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愿意種花。你說,我不愿看見它,一點點凋落。是的,為了避免結(jié)束,你避免了一切開始。——顧城
從故宮回來后,我和時玥徹底地恢復(fù)了以前的狀態(tài),無時無刻不貼在一起,訴說著這些天對彼此的思念。一天下來,大家都很累,晚自習(xí)結(jié)束后就各自攤在床上,熄燈玲響后就進入了夢鄉(xiāng)。
我看著對床上鼓起的被子,失眠了。輾轉(zhuǎn)反側(cè)了許久,才起身走到桌前拿起杯子倒了些水出來,有些涼,倒也解渴。
“這么晚了,還不睡?”
低低的聲音從身后響起,嚇了我一跳,轉(zhuǎn)頭看清來人后才松了一口氣,“小時,你嚇我一跳。你這不是也沒睡嗎?”
時玥聳聳肩,在黑暗中,她的眼睛亮亮的,宛如夜空中的星辰。
“睡不著,想找你聊聊天。”時玥說。
我笑了笑,明白了她的想法。我們一起回到床上,背靠著墻,用一條被子將我們兩人裹得嚴嚴實實,身子依偎在一起。
“想聊點兒什么?”
“還記得我們剛認識的那天嗎?”時玥說。
“當(dāng)然記得,我想,這么囧的事很難忘了的吧。”我不禁陷入了回憶當(dāng)中。
那年剛剛考上這所高中,第一天報到的時候我遇到了時玥。我們同時在這所迷宮一般的學(xué)校里迷了路,在得知我們是一個班后,我們便結(jié)伴開始尋找教室。
那時我們還不在十三班,而是在高一五班,也不知道當(dāng)時是怎么迷迷糊糊的亂撞,我們倆竟然一起走進了四班的教室。我們坐了同桌,時玥那時候很熱情,我們很快便彼此熟悉了起來。
可隨著人漸漸多起來,到了最后竟發(fā)現(xiàn)班里有兩個人沒有位置坐,老師一再詢問是否有人走錯了班,卻沒有人回應(yīng),
最后的最后,老師無法只能開始點名,也是直到最后一瞬我才意識到那兩個走錯班的人便是我和時玥。當(dāng)時老師問沒有點到誰的名字時,我的心陡然一涼,和時玥對視一眼雙雙站了起來。
那時還是時玥膽子比較大,問老師:“老師這是幾班?”
“孩子你們是幾班的?”
當(dāng)時玥說出我們是五班的時,全班立刻哄堂大笑,老師也忍不住笑著告訴我們這里是四班,我和時玥這才尷尬的道了歉有些狼狽的“逃”出教室。
出了門后,我們相視一笑,我想也就是在那時我們便開始將對方放進了心里。
“是啊,那時候可真傻啊,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班還因為遲到被罰在門口站著,我想這下四班的人應(yīng)該全都認識我們了。”時玥說。
我們安靜了一會兒,只是靜靜的坐著,時玥突然側(cè)頭看著我說:“淺夏,阿姨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我也轉(zhuǎn)頭看向她,我從她的眼睛里讀出了濃濃的愧疚,心下驀地一柔,“其實你不用道歉的,這件事本來就和你沒什么關(guān)系,是我太過于無理取鬧了。”
“不管怎么說,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都應(yīng)該陪在你身邊的。”時玥握住了我的手,不同于我的冰涼,她的手很溫暖。
我想了想,道:“小時,有一個秘密藏在我心中很久了,我可不可以說給你聽?”
“好。”
“從小到大我一直和媽媽生活在一起,我問過她為什么爸爸總不在家,媽媽卻說是因為他很忙沒有時間來看我們。那時候我們家經(jīng)濟狀況很不好,我曾怪過那個男人為什么不回來幫幫我們,這樣媽媽就不會那么難過了。后來我長大了,媽媽當(dāng)了芭蕾舞老師,我們的日子漸漸好了起來,我也慢慢懂得那個所謂的‘父親’是回不來了,直到媽媽去世的那天。”
我停了一下,感覺到時玥握著我手的力道加重了些,心下升起一股莫名的踏實,繼續(xù)道:“那天來了好多人,我見到了那個男人,你知道他是誰嗎?林氏集團的董事長,林璟寒。”
對上時玥驚訝的神色,我苦笑著說:“也是在那天,我聽到了有人在背后說我媽媽是第三者,知道了我還有兩個同父異母的哥哥。”
“林臻,就是林璟寒的第二子,我同父異母的哥哥。”
“什么,林老師他是你哥哥?那他來這兒教學(xué)豈不是因為……”
時玥見我點頭,轉(zhuǎn)而問道:“那你認他們了嗎?”
