄證詞、申請律政。

那段時間很難熬,求了很多人,為了請大律師賣了樓。可初審我媽還是被判處故意殺人,我幾近崩潰,窮途末路中找到了紀言澤。

他當時年紀輕,玩心重,又正被家里逼迫的婚事煩得不行,思拊三五,順口就答應下來,只說叫我幫她解決章疏桐。方式方法不限,最好氣得她七竅生煙才最好。

說實話,就這點事情,先不管辦不辦得到,實在上天眷顧垂憐,我自然眼睫都沒眨就指天發誓答應下來。

莫說聽令辦事,只要他應承我搭理我,他就算要我的命,我馬上洗干凈脖子送上人頭。

他也確實說到做到。二審就推翻原判,他的律師出示了新的權威法醫報告,死者當天服用過量海洛因,由此引發的心臟二尖瓣延緩閉塞才是致命源,并非槍傷。法官跟陪審團都認可了這一結論。

甚至連我認為難如登天的刑事取保候審,他也辦得妥妥當當。

便是救世主,也不過如此了。

這雙眼睛出問題,我不敢跟我媽說,怕她再擔心,只說我要去加州參加課題調研。手術前前后后,又依靠的是紀言澤。

獨斷也好,苛刻也罷,發脾氣算什么?我從他這里拿了這么多利益好處,又為他做過什么呢?搞定章疏桐?像我這樣窩囊慫包的性格,實際大部分還不是靠的他自己。以色侍人出賣色相?也許三分吧,有陣子他似乎確實對我的身體挺感興趣的,但他是紀言澤,身邊隨隨便便圍繞著的鶯鶯燕燕都是什么水平?就我這點姿色,擱在平時根本不夠看的。之所以后來一不小心擦槍走火勾搭成奸,也是因為要要扮他心上人角色所限,在諸多類似今天這樣場合,漫漫長夜共處一室,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他也實在沒其他女的挑選,好比擱在嘴邊的一塊白切肉,淡是淡點,總是聊勝于無。

我要是他,對著我這樣辦事不牢靠,說話不解語,除了三分色相簡直近乎一無是處的寄生者,也實在拿不出來好脾氣。

窗外嗶嗶剝剝的,即便隔著藥紗,依然有五彩斑斕的葳蕤余光。

我知道,時辰已經不早,放煙花了。

余光漸漸靡靡的消失殆盡,李太白百無聊賴,不知什么時候也跑出了房間。

我一動不動坐在沙發里,聽著窗外驚風簌語,蟬鳴鶯啼。

不知過了多久,木門輕輕“吱”的一聲,紀言澤輕聲走進來。燈并沒有關,他一眼看到我,聲音沉下來:“知道什么時候了么?怎么還沒睡?”

我沒有說話,他大踏步走過來,撫了撫我眼睛前的白紗問:“眼睛還在痛?”

語氣平平仄仄,只不知是否還在氣頭上,我以多時的跟班經驗,直覺最好不要隨便搭腔,只沉默著搖搖腦袋。他哼了一聲,拿手敲我的額頭:“那傻坐在這兒干嘛?學老和尚打坐?”

責問句,語氣卻是輕飄飄的,似乎已有三分輕松和緩,我仰起額頭,想辨清他的神情,索性把纏在眼睛前的白紗拉下來,小心翼翼帶起點撒嬌的嗔怪:“便是傻,也總是被你敲傻的罷。”

眼前豁然明亮。紀言澤正側著身子察看我的眼睛,大約是沒料到我會突然拉下白紗,一時面面相覷,鼻子都幾乎撞在一起。

一時面上都三分尷尬,他回身端坐好,又站起來,說:”不痛就先去休息了。一會兒我還有點應酬。“

這樣的應酬,他剛剛才說過,有他大哥就足夠的。

我疑心聽者有意,適才無心之失,我在言語間又開罪他。

以前有過這樣經驗。他心思深,對任何人事秉持著一套自己的獎懲法則體系。面上看著無波無瀾,功過早在心間清算,辦的事自然給你好處,但犯的錯?不時便找的由頭給人教訓派頭吃。

尤其他隨便便拋出的”小教訓“,樣樣不是我這樣小人物好擔待。

所以我決定先發制人,趁早先討好他,逢迎他,把這點小小不開心先抹殺過去。伸手小心拉著他胳膊,學著李太白一樣的矯情軟糯:”你之前不是說今天不需要去的么?而且你不在,我害怕。“

但很顯然,這套法子并不適合我,整個一東施效顰。他已經轉過身,臉色在流燈虛虛回籠中陰晦不明,奇怪得很:“不鬧了,快點休息,不然超極本不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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