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殷菱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視線邊緣，若離卻仍癡癡望著綿延進(jìn)碧叢后的空曠石子路發(fā)呆。實(shí)未想殷菱此人乍一出現(xiàn)與自己先前所料大相徑庭，但如今心中仇怨既已淡了，倒煩得再平白無故多惹一樁禍?zhǔn)隆珶o論她做何打算，只盼她顧念恩情休要狠心將自己拖下水才好！

然而.........楚櫻的仇淡了，可母后的.........卻隨著殷菱的出現(xiàn)，愈加地濃了.........

那是一種貫徹心骨卻難以言盡的憂傷，抑或是悔恨，時(shí)而隱匿，時(shí)而澎湃，時(shí)而深沉........卻日復(fù)一日縈繞在心頭，終無法淡去。

今日看到殷菱，不知怎的，腦海中瞬間浮現(xiàn)出那張經(jīng)年積塵的字條上星星點(diǎn)點(diǎn)斑駁墨跡，那些縱橫交錯黝黑深邃的痕跡仿佛無時(shí)無刻不在夜闌昏黑的夢中穿插飄搖，它們一章章譜寫著生命與永恒，一字字傾訴著鮮血與淚滴.........它說母后的死與祁蘭和肖貴妃毫無關(guān)系！它說祁蘭枉死肖貴妃割舌都是自己執(zhí)著于仇恨咎由自取！它說自己一直一直都害了無辜的命、一步一步走入了預(yù)設(shè)的局！

那個人到底是誰？！！

如若殷菱所言為實(shí)，會是“她”嗎？！

.........同出于弗央，同伴于君側(cè)，深居宮闈，爭權(quán)搏命.........先是避影匿形安居那四方蓮池一守便是數(shù)十載，經(jīng)年安然本分清心寡欲，便是任誰都不會懷疑！——正如她所說，父皇所命修建的蓮池宛若一道心照不宣的圣旨，斷送了她華貴的前路，卻亦保全了她的安危.........可誰又曾想到！正是這個曾經(jīng)一度心甘情愿一生一世無欲無求守著蓮池宮守著太子度過終生的人！——竟一步步、一樁樁、一件件……不動聲色地暗算了他的今生摯愛，利用著他的兒女戕害他的貴妃、姬妾，甚至拋出親系時(shí)時(shí)刻刻監(jiān)視著齊王！！！

是她！是她利用了懷著滿腔仇怨回宮的自己鏟除異黨！

竟是自己在一步步幫她扳倒肖晴落干掉祁蘭！也是自己對大哥多年難以放下的執(zhí)念容她得以罔顧君命身居高位！甚至日后再次利用自己將她一路保上皇后位！........難怪這些年來，她比大哥更精心不知多少地守著“契凌太子”這位置，當(dāng)初知曉大哥去意已決，甚至不惜暗遣早已投靠二哥的睿姬前來低聲下氣求自己！她知道那些話遲早會在自己心底留下痕跡！她知道若自己隨大哥離去將來必會遺恨終生甚至再次回宮！她知道自己會回來！！！.........早晚會回來........

自己早該想到的！自從前年年宴那眾目睽睽之下一語輕言逼自己做出抉擇.........自從大婚當(dāng)晚的城門樓下驚見他不再如先前那般瀟灑斷然.......自從........

如今卻不知怎的.........

一步步........

自己竟一步步成了她的幫兇！

自己在做什么！這一路上，這些坎坷，這些罪孽，竟是在拼盡全力幫著宿敵排除異己、甚至冒著生命幫她戲耍著玩弄著自己的命運(yùn)而毫不自知！！！

........曾記得........

........那深邃寧靜的目光憑欄遠(yuǎn)眺，目及之處卻只有滿堂玉荷隨風(fēng)輕搖........

.