“沒有,”察覺到了些許的冷意,我將被子向上拉了拉,“媽媽下葬之后,我就再沒見過林璟寒,前不久聽說他和林太太去了歐洲。”
“那林老師呢,你們在學(xué)校天天見面,你也不準備認他?”
“林老師他……他對我很好。媽媽走后一直都是林老師在照顧我,我很感激他。包括我名義上的大哥,他雖然看起來很冷淡,但我可以感受到他對我的關(guān)懷。”我說。
“所以在你心里,你還是想認他們的對不對?”時玥一下子抓住了我話中的重點,問。
我將自己抱成一團,將下巴抵在膝蓋上,悶聲回道:“嗯。但不知道為什么,那個稱呼我就是叫不出口。”
時玥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淺夏,你在害怕什么?”
一語中的。
我沒有說話,時玥繼續(xù)道:“怕他們不是真心待你,怕他們別有所圖,還是怕在自己敞開內(nèi)心后終有一天他們會離開你?”
時玥的每一句話,都狠狠的抽打在我的心上,逼得我不得不直視這些問題。
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膀,時玥安撫的往我這邊又靠得近了些,說:“淺夏,其實有時候面子沒那么重要的,一家人之間不分什么誰對誰錯。既然你愿意去接受,你為何不去試一試,給自己一個機會。不試的話你怎么知道之后的生活會是什么樣呢?”
見我遲遲沒有回話,時玥又露出了她的招牌笑容,在黑暗中倒是有一種別樣的美感,“好了,別想那么多了,好好睡一覺,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嗯,晚安。”
“晚安。”
這一晚,我睡得格外的香甜,郁結(jié)已久的心結(jié)在這一刻被完完整整地解開,讓我感受到了許久未曾感受過的輕松與愜意。
第二天早上,雖然我們倆人均是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但在這全新的一天中我們的精神旺盛到了極點,感覺要在這一天里把所有想說的話都說完。
轉(zhuǎn)眼間就又到了周五,今天我沒有再著急收拾東西,心下已經(jīng)有了打算。
“夏夏,你不收拾東西回家啊?”蘇子諾整理好作業(yè),看著我還沒怎么動的書包,問道。
“哦,這就走。”我一邊說著,一邊慢吞吞的扒拉了一下書。
“那行,我先走了,拜拜!”
“拜拜。”
“淺夏,”時玥臨走前朝我眨了一下眼,應(yīng)該是猜到了我心中所想,“加油!”
“嗯!”
等蘇子諾和時玥都走后,我才離開座位走到季源面前說道:“季源,我今天不和你走了。”
“哦,你干嘛去?”季源應(yīng)了一聲,隨口問道。
“嗯……我今天不回家,去找一個以前的同學(xué)。”
“哦,那我先走了。”
“嗯拜拜。”
“嗯。”
若是放在平時,季源如此的冷淡定會讓我心里難受一番,只是今天我的心思一門撲在自己的“大計劃”上,所以并沒有過多的在意。
又回宿舍收拾了一下,我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輕車熟路地找到了林臻停車的地方,開始等待。只是沒想到,這一等,居然就是近兩個小時,六點多的時候才看見林臻提著公文包出來。
“淺夏?”林臻在車邊看見我,顯然也是十分驚訝,“你怎么還沒回家,跑這兒來干什么?”
“我……我本來想和你一起回去的,但不知道你下班這么晚。”我低著頭說道。
“抱歉啊淺夏,今天在學(xué)校處理了一些公司的文件,這才晚了點兒。”林臻歉意地說。
“公司的文件?林先生不是說不讓您管公司的事了嗎,怎么會……”話一出口,又是習(xí)慣的“林先生”。
林臻狡黠地一笑,說道:“所以才要在學(xué)校處理完啊。淺夏,以后這就算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千萬不能讓哥知道啊。”
“好。”
“快上車吧,都在外面站了這么久了,等累了吧。”林臻說著,將車門打開,催促著我趕緊上車坐好。
這一次,我沒有向往常一樣坐在后面,而是坐到了副駕駛的座位上。林臻再次被我的舉動弄的愣了一下,卻也只是搖了搖頭沒有發(fā)問,只是上車后提醒我道:“系上安全帶。”
車發(fā)動,林臻才問:“去哪兒?”
