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傾城一夢,迷迷之音
- 弗央祭
- 穆梓弗奚呀
- 6828字
- 2020-12-22 13:29:25
第二日天還未亮,若離便命瑩兒收拾了東西、準備了車馬。或許是早已被秦陌寒昨晚的舉動嚇到魂飛魄散,或許是潛意識中已經認輸、不愿再多管閑事,但不管怎樣她知道,這軍營........是無論如何不能呆下去了……不管因為什么........
自從看到他那嗜血的眼神……若離腦中心中便一刻也揮之不去……
每當想起,便不禁為之一顫!
她只想逃離........越遠越好……
越遠越好……!
車馬正行出軍營,竟正撞見秦陌寒騎著高頭大馬帶著四五飛騎回來——看來又是夜半三更瞞著朝廷背地里的勾當!……說來自己的霉運也真是奇了,每每遇到此事、并非自己的錯卻偏偏讓人尋來報復.........
隨著一聲瀟瀟馬鳴和四只蹄鐵尖銳鏗鏘的陸續落地聲,車子猛的停住了。
她隔著鏤空的紅漆雕格車窗向外望去,他高坐在馬背上,雙手皆帶著墨色的護具,倒是把昨晚的劍傷掩飾得完美無缺。
他并未有下馬行禮的意思,后面那幾位也都是陌生面孔。可再向上望去,第一眼便碰上了他的眸子,可今日卻無了昨晚的那股狠戾,而是多了幾分滄桑與疲倦。
“殿下不留了么?”
他低下頭隨意整理著快要拖到地上的韁繩,仿佛無心問出的一句話,好似什么都沒發生。
若離卻一直盯著他..........她不知自己在期盼什么........期盼他求饒?威脅?挽留?還是別的什么........
莫非他又一次莫名其妙地選擇了相信自己?!
就仿如第一次相遇在禁苑中發現的那個“影子”一樣!就像那日年節在禁苑中蒙著面與自己廝殺、而后又帶走了那雕花的短箭一樣!——無數次!他莫名的選擇了相信自己,不求饒、不狡辯、不妥協、不威脅.......
可偏偏這樣,她倒時時刻刻恐慌著、忌憚著.......
生怕哪一天哪一刻這始料未及的懲罰如晴天霹靂般突然而至!
他憑什么相信自己!?
他如何敢篤定自己的誠意!?
他要知道!他已威脅到了自己!
現在連若離自己都不確信是否還有誠意替他保守這些秘密!說來可笑........從一開始就沒有這個義務,又何來誠意呢?.........
然而他確是得逞了.......如此之久、一樁樁、一件件......自己雖有怨、竟卻實實在在沒有透露過半分!!竟是冥冥中.......莫名其妙心甘情愿地成了幫兇!!
只是........一切都太亂了........
目前觸及的都太亂了……
她想要知道的完全!她想先理清頭緒!可越觸及、越猶豫、越想逃離........
“這段時間,多謝將軍照料。本宮在營中生怕有什么閃失,讓將軍‘難當此責’。”她故意隱射著他之前傳的話。
她有怨氣!——他一開始就預料到了結局!而自己自踏入軍營的那刻起就早已進入了他的棋局!而且還跟著他的“號令”亦步亦趨!........
她落下車窗的簾綢,未再言語。
馬車再次啟動,她回頭透過飄蕩的車窗紗綢望著那久久未離去的高頭大馬上的人影,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希望現在他不會正盤算著怎么除了自己吧……
這是她第一次感到如此無助!........無助到完全無法左右自己的生命,無助到只能祈禱上天庇佑!
她默默轉回頭,見瑩兒正望著她出神。“怎么了?”她微微笑了笑,有些莫名其妙。瑩兒卻猶豫著,突然回過神的她垂下頭也微微一笑:
“沒什么。”
若離將簾子掛好,隨著馬兒的飛奔,清晨爽朗的空氣吹進車子里沁人心脾。“不說就算了。”若離將頭枕在手臂上倚著窗,盡情感受著這無拘無束的氣息,迎面吹來的風掀起散雜的碎發,拂在臉上格外的舒爽。
過了一刻,身后傳來瑩兒低沉的聲音:
“今日凌晨時分,有人發現那女人服毒自盡了........”
微閉著雙眼的若離嘴角毫無知覺地勾起一絲輕蔑的淺笑。
“胡戟被處死了。”
那抹淺笑僵在嘴角,慢慢淡了,無了.......