靜靜躺在柔軟細(xì)膩的矮叢間，周身環(huán)繞著初春青蔥的翠色吐露的新芽，雙目無神........她仰望著溢滿灼灼日光的蒼穹，腦中很亂、很亂........樹影間穿梭移動的刺眼光斑夾雜著裹滿泥土芬芳的溫暖催人昏昏欲眠..........

迷迷蒙蒙間，她漸漸睡去........很沉、很沉。

這一次，無夢。

當(dāng)一切安靜下來，腦中便只剩了遠(yuǎn)方流水潺潺和時(shí)不時(shí)的清脆鶯鳴襲過耳畔........似真似幻.........

不知過了多久，一時(shí)間周遭環(huán)繞的漫長寧靜仿佛河底浮藻間的暖床寒冰伴著度了千年。

倏爾聽得耳旁沙沙作響，長睫微顫，視野間的一線天漸漸現(xiàn)出絲琴整張面顏。揚(yáng)手拂去面頰發(fā)間散落的迎春花瓣，輕輕揉下惺忪的睡眼，卻忽見天色已晚。

“王妃怎在這睡著？也不怕著了涼！可是許久未出來愈加貪戀這園中寒氣？”絲琴邊扶她起來邊戲謔嗤笑，借著遠(yuǎn)處廊間宮燈射來昏暗的光斑為她倉促整理著發(fā)髻飾冠，那戲謔的笑意卻莫名僵在唇角半晌。

“今日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幸何如之竟討得你跑遍園子來尋我！可不多見！”莫名其妙地望著手忙腳亂打理著衣飾的絲琴，忽發(fā)覺一頓翻整之下那額頭已隱隱沁出汗滴，若離隨手為她拂去，這突如其來的體貼卻一時(shí)讓她措手不及。

看著她略顯倉皇的神態(tài)，直覺令若離心中發(fā)疑，但禁不住還是露出幾分慶幸討了她關(guān)切的竊喜。這絲琴雖面上是自己的丫鬟，骨子里倒是從來不由得自己差遣，仗著“王爺舊仆”的地位連聲招呼都不打該辦私事辦私事，該頂嘴頂嘴，向來不管惹人傷心的惹人氣憤的話照提不誤，多次放自己鴿子不說，就連自己掉入冷湖中也未曾急尋.........平日里不論再大風(fēng)浪在她那里最常見便是一張若無其事風(fēng)平浪靜的臉，今日這急匆匆的模樣倒是鮮少瞧見。

“王妃還未答我，如何竟在這睡了？這若冷風(fēng)凍壞了身子，想來我在王爺那也活不得了！”雖心中生了些許怒意，卻絲毫未影響手中麻利的活計(jì)。這些年在王府中經(jīng)的事見的人不勝枚舉，這些小委屈自然可以一笑而過忽略不計(jì)，只是在冷風(fēng)中席地而眠的公主卻也是頭一次瞧見。

“我只在寢中悶了些許時(shí)日，每日好茶好點(diǎn)伺候著........她卻是經(jīng)年無人問津，朱蟬侵體........”任由著她上上下下精心理著各處褶皺，若離不覺陷入沉思，一陣未寧的心緒油然涌上心頭，久久揮之不去。一瞬間，仿佛那暈黛娥眉還滯在面前，眼中訴說著痛，訴說著怨，訴說著一切言不盡、自己又聽不懂的過往……

“王妃與二夫人不同～她和宮里那位一個做派，行的全是陰招！”“王妃之行事雖逆了王爺?shù)囊猓奢斨斨@光明磊落........這說到底～輸給王爺，不算輸！”絲琴嘴角微微勾起一簾弧度，一個飽含深意的揚(yáng)神后又立時(shí)聚精會神在手中的衣物中。