“回家。”
“嗯。”
當(dāng)車開始沿著我熟悉的那條路行進時,我這才意識到林臻誤解了我的意思,急忙叫道:“哥哥,我的意思是回……回我們的家。”
車突然一個急轉(zhuǎn)彎,停在了路邊。
林臻轉(zhuǎn)頭看著我,問:“你剛才叫我什么?”
“你不是我哥哥嗎,我還能叫你什么?”被林臻這樣盯著,我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低聲說道。
“呵呵,”耳邊傳來林臻愉悅的笑聲,然后我便感覺到他伸手輕輕揉了揉我的頭發(fā),“好,回我們的家。”
車再次發(fā)動起來,我偷偷抬頭去看林臻,發(fā)現(xiàn)他的嘴角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毫不掩飾他此刻的好心情。
“對了,我還沒問你呢,你和時玥和好了?那天數(shù)學(xué)課上看你們倆聊的那么開心,我都不忍心打斷你們。”林臻揶揄道。
“嗯,其實那一天的課我們被好多老師點了名,還要謝謝林……哥哥不跟我們計較才對。”想起那一天興奮過頭的慘狀,我都開始懷疑時玥是不是專門回來害我的。
“你也別太得意忘形,既然你現(xiàn)在認了我這個哥哥,我可就不會像以前那樣什么都縱著你了。還有哥那邊,你慢慢就會知道他的規(guī)矩了,哥可是一個對自我要求很嚴格的人,你最好不要去嘗試觸碰他的逆鱗。”話雖這么說,但林臻的臉上依舊掛著往日的寵溺。
“啊,早知道這樣,我就不這么早認你們了。怎么感覺好像虧了許多……”雖然知道林臻的話大部分還是玩笑的成分,卻還是忍不住小聲嘟囔道。
林臻聽了我的話,笑著搖了搖頭,也沒去戳穿我的那些小心思,提醒道:“待會兒見了哥態(tài)度好點兒,他之前可是被你那一口一個‘林先生’氣得不輕,哥要是翻起舊帳來你我可都沒好果子吃。”
“知道了,就會嚇唬我。哼,等我回去就告訴大哥你在背后說他壞話!”
“嘿,你個小丫頭,還敢威脅我了!”林臻被我這惡狠狠的語氣逗得笑了起來,不一會兒我們就在車上笑成了一團。
“不過說實話,其實我還是挺怕大哥的,大哥不茍言笑的時候他周圍的氣場總是壓的我透不過氣來。”鬧歸鬧,既然決定了接受,我還是把心中所想都說了出來。
林臻看了我一眼,也收起了玩笑的神情,認真的道:“哥他有時候看起來可能是嚴肅了點兒,但時間長了你就會知道,他其實是一個很溫和的人。外冷內(nèi)熱,說的應(yīng)該就是他了吧,我還記得小時候我跟人打架,被人欺負了,哥雖然嘴上罵了我,事后卻帶著我把他們揍了一頓。”
“啊?”很難想象,林玖還會做這種事。
“沒想到吧,哥可是很護短的,所以,不用怕。”
林臻的話,多多少少安撫了我,隱隱有些期待一會兒和林玖的見面。
很快我們就到了家,更巧的是,林玖也正好走到門口,看到我們便停下了腳步。
“哥。”
“大哥。”我低頭輕輕叫了一聲,確信林玖是聽到了,卻一直不敢抬頭正視他。
“抬頭。”
林玖的聲音從頭頂響起,讓我不得不抬起頭去看他,卻發(fā)現(xiàn)他的嘴邊掛了一抹笑意。
“既然叫我一聲大哥,那便承認是我林家的女兒,以后不要動不動就低頭,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我林玖的妹妹都不需要對任何人低頭。”
我點點頭,卻不想林玖再次皺眉說道:“說話。”
“知道了。”
林臻見狀,上前站到了林玖身邊說:“哥,淺夏她才剛回來,你別對她這么嚴格。”
林玖看了林臻一眼,沒有說話,只是說道:“走吧。”
“去哪兒?”
“你不是也說嗎,淺夏才剛回來,請你們吃飯。”林玖說完,就率先朝著我們剛剛停下的那輛車走去。
“大哥這是什么意思?”我轉(zhuǎn)頭問林臻。
“意思就是,他懶得做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