她猛然睜開雙眼,冷風直射入眼睛,直到里面積滿了瑩瑩的晶液,那籠罩雙眼的液體在清晨橘色的暖陽照射下散發著異彩。
她不知道這兩句話之間又有何關系,可問題剛到嘴邊卻不想多說了。又有什么用呢?他若必須死,任什么理由都能說的通!又何須問?他或許一生都未曾想到自己竟死于一世效忠之人的手中……一世都未曾想到酒后的一念疏忽竟惹上了不該惹的人.....也從此注定了自己今后的厄運.........
而那死囚獄中“服毒自盡”的尸體,恐怕也是秦陌寒找的替身吧!.........而且為了瞞過去驗尸或許還要凌晨之前現殺一名女子........
想著想著,若離不覺心中戰栗,卻始終未轉回頭,她不知自己現在表情如何,也不知該如何面對瑩兒的話。
“公主別太在意了,將軍也是為了公主的名節和皇家的顏面,說來也無可厚非。”瑩兒感受到了她的異樣,遂拿話寬慰著。這話反倒把若離算在秦陌寒身上的怨硬生生地扯到了她自己身上.......的確,若那天不是自己肆意妄為、故意與他作對出去找一眾將士尋酒喝,怎會讓胡戟鬧出事!?又怎致這個結局!?
“真兇是誰?”許久,窗邊的呼呼風聲中才隱隱傳出若離的一句低沉言語。
瑩兒輕聲苦笑一下:“兇手都抓住了,又有誰在乎真兇是誰呢?軍家的事讓他們自己去理吧,這也不是我們能.......”
伴著瑩兒接連不斷的安撫,若離在窗邊望著飛馳的風景默默念著:“敢做不敢當........”這話被緊密的風聲吞了,瑩兒自沒有聽到,繼續自顧自說著。
“停車!”若離忽高聲怒斥打斷了她的話。駕車的小廝也被驚了,倏地勒緊韁繩,飛馳的車子霎那間停住。“我要去問他。”若離不由分說地欲起身往外去,誰知瑩兒忽撲通一聲跪倒在她面前,雙手扶著她的肩硬生生將她按回座位:“我們好不容易出來,公主怎能再回去!?公主既知那軍營處處機關,又何必件件明了!?公主且聽奴婢說!那里面的人怎樣自有他們的命數!這不是任何人的錯!虎狼相爭而已!我們又何必去管!..........“她認真地凝視著若離的雙眼,眉頭緊簇,雙臂不住的在顫抖。
“那是他的兵!生下來就是被他扔去戰場送死的嗎!?”若離仍絲毫聽不進她的話,掙扎著要起身。
若離在玄靈寺練過五年功法,力氣自然大些,再加上正激動著,眼見若離就要掙脫瑩兒的阻攔出去,忽聽身后瑩兒無奈地一句嘶吼:
“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她怔住了。
她停住了。
不再掙扎了。
她沒想到!自己在軍營的事,任何事!就連那日初到軍營醉意朦朧中犯下的事……他也都知道!
但她不想這樣!她想要在他心中永遠保持那純潔美好的樣子……即使她明白這終究沒結果........但唯愿保留一個清澈的影子——待他日后閑時可以透過明鏡般的水簾觸摸到的影子!
很久.......她才轉回身直視瑩兒,黯淡無神的眼眸中多了幾分疏遠:“你告訴他的?”她問得輕,卻不像是在問。
是的,她愛他!一直愛著他!但這并不代表他可以知道一切,自己有自己的尊嚴、有自己的世界.........這不是任誰說近親便可以觸碰的!而這些生活在身邊的人......瑩兒、秦陌寒........他們倒是對大哥更衷心些,可面對自己的那些又算是什么!?
假的嗎?
現在自己倒分不清了他們說的、做的......哪件是真?哪件是假?哪件又是“受人之托”!!!?只覺得這一切都近乎飄渺、近乎虛無......
似真似幻......恍如隔世。。。
瑩兒不敢再直視她的雙眼,默默垂下頭、放開了方才傾力相勸時雙手緊攥著的若離的衣角。
“下車。”
她沒有猶豫,只沉靜、淡然地說著。
“公主.......”
瑩兒仍祈望征求她最后一點仁慈。
“下車!”
她又一次打斷了她的話,聲音大了幾分。
瑩兒見狀徐徐起身,緩緩向她躬身行禮,便一步三回頭地下了車。
車子再次啟動。若離端坐在主位正中央,始終未曾回頭。
而那路間晨風斜陽下愈來愈小的身影……她不服輸、不求諒,不糊涂、卻也不追究........而他、他、他們需要的不正是這種人嗎?