“那你以為.........在這齊王府中，該如何行事，可謂明智？”莫名的，內(nèi)心里還是不由得羨慕著殷菱。非似自己這般不管不顧橫沖直撞維護(hù)楚櫻，無意間透露出太多弱點(diǎn)太多心思，以至于如今命數(shù)早已握在徐振手中卻不自知，她卻是足足能毫不受制于人地掌握自己的命運(yùn)，甚至身陷混沌卻仍有高人相助.........這一點(diǎn)，或許一直是自己滿載著好奇與仰慕卻仍無法觸及的那束光.........在她身上仿佛愈發(fā)地明亮！

有時(shí)候，希望像她一樣，至少站在“高人”面前不用時(shí)時(shí)懼怕被他們徹底看透。卻又有時(shí)，她不希望。——這一切，她只覺得骯臟........骯臟到寧可枉死也不愿輕易染指，甚至?xí)r時(shí)懼怕著終而像她們一樣深深陷入泥潭而無法脫身。

“各行各的路罷了，并無作謂明智！王妃且想，您與二夫人都損了王爺?shù)睦鯛斴p易諒了您而二夫人卻被幽禁多年——這便是區(qū)別！”她抬眼沖她隨和笑笑，那里面揉雜了些許因深懂徐振而無法自持的驕傲，可那垂眸下柔光氤氳的唇角卻隱隱夾雜著些許苦澀的味道：

“其實(shí).........他在乎的、報(bào)復(fù)的，一向不是你欠他多少........”深垂著眸，她喃喃道，似真似幻的夢境盡葬于柔語之飄渺。

“........而是你騙了他.........”

一雙水眸靜靜望著她，若離未回任何話，她只覺今日的夜色格外美麗悠然，今日的她面染幾許惆悵傷感又愈加惹人憐。至于她的話，自己聽懂也好，不懂也罷，都無關(guān)緊要。

“所以啊........”卻見她深吸一口氣續(xù)言，那語氣中夾帶了些許滄桑，又仿佛徒生了與她年齡毫不相符的萬般無奈與感慨：“令姬底子薄，你又年齡小沒心思，你們二人到還真像！.......看似勢弱，卻反而占了上風(fēng)........”

“其實(shí).........也怪不得令姬一上來就要把您視為眼中釘了，沒有人比她更明白那位置是如何得來的！先王妃和二夫人與她爭的是地位她可以不在乎，但王妃爭的是情感，是信任，是人心！她自然鐵了心不能放過您～”絲琴語重心長的話語還是一如既往的寧靜，此時(shí)更是溫柔得如同一位先知或神明一般令人尊崇........她真心希望她能聽懂、或至少長些心思！她也真心希望她能懂得明智地利用自己的優(yōu)勢在這王府中長久活下去！...........在這個毫無預(yù)兆闖入自己生活還時(shí)不時(shí)幫著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膈應(yīng)自己的小丫頭身上，她仿佛看到一束光芒........不知道是什么，確是與從前數(shù)十年如一日循規(guī)蹈矩的生活不同的光。

垂眸神游間，若離靜靜沉思著這話其中的深意，冥冥中什么都懂，卻又有一瞬力量屏蔽了一切的思緒，她——不想懂。亦不想陷進(jìn)去。

她不想自己多年之后終于“看透了是非”“明白了道理”從而再也無了抵抗的勇氣、終而落得個像她們一樣一生一世費(fèi)盡心機(jī)邀寵求榮的下場！不想明白這其中千般無奈萬般無解，不想去理解王府有王府的苦衷，他亦有他的苦衷……她不知究竟是什么讓自己對那一切恩情柔情視若不見！是什么竟讓自己不知覺間變得如此狠心！只冥冥中一瞬飄渺虛無的聲音不斷捶打著身心，不斷誡告著這一切都并非長久容身之所，警醒著自己還有個不同的“未來”............只如今耳間卻只聽得她幽幽續(xù)言，殊不知這朦朧細(xì)語究竟是在說予自己還是自言自語。

“無論如何，她都不該害楚櫻！”這些天與她聊著王府種種新鮮趣事本以為楚櫻的事情就這么淡了，時(shí)間終而會抹去一切傷痕便可忘了，不在乎了……怎奈經(jīng)她一提令瑤兒卻又忽感心痛，汩汩清淚不知如何竟驀然充斥了眼眶........