——聰明人。
——清晰透徹,卻佯裝糊涂的人.........
瑩兒在太子府的特殊地位是有原因的。
在他們的局里,或許只有成為這樣的人才能活得長久,甚至左右逢源!.........而自己,此刻正向著這樣的“局”而去.......她癡癡地望著窗邊飛逝的景物,感受著離自己愈來愈近的皇宮.........
有一絲期待,更多的卻是惶恐。
車子駛入皇城,掠過無數晨起販賣的人們,京城里早已吵嚷開來,敞開的酒樓中時不時傳來客人沒好氣地扯著嗓門呼喚著小二和老板娘緊鑼密鼓的張羅聲,街邊吆喝聲伴著四溢飄香的甘甜瓜果味道,貨攤前人們唧唧喳喳地討價還價,小孩子高舉著糖人高呼著從未聽過的民謠追逐打鬧.......若離癡癡地望著這一片即陌生又熟悉的喧嘩,心中卻無比寧靜。
車子駛入宮城,守城的將士見了令牌仍齊齊跪下行禮:“七公主萬安。”若離自知,父皇給自己留足了體面,無論是出于對母后的愧疚還是別的什么,終究他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足以讓萬人心中的疑慮和平白而起的閑言碎語永遠埋葬!若離也自識趣,只輕輕笑笑言:“平身吧。”便令驅車繼續前行。
行至正殿,她下了車子,徒步沿著宮巷前行,憑著記憶尋找著離顯宮的道路。一路上不時有宮人行禮讓行。不知為何,這看似平常的禮儀如今卻覺受不起,怎如此心虛!?她自知是疑心作祟,卻總不自覺地懷疑那張張恭敬謙卑的外表之下隱藏的譏諷與謾罵……
一切都變得那么不真實,陌生的皇城,陌生的宮巷,陌生的人們........仿佛前世熟悉的味道,又仿佛從未到來過的虛無縹緲……只因心無所安。
她走進初次遇見楓涇的那片綠叢,初秋的瑟風已吹的它們漸漸泛黃凋零。若離怔怔地望著它們,回想到初次遇見的那個還未見面就早已滿懷敵意的孩子和他那羞澀靦腆的神情,不禁垂下眼簾默默笑了。很甜、很靜,很輕很輕。
“離姐姐!”忽聞身后一聲清脆的童音,她猛的轉身,瞬間一個嬌小的身影箭一樣的飛撲入懷!別看他身體瘦小,力道卻仿若成人,方才那一下差點兒把毫無防備的若離撲倒。
她一個踉蹌向后退了半步,楓涇則緊緊抱住她的纖纖細腰,且越環越緊。才幾月未見,這孩子倒長高了不少,他貼近若離,整個腦袋足足夠到她她的胸膛甚至脖頸,稚嫩的小臉上滿是享受的神色和幸福的味道。或許他自己也不盡明了自己對于若離是怎樣的情愫,卻莫名的追尋著和她在一起神秘的心安與興奮。
雖說這孩子惹人歡心,但若離素來的敏感和警惕讓她突覺不適,她不知這孩子為何對自己如此熱情,卻總覺不妥。
楓涇在她胸前仰起臉看著她,“姐姐可算回來了!”說完立時露出八顆牙齒一臉陽光燦爛地迎著若離的面。他們之間僅剩不到一尺的距離,他說話的氣息吹到若離臉上、脖頸,令若離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莫名的惶惶不安。
“你.......你先放開我。”若離尷尬地躲逃著他的雙眼環顧四周,還好無人。
他畢竟年齡小,聽聞若離如此疏遠,也有些氣,只好無奈的放開她,撅起小嘴垂下頭。
若離見他如此,遂曲下身握起他的小手,仰起臉在他堅挺的小鼻尖上輕輕刮了一下,眉開眼笑道:“好啦~男子漢大丈夫!如何與我這小女子計較?”見他仍撅著嘴巴漫無目的地看向旁邊,若離正想引起話題安慰他,突然看到他腰間露出的潔白巾帕的一角。
想著先時肖貴妃令他帶著這手帕引父皇重視爭寵也就罷了,可此時自己鬧了事還不知父皇心中欲如何處置,世人皆知道和自己疏遠些以免惹禍上身,他倒好,還整日揣著自己的巾帕招搖過市。有時小孩子的任性和心大時的不管不顧也真讓人哭笑不得。
若離遂隨著一聲輕輕的責怪:“怎么還帶著?!”一撩手精準地扯了出來。隨著那巾帕抽出,突然一個精致的紅漆小木盒也掉出來落在地上。楓涇見狀慌忙轉身去撿那只木盒。
“我可要沒收了!”若離把絲帕疊好塞進寬大的衣袖,故意佯裝沒看到。這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也無可厚非,自己尊重不問便是。
楓涇背對著她蹲在地上,手里揉捏著那只木盒猶豫了很久,才徐徐轉過身。
他不好意思地漲紅了臉、靦腆地咬著唇,“送.........送你的”,他的雙臂躊躇著向前伸了伸,垂著的頭下面目光閃爍游離,時不時向上瞟一眼若離的反應。
若離疑惑地接過木盒,輕輕打開,里面竟是一只紅瑪瑙血玉耳飾!一邊鑲著斷斷續續的細小銀絲,那精雕細琢的紋路盡顯,在臨近晌午的日光照耀下泛著各樣的異彩。
在契凌,男女互贈血玉有其特殊含義,象征著“處子之血”。怎奈當時在殷政殿兩人皆沒多想,本一句玩笑話、若離只沒當真,不想這孩子竟真的弄來了血玉!!
因自知血玉的特殊含義,若離不知怎的忽心生一絲悸動,神情有些恍惚……自己從未收到過這樣的禮物!也從未體味過此時的心境........甚至恍惚間誤以為面前站著的是大哥.........
愣了一瞬間,她突然看到他羞澀緊張的神情,禁不住笑了。
“好看!”她眉開眼笑地望了望他,又望了望手中木匣里的玉,全然不知自己此時也面色潮紅,滿是嬌羞的神態。
楓涇一聽這話,便突然高興了,“姐姐那日在殷政殿說喜歡紅瑪瑙,我答應姐姐的!只是才雕了一只,日后再送第二支可好?”他越說越有些怯怯的。這話也就小孩子才說得出,送耳飾一只一只送也就屬他了,到讓人有些哭笑不得。
他看若離看著耳飾有些出神,又怕她嫌怨什么,遂辯白著原因,他垂下頭繼續道:
“姐姐一下子消失了那么長時間,一點消息都沒有.......
母妃........成了啞巴........
又聽說宮里死了人.......
我.......
我有.......
有點害怕........”
他的聲音很輕、很靜,微弱得仿佛一縷沉寂的幽魂,落在若離心中卻很重很重,忽有一絲澀澀的痛楚在內心深處隱隱升起。
她沒有急于回答,只在四處凋零著的綠意環繞的寂靜中、默默感受這空靈魂魄的心聲。
她在等待他........
他頓了下繼續道:
“我怕........”
他始終垂著頭沒看她,聲音開始有點顫抖沙啞。他抿了抿唇,“怕姐姐突然哪天就消失了.......
我再也.......找不見了........”他緊緊咬著唇,不知心中作何滋味。
他咬著唇等待著她的回答。
若離心中卻不由得生起一絲酸澀,卻未言任何。
靜靜的........
靜到似乎沒有了心跳
只有微風中高長草葉的沙沙颯颯.......
她不知說什么
只怔怔地凝望著漆盒中精雕細琢的血玉出神
只覺得此時的自己與他心在一處.......
緊緊依偎.........
他或許本來就是自己的影子....
也是自己的軟弱.......
永遠追逐著,躲也躲不過........
她努了努唇,
“那........你就等........厭煩了........”
“再送另一個”
一切都那么靜......
“我......得等著.......”
她也始終低著頭,眼神空洞地注視著那殷紅的顏色,從嘴角刻意地擠出一絲安慰的笑意
“總不會......”
她想說“總不會消失的”,可是最近消失了那么多人,發生了那么多事,她不能保證自己是否也會在什么時候突然間消失.......永遠地消失......
她不能向他承諾什么........也承擔不起........
她停住了,沒有繼續說下去。
她抽動嘴角訕訕一笑:“幫我戴上吧!”
“可是......”他猶豫著,這耳飾只有一只,在宮里衣飾不得體的女人會被說三道四,況且若離身份特殊更易招惹是非........更何況佩戴血玉對未出閣的姑娘本身就是禁忌.......
“我喜歡!”若離把盒子往前遞了遞,真誠地望著他。她想以此來暗示他自己不會消失,起碼在他這里——永遠不會!
他正對上她的眼神怔了一下,遂不好意思地避開尷尬笑笑:“好。”
他接過,
輕輕靠近她
顫抖著雙手輕按她冰涼柔軟的耳垂
.........
很近、很近........
很輕、很輕........
近到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她隱隱緊張之下薄唇的微微顫動和修長睫毛的翼翼搖擺.........
輕到他纖纖指尖順著那垂吊在耳畔的晶瑩血色劃下、帶動著輕輕震顫的耳垂瞬間暈染了一片緋紅……
那晶瑩的顏色在陽光下的倒影呈現紛紛異彩,在她脖頸和臉頰光滑白皙的肌膚間來回擺動.......
半紅了的面頰和耳畔仿如含苞待放的蓓蕾沁人心脾,誘人遐思.......
微風中夾雜著幾縷雜亂的碎發和淡淡的凝香混為一體……
他不自覺的放緩了呼吸,心跳卻越來越烈........
他微弱的氣息近在咫尺,縈繞在耳畔,若離的心跳也莫名地愈來愈烈........
他不知自己是何種心境,卻有一絲異樣的從未體味過的動容……
忽地!他顫抖著淺吸一口氣,伸頸吻上了她的赤紅的耳垂。
沒有聲響
沒有氣息
只輕輕淺啄.........
一下、兩下、........他默默感受著自己的心跳和她的心跳融為一體……
若離突然間回神,那股警惕和被侵襲的觸感猛然凝聚起全身的神經!盡在一瞬間!她猛得倒吸一口涼氣轉頭躲開些凝望著他..........
不知是吃驚還是埋怨,是悸惶還是恐懼,她顫抖著呼吸張大瀅瀅雙瞳面無表情呆呆地望著他.......很久......很久.......
他猛然從恍惚中驚醒,怔怔地盯著若離黝黑的雙眸顫抖著氣息,一瞬間,他被若離盯得全身發毛,他從未見過她這般!!!對自己這般恐懼!
他閃爍著眼神緩緩垂下頭,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劇烈的心跳仿佛帶動著全身的震顫。他時不時挑起眼來看她,卻仍是那具驚慌的神色。
仍只有風聲颯颯......
和顫抖著的呼吸聲.......
“殿下!”忽遠遠的一聲宮女清脆的呼喚打破了這沉寂已久的尷尬寧靜。
楓涇猛的轉頭望去,若離也猛地站起,趁他未注意一撩手、嫻熟地摘掉了那血玉耳飾。
那宮女遠遠望見楓涇在這,便急匆匆地跑過來,近了若離才看清是肖貴妃身邊的婢女。她依著禮數匆匆象征性的屈了屈膝:“公主殿下萬安。”接著她扶住楓涇的肩:“小殿下快去吧,娘娘到處找您吶!”隔著濃密的蔥郁,若離的目光穿透纏繞交錯的枝條隱隱看見一人多高環繞著的綠植叢外靜靜佇立的肖貴妃。
見楓涇仍在神游并不答話,她補充道:“娘娘找您同去面見陛下。”
楓涇這才回過神,因顧及母妃的監視,轉身向若離行了個禮:“臣弟告退。”那宮女也畢恭畢敬地行禮。若離只得迎合著僵硬扯動嘴角微微笑笑。
她透過綠叢望著一對母子的背影
——那方向并不是殷政殿,而是肖貴妃的寢宮。
只聞那外面楓涇的一聲清脆詢問:“母妃,不是去面見父.......?”話還沒說完,肖晴落猛的捏緊了他的手,楓涇的話也立時戛然而止。
她忽明白了.......也看清了........此番自己在大殿惹了事,無論是真心還是刻意,也無論他愿與不愿,楓涇是真正要躲著自己了……至于假傳圣旨那些幌子什么的,對于失了聲的肖晴落來說,或許也不算什么了……
她不自覺將手伸入寬大的袖口去拿那只耳飾,卻突然發現自己的巾帕已然在不知什么時候消失了....
她不禁莞爾一笑,怔怔望著他們愈漸遠小的背影
忽覺的好遙遠、好陌生......
仿如傾城一夢、迷迷之幻........熱烈而又寧靜
.
遠處,
楓涇牽著肖晴落的手默默回頭
炯炯雙眸的神采散落在若離光滑白皙的耳畔
一絲失落劃過微風中輕顫的眉梢
他轉回頭
未再回頭.........
.
若離垂下眼簾,
輕輕翻開五只纖纖玉指......
那掌心的濃郁的血色映著陽光散發七色異彩,
暗影灼著她的臉頰和雙眸........
她仿佛從中看到了幻影......
仿如歷歷在目般真實
卻似冥冥之影般........
朦朧........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