.........這些時(shí)日以來，她漸漸覺察到，無論自己再怎么拼盡全力避開那些凌亂不堪的曾經(jīng)過往，時(shí)間都無法徹底抹去那幾分時(shí)時(shí)刻刻潛藏在心底卻又與日俱增的觸痛。她甚至倏然意識到，楚櫻的仇若不報(bào)，今生自己心底里必將留下最為沉痛的痕跡！——較母后有過之而無不及！

“好了好了，過去的都過去了，王妃還糾結(jié)什么呢？........楚姑娘失蹤了，可又不是去了.........沒有消息不就是最好的消息嗎？蒽？”絲琴抽出帕子輕輕為她拭著淚，那幾分和善溫婉的靈動笑意始終掛在嘴角，卻多了些許無奈。

“你指望她一個瘋子如何失蹤？她逃了又能如何存活？”被那微微暈紅的婆娑淚眼盯著、責(zé)著，絲琴心中一驚不覺亂了方寸，立時(shí)垂下頭沉默不語。她這才發(fā)覺，這些時(shí)日，王妃雖時(shí)時(shí)與自己談笑風(fēng)生甚至不惜笑臉逢迎，卻只是當(dāng)了轉(zhuǎn)移心思屏蔽思緒的途徑，而內(nèi)心里卻是如明鏡似的什么都懂！

“她若當(dāng)真失蹤了，這許久都未找到，且不正說明.........她裝瘋陷害令瑤兒？我不分青紅皂白幫她已成事實(shí)，王爺不可能不拿我問罪，她自然也不會這么做！”小丫頭黝黑的眸中泠泠光暈交相纏繞，她努力探尋著，想要從絲琴眼中尋到些許認(rèn)可抑或些許慰藉，終而卻一無所獲...........

這些時(shí)日，這些思緒，這些事實(shí)，她并非不知曉，也并非不在百無聊賴的寂靜之時(shí)一次次沖上顱梢.........只是自己不愿去觸碰不敢多思考絲毫，只是每每觸及便心痛如絞！..........如今眾人皆折騰乏了，沒有人愿意為一個“已過去”的亡靈買單徒增煩擾、更沒有人愿意挺身而出去挽回那好不容易擺脫掉的麻煩..........而自己，卻只能不斷麻木不去想不去猜不去看、不斷逼迫自己相信他們父子“善意的謊言”，相信“她在外面過的很好”，相信她“積了福德終而遇上了值得的人”，“灑脫自由地做著想做的事”..........

“她若當(dāng)真瘋了，是死是活，這些時(shí)日了，也總該有個論斷，”一提“死”字，那瞬方未燃盡的觸痛仿佛又一次浸潤了身心久久不得平息，她頓了頓，強(qiáng)忍著幾欲奪眶而出的淚水顫抖續(xù)言“.......如今府中卻如此安靜，王爺亦未疑我絲毫。”“她........當(dāng)真在王爺那........？”

“先前，我竟曾聽信流言疑她裝瘋，如今她一去，才知竟是我多疑了……她若果真清醒，以她的智慧，必能從徐振手中逃出去，至少.........至少能.........托人給我傳個信.........”

“或者...........或者........至少、、”

“留個念想..........”

說實(shí)話，對于楚櫻的生死，她不確定，但至少知道以她對自己的感情絕不會不留痕跡地“失蹤”。對于徐振的態(tài)度，她更不確定，他究竟只是心存疑惑還是真正握有把柄？！抑或是扣押楚櫻來威懾自己在父皇面前的一舉一動？！.........可為何這么多天都無動靜，她是不是已經(jīng)死了？！自己不想要這懸而未決的結(jié)局！此時(shí)只想親耳聽他說——他究竟信不信楚櫻？！又究竟信不信自己？！

如今仿佛多往后拖一日，她生還的希望便少一分。她不知若一直這樣拖下去，那幾分隱隱作痛的悲哀究竟會隨時(shí)間的流逝愈加淡泊還是日漸滋長，亦不知待到最后當(dāng)所有人都將這個興災(zāi)惹禍的“瘋丫鬟”遺忘之后，自己還有無心力重翻舊賬還她清譽(yù)？！

萬一.........她本活著？！

萬一.........正是因了自己一次次猶豫遲疑，終而將她的生命連同生還的希冀一同深埋于谷底？！

萬一...........萬一自己終究誤了她！

.........當(dāng)初便是因了自己擅穿她衣裙跟蹤令瑤兒方致使她被毒打至遍體鱗傷！也正是因了自己害她被丟入冥海以致整日神魂分離瘋瘋癲癲處處受人冷眼！是自己懦弱忌憚令瑤兒始終不敢將真相說出口！是自己妄圖一時(shí)氣盛縱容她與令瑤兒甚至徐振結(jié)下永世無解的仇怨最終只有破釜沉舟白刃相向、以致再無法回頭！.........錯了！全都錯了！........自己一路救她，一路保她，一路縱她.........

.........可到頭來，卻是害了她........

這接下來的漫長歲月、這但凡觸及身心便愈發(fā)疼痛的罪孽、又讓自己如何遺忘？！！每每夜闌夢醒驚覺，她卻似懶散斜倚在青紗絡(luò)外悠然斟著茶，有時(shí)竟還能依稀聽到那露水輕碰杯盞的泠汀脆響.........無人在意她，也便無人真正懂得自己的愧，理解自己的怨..........

說來遺憾。

在這王府里，連徐程和肖煜都來勸自己“放下”，又還有誰會真正懂得呢？自己若不救她，又還有誰會救她呢？

說到底，那些過去的，自己終究放不下。

“絲琴，”

“你說.........”

薄唇微顫，綿延輕語不知從何而來，只雙目呆滯神游遐思間便莫名脫了口，

她知道，若經(jīng)了細(xì)思，或添了顧慮，自己定無勇氣再言出任何越矩的話！

她亦知道，如今箭在弦上一觸即發(fā)卻并非起事之機(jī)！

可她更知道，殘存著最后一口氣仰望著電閃雷鳴的蒼穹——她，或許在等自己！

‘楓若離.........你怕了嗎？！’

——忽而仿佛瞬間一息垂問呼嘯劃過耳畔，繼而一聲高過一聲的尖銳回音充斥了整個夜空！

‘楓若離！你怕了嗎？！！’

那無數(shù)凌厲的叩問凌亂絞纏做一團(tuán)，一聲聲，一遍遍..........伏疊、翻飛、纏繞、旋轉(zhuǎn)..........

透過那萬千纏繞的絲線，忽而仿佛那雙來自地獄的冥靈幽瞳巋然屹立在面前一聲聲召喚！

她的目光是那樣深邃而明亮，一如幾日前時(shí)時(shí)灑著歡笑處處惹著麻煩——

曾幾何時(shí)........她還未曾離遠(yuǎn).........

“我.........”

“若現(xiàn)在.........”

“去找他求要楚櫻.........”

“就算...........”

“尸首也罷、、、”

“他..........”

“會答應(yīng)嗎？”

頓覺沉寂幽詭，恍然回過神來揚(yáng)目望去，卻只絲琴佇立在面前，潸潸一席雨幕眸、惶惶一簾驚恐顏。

.

竟是這許久，才真正看清了她！

與王爺相抗，為換一場贏，她竟愿獻(xiàn)命！

.

時(shí)至今日，竟才終于認(rèn)清.........

或許，

她的到來——

從一開始，便是錯